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重逢星山（五）（1 / 1）
夜晨看着眼前强大的力量似漩涡在身体周围凝聚，她一动不动，只是定定地看着那法阵的成形，在碧嫣的六个姿态中，飞舞着朝她放射出最强的力量。
五彩的光芒旋转，似要把心神都吸引过去。
这个阵法带了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她的身体似乎与那力量成了共鸣之势，她听到星山之外，人间行走的幽魂的呼号，她听到远古的召唤，在这一时刻，她看着与自己九成相似的脸上所带的怒意。
夜晨的身后浮现出同样的图阵，不需要一分为六来画阵，属于她的金色六翼阵图在身后张开，宛如她的神圣光环，金色的文字在阵图中旋转，行星运转，流星划过，她的六翼阵图从灵魂深处浮现，宇宙的秘密在她脑中走过，这宇宙最初始的风，从她的身后吹起。
一瞬间，她看到被六翼阵贯穿身体的女子，看到六翼阵在女子指间成形，她的目光，穿越了千年的时光，看着碧嫣变幻的身姿，她手中凝聚出暗月长弓，抬手，对准碧嫣。
金色的光箭在她指间成形，对准碧嫣启动的六翼阵。
同一时间，六翼阵发出强烈的光束，朝夜晨射来。
强烈的风呼啸，夜晨的黑纱浮动，金色光芒太强，她的身影立刻淹没在六翼阵的光束里。
她的眼神充满坚毅，指节松开，光箭与六翼阵相撞，带着决绝的力量，穿越六翼阵的光流，逆流而上，直刺碧嫣阵图中心。
霎那，金色的光芒泛滥开，犹如堤坝开了口，水倾泻而出，灌注了这个空间，星山山巅，强光闪烁。
魔界的裂缝一阵动荡，竟被这对战的力量撑开了更大的裂缝。
碧嫣的身体晃动，几乎不能站稳，她不可置信的看着那支箭，竟然穿透了六翼阵的力量，直接灌入了她的身体。
口中喷出一口血，她的意识有霎那的晕眩，她愤怒地看着夜晨，却不相信竟然就这样败在了夜晨手中。
“你！”身为赤血阵阵心的碧嫣受伤，让赤血阵散发的红光都开始摇晃，诸国的天空开始出现诡异的红云，而红色的雨，渐渐停止。
“这不是真的六翼阵，只是相似而已，她没有启动六翼阵的能力。”红袂才发觉自己虚惊一场，立刻拍着心口说道，“那看起来像六个碧嫣，其实只是她动作快而产生的残影。”
“所以，除了星瑟，还真没人能做到那种变态的地步。”未溟点头，表示知道了。
“六翼阵，若一般人想启动，必须是六人力量同步才行。”烟渡笑，“能独自一人启动六翼阵，除了星瑟外，龙帝灵泽也可以做到吧。”
十二不动声色的看着夜晨与碧嫣对战，他一手挡住使者们的行动，冷冷地看向碧嫣身后的魔界裂缝。
夜晨手上的弓消散，转换成冰蓝色透明长剑，她侧对着碧嫣，抬起手，剑刃横在碧嫣面前。
微垂着头，夜晨身上的黑纱层层落下，覆盖在她的身上，让她看起来置身于重重黑雾之中，那一刻，竟让碧嫣看到夜晨身上所带的王者之气。
碧嫣悲笑。
赤发的男子瞬间挡在了剑刃之前，他的面容与凤逐月有几分相似，却是凤追云。
此刻，他脸上是视死如归的表情，挡住了夜晨的动作。
“追云？”碧嫣诧异地看着凤追云的动作，“你怎会在此？”
“你受伤了，所以我摆脱了你的控制。”凤追云答道，却是一直看着夜晨，“虽然我们做了诸多不可挽回之事，但是，请您放过她！”
他与夜晨对视着，他眼中写着，即使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下碧嫣的信息。
夜晨眼中同样是坚决，她的剑停在他们的前面，维持着那个姿势。
