第四十六章 会面（1 / 1）

时间过得真快，这天早晨天娇起床后坐在窗前沉思，捻儿像个隐形人儿似的送上茶盏后就悄悄地退下去了。

十二月的天，天气已经有些凉了，特别是早晚时分，天娇一向怕冷，对气候的变化一样敏感，这时候毛皮袍子就已经上身了，昨天，金凤凰过来时，天娇发现她还穿着薄薄地薄锦夹袄，秀出玲珑有致的身材，天娇才比她大几个月而已，感觉就象苍老了好几个世纪。

在这里从卧室的窗口看出去，能看到的只有院子的一角墙壁，雪白的院墙上半壁的爬山虎已经开始枯黄憔悴了，只有青苔还那么绿得招摇地依然顽强地向上挺进。院墙上的一方小小的天空从暧昧的灰蓝得次弟地明朗起来，让天娇的心忍不住就悠悠地飞翔，这不是她的男女平等的时代，她应该接受保护就是被关进华丽的园子里，如果她不接受保护将被关进一个更小的监牢里，外面今天有多么美丽的自由的空气和风，它们不是为她天娇而出现也不会因她不出现而终止。

自己是谁？洛苏或是江天娇？自己在这里干什么？在这个时空里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神思有一刻的恍惚，转眼之间她已经在有凤来仪住了有十几天了，和亲的队伍在上前天就离开缅南镇了，所有的送亲的人员、官兵等也各有归处，曲终人散场罢，天娇懒懒地想。不过，母亲和碧玉她们呢？金富贵的人没打探到她们的消息，镇山王崔宁也在(他的事好象不太顺)，危机仍在有一触即发的可能。

该自己登场了吗？

这些天来，金凤凰在白日里总有大半的时间腻在天娇这里，与她谈天说地，她总是亲热地叫天娇姐姐这、天娇姐姐那地，与她在一起总的来说是比较舒心的，因为在这些日子以来，她总是刻意地向天娇示好。

不过，她的话题总爱围绕着周映天打转，王爷喜欢什么颜色？王爷喜欢什么口味？王爷喜欢女人怎样的打扮？王爷是怎么爱上天娇的？等等，老实说，天娇也不知道周映天是怎么看上自己的，他不会爱上任何人的，那样一个邪气骄傲的家伙。看着，金凤凰一脸的期待时，她老实地答说不知道时，她看到金凤凰脸上的一丝不高兴，当然很快地金凤凰就将那样的神情掩饰下去了，天娇确实不知道周映天是为什么会看上自己的，有机会她想她一定会当面问问他。

一开始天娇是真心地喜欢金凤凰的，毕竟在上一生，她自己就想成为这样的一个淑女，结果没有成功，但现在天娇不那么看了，她这样的问东问西，并不是出于好奇，对自己以后即将要嫁的男人怀有一份少女的如诗情怀和如花梦想，她在刺探周映天的喜好，准备投其所好，将来让自己的地位巩固或得到提高，得到实惠，想不到先圣明言：知已知彼、百战不殆。金凤凰这样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也能在实际中运用。可惜的是对于周映天的一切，天娇都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从前，她对他没上心，现在她与他也只是互相利用一把罢了，她没爱上他，用不着对他施于那么多的关注，他也不会爱上她，天娇知道自己只是他比较难得的一个独特些的猎物罢，不过是他的征服欲在这里作祟吧。也许两三年他腻了，自己就能要求离宫出家吧，虽说青灯古佛不是自己所愿的，不过出家后也能还俗吧，再嫁人是不可能的呢，不过可以用现代人的经商理念做一番作为，当一个女陶朱公吧，应该也不错的。

现在以天娇的阅历轻易分明地看出金凤凰这个少女不简单，她的血液中既有遗传自金富贵商人的惟利是图，又流淌着士族子女对权势的热爱和向上攀爬的野心，以及一个美丽少女懂得如何利用自己天赋条件的狡黠和聪慧，以前她应该是无往无利的，有金富贵庞大的财力在后面作后盾，又有如此出色的外貌作掩饰，再加上一点楚楚可怜的神态，谁不会投降呢？这次天娇也不准备让她踢到铁板，能保持一颗没受过伤害的心多不容易呀，她真是让人妒嫉和羡慕。

有福祉的人光是命好就够了，没福的人得自己劳动，为了自己的今后，就在今天早晨天娇让金富贵的人给刘黑虎传了个讯息，她有事想见他，要他傍晚时分，镇西溪边的小树林会面。

提早好几个时辰，天娇就改穿男装头戴苙帽带着也打扮成书僮的捻儿骑上一匹温顺的母马出门，她状似悠闲地行进，心里却不是那么地确定。这虎啸将军她就接触过这么一两次，谁知道他会不会来，来了又会不会听她的劝解？