“追云，不要求她，碧嫣即使是死，也不愿臣服于她！”碧嫣从背后抱住凤追云，她软软的身体靠在凤追云的背上，刚才夜晨一击，动了她的元神，让她意识模糊，竟没注意控制住赤血阵，被那股力量反噬。
“有勇气，那我成全你！”夜晨冷声说道，嘴角勾出一丝冷笑，“你所作的事情，不知破坏了多少平凡人类的幸福，我不知你曾经受过什么苦，值得为了我而不惜牺牲凤族子孙的血，而不只这样，你们现在所伤害的是，全天下的幸福，你破坏了他们宁静的生活，假如因为你的请求，我放过了她，那么那些为她的仇恨而枉死的人类，又该如何说？”
“当年黑樱城，为了你的私怨，你又害死了多少人，让多少人流离失所，星瑟？就因为你是女神？”碧嫣冷笑，反问道。
夜晨眉头一皱，关于星瑟之事，她所知确实不多。
“当年黑樱城，星瑟教授人间术士各种法术，然而带来毁灭的，不是星瑟，是人类自己。”灵泽带着凤逐月而至，他出声为夜晨解围，“碧嫣，你破坏我的封印，想让魔界之门打开？”
碧嫣却是楞了。
那个朝思夜想，一直在心中徘徊的人，竟然就这样突然的出现。
她无法言语，只是身体忍不住颤抖，她看着那俊雅的神祗出现，忘却周围人的存在，眼中只有他一人。
灵泽走到碧嫣面前，缓缓蹲下，眼中盛满心痛，他看着碧嫣，看到这个女子所受的苦。
“碧嫣，你……不该是这样……”
声音如清风徐过，温柔而无奈，这种低沉而柔软的声音，仿佛暖流，瞬间流进碧嫣的心。
那一刻，碧嫣再不是受尽苦难的女子，而是回到千年前，与灵泽初遇的那一天，她是那个纯真无邪的少女，她用仰慕的眼神，看着这位伟大的神祗。
灵泽朝她伸出了手，碧嫣亦伸出了手，在空中，两手交握。
浅蓝的光芒在碧嫣身体四周溢出，碧嫣脸上却不见一丝痛苦之色。
“你，收回了星瑟的女神血，是么？”碧嫣轻轻问道，在灵泽面前，表现得一如当初的善良。
碧族水菡，亦是因为星瑟收回女神血而死……所以，现在的她，会死去……
“普通人类，承载不起女神血中的浓烈悲伤，那里面装满了绝望和忧伤，不适合你这样善良的女子。”灵泽回以她一个微笑。
“可是，若不是这女神血……我不会与你相遇……因为你会带走我，是因为我长得与星瑟相似吧……”碧嫣眸中出现一丝悲凉。
“不，你们一点也不像……”灵泽拉着她，在水之力的包围下，碧嫣的身体呈现出半透明，“你是龙族的公主，龙碧嫣……”
“是这样的吗？我很高兴……”碧嫣笑着看他，“原来，我死之前，才能真正见到你……”
其实所有的一切，打开魔界，答应黑羽扰乱人间格局，只是希望，他能再次出现，来到她的身边。
她的眼角滑下两滴绝望的泪：“我真的好想再见你，我恨我自己，当初为什么要退让，我恨自己没有勇气……我恨星瑟，我恨朱丹，但是，我却从来没有恨过你……”
灵泽把她轻轻的抱在怀中：“我知道，我都知道……碧嫣，你一直是当初那个善良的女子……”
那一瞬间，他亦想起初遇碧嫣时，人间岁月正好，山色葱笼，草色碧青，那个清晨……
夜晨收起了剑，凤逐月一身白衣飘然，走到她的身边，慢慢将她抱住。
“凤逐月？”夜晨语气中带着一丝不相信。
他点头，抱着她，才感觉到她的身体竟然如此瘦弱，这样的女子，性格刚毅，为他不肯放弃，舍身犯险。
他从来都不肯想的事情，现在已经有她为他做到了，她为他与神与魔抗争，她穿越时空而来，她守护在他的身边……
如果还有什么疑虑，也在看到她自残的时候，消失无踪。
对以后太多的考量，只会阻碍他接近她的脚步，而现在，她在这里，她还在这里……
“以后，我会和你在一起。”他与她对视，眼中含泪，却是带笑，真诚的说道。