不过后来，她也不想了，尽人力听天命吧？凡事听天不由人，都是强不来的。骑了一个时辰的马，捻儿扶她下来时，腰腿都有些酸了，反而一直在走路的捻儿倒不见疲累。“捻儿，干脆你也骑一会吧，我们互换，大家都不用这么累。”捻儿赶紧摇头摆手，瞧她怕得，“没关系的，你也学学很好玩的。”天娇强行把捻儿推上马，她不敢晃动地在马上僵硬地趴着抱着马脖子，“不用紧张，这马这么温顺，不会摔着你的。”天娇牵着马向旁边的行人问着路前行，望着捻儿害怕的样子。“得，你下来吧，真是个傻孩子，人生在世什么都得尝试一下，才算是不虚此行，这个道理可惜你不会明白的。”捻儿如遇大赦，赶紧地滑下马，真的是个小傻瓜，想当初自己要学骑马可是通过一哭二闹才得以成功的，才一年多前吧，铁中岳带着自己在草场上学骑马，温熙的阳光，飞扬的发丝、黑中透红的脸庞，带着有一点点嘲弄一点点惊异和一点点佩服她坚韧的毅力的表情，他的胸膛是宽阔而温暖的，他的笑容是灿烂夺目的，连风中的青草都是让人迷醉的，记忆是清晰的，天娇记得汗珠从他的额头渗出来，流上她的脸颊那股灼热和看着他骑着烈马飞奔时在艳阳下青草上慓悍的身姿。哦，中岳，你已经忘了天娇吧，有股水雾浸上了眼眸，天娇使劲地眨眨眼，让苦涩咽回肚中。

午饭是在一个简陋的小店解决的，一碟咸菜、几盘素菜和两小碗米饭，天娇居然觉得很满足，空气中有自由的味道，在这个时空里，这样的自由自在是太难得了。

到了地方，天娇让捻儿牵着马到离得远远的一个小山丘等候，她慢慢地走过去，提早了一个时辰，树林前面的小溪流看上去很清澈，她走到溪边脱下苙帽掬水洗脸，水有些冰，不过她须要好好地想想怎样与虎啸将军对话，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吗？更实际点见招拆招吧。

水在欢快地流淌，斜下的太阳映出她的倒影，还有一个男人的身影，模糊不清楚是谁？他想干什么？自己就与捻儿一个跑出来是不是太托大了？

天娇缓缓地回头，还好是刘将军，她大力地吐了口气，一屁股就坐在溪边的湿地上，他伸出手，是一只白皙有力的手，天娇握住，也跟中岳的手一样有力，天娇借力站起身，用手绢就着溪水，擦衣服上脏的地方，将手绢擦得太脏，大概不容易洗出颜色来，她随手将它弃在了溪边。

“不好意思，我来早了。”天娇总算是想到了一句话，两人并排着向树林走去，“其实，我比你到得更早，我有些害怕是有人在跟我开玩笑。”不能让他往男女之情上面想，天娇直奔主题：“其实我这次来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你不要再说了，我知道，我什么都知道。现在我只想你能与我静静地在这儿坐一会。”他打断天娇的话。坐就坐吧，他是那么一个让人赏心悦目的儒雅帅哥，又不象周映天一样邪妄和有威胁性。

“要是我早一点认识你就好了。”他还耿耿于怀，不可能的事，早一点有铁中岳，然后心就枯竭了，这副躯壳已经与周映天做交易用了，天娇看着这个男孩痛苦的样子，不觉对他有些抱歉，他是个好对象，不过自己已经没什么可给人的了。“我知道一句话，叫天涯何处无芳草。”天娇有些牵强地说，“天涯何处无芳草。”他喃喃地念。“其实，我觉得你并不是喜欢上了我，你只是听说了我与铁中岳之间的事，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人们在故事流传中也会加油添醋的，我并没有传说中那样的坚贞，我只是个极普通的女人，我这样的女人爪洼国一抓一大把。”“你不是普通的女人，在我眼里你很特别，听到你们的故事时，我就想这是怎样的一个女子，在驿馆那儿见面时，你知不知道，你带给我的是怎样的一种震撼，我直觉地就想抓住你，保护你。”可惜你的力量不够，如果你与周映天有同样的身份，那天娇就情愿是与你做交易了，在以后漫长的岁月里，你这样的男子一定能让天娇爱上的，她默然。“我知道我的力量不够，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能力不够。”这不是能力的问题，这是投胎时，老天给的肚子的错。

长时间的沉默，没有话说，这样地枯坐着到底有什么意思，天娇在心里默默地一遍遍地念叨：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发。可是，他们既没有死亡也不能爆发，看样子还有得第三种选择，时间差不多就离开，天已经全黑了，树木都只能看到一丝模糊的影子时，天娇在心里已经想说了好几遍告别的话时，看着他一动不动有如雕塑一样的坐姿又说不出口来。终于听到虎啸将军哑着声音说：“你能不能闭一会眼睛。”天娇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他欺近身来，一把抱住她，天娇有些惊惶，却没出声。一会儿，她发现她是安全的，他并没有侵犯她的意思，他只是抱着她仿佛能从她身上汲取力量似的，自己的身上能有什么力量呢？天娇就闹不明白了，但他象个孩子一样地无助地抱着她时，只能让天娇心生怜惜，于是她伸手拍拍他的背，象抚慰一个受惊吓的孩子一样地轻拍，好一会，他无言地放开了她。“走吧，我带你去找你的丫环。你今天来求我的事，我会做到的。”

与捻儿会合后，他就彬彬有礼地告辞了，让天娇树林里的那一幕只是出现在自己的幻想中一样。原以为，他会送她回金家的，看来女人就是容易将自己在男人心里的地位估计得过高，想不到自己这历经了两个世纪的人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天娇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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