“……”夜晨眼中更是惊讶，她歪头皱眉地看着他，“真的是你？”
却是不敢相信他的转变，所以对凤逐月的反常反而有些担心，她抬起手，放到凤逐月的额头上。
“没发烧啊……”
凤逐月的脸色顿时红了起来，正欲说话……
璎珞“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的，十一，晚昼，幻荧，还有那些人类术士都笑了起来，星山之上的愁云惨雾终于被人们的笑声所驱散。
十二的碧眸中划过一丝难明的色彩，却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夜晨，看着她脸上浮现的红晕……
余光看到旁边的凤追云，他看着碧嫣消逝，却一语不发。
多少，能了解到这个人类男子的心情，十二走到凤追云的身边。
“因为觉得凤族亏欠了她许多，所以才甘愿留在她的身边，是吗？”
凤追云点头，他缓缓抬头，看到这个美如月下优昙的银发少年，他眉目之间带着一丝桀骜，而碧绿的眸子中，却带着世间最美的纯真。
“因为，凤于焉，杀了她，所以，知道真相的你，想替先祖凤于焉做出偿还，是吗？”十二继续说道，这个赤发的男子虽是凤族的人，却做着和他相同的行为。
“凤族，这是个为凤神诅咒的血脉，凤于焉，杀了父亲的朱丹，也杀了作为母亲的碧嫣，因为，碧嫣的力量，会影响凤族子孙的生存，就像她能控制我的行为一样……”凤追云站起身来，他发觉少年比他略略矮一些。
“所以，不论怎样，即使只有自己一个，也不想放弃，希望她身边，能有一个真心爱着她的子孙追随着她。”当年，神主浊明与水菡生下他，浊明决定放弃神界追寻永生之时，把十二托付给星瑟。
星瑟，这个世界，为你而留……
我对你多有亏欠。
所以，我把这个孩子留给你，作为你永远的守护者……
此后，这个世界的存亡，交由你来决定。
而我，将在女神的血脉中，等待复活。
届时……
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界崩溃之时，人类碧族女子救下神主朱丹。
而那时，星瑟带着必死的决心，走进宇宙中最神秘的所在——大荒。
她想守护的，是她所爱的人们生活的世界。
游离宇宙之中，她为这个世界而停留，她希望她所爱的人们居住的地方，脱离宇宙间的噩梦，所以，她召唤自己的来世，帮助她，消灭自己。
因为星瑟所在之地，大荒降临，吞噬每一个世界，而唯一的解救方法，是星瑟与大荒融合。
她失去了自己的意志，让夜晨做主导，让夜晨阻止她的疯狂破坏。
因为星瑟，不是完整的灵魂。
而夜晨，却是完整的灵魂。
我们的未来，写在过去的历史之中，而我们的现在，则被未来的她所决定。
碧嫣的身体在他的手中消逝，灵泽的神情最终变得沉重起来，他一手抚过魔界的缝隙，蓝色光芒泛起，听得灵泽道：“事已至此，魔君黑羽，你该现身。”
众人大惊，听到魔君的名字，多少都害怕了起来，但是见灵泽之沉稳，看他的气质，与传说中联想起来，多少已经猜出了他的身份。
夜晨亦和凤逐月一同看向那魔界缝隙，在灵泽的力量之下，魔界缝隙比刚才更大，无尽幽深的力量从裂缝中传来，带着许多魔魅的气息，黑色的羽毛在缝隙处盘旋，渐渐有个黑色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却是半透明的虚像，但是也看得清那是个拥有一双黑色羽翼的男子，黑发紫眸，挺鼻薄唇，勾勒出邪魅的俊脸。
这便是魔界之尊，魔君黑羽。
虽是虚幻之像，却近乎实体，出现在灵泽面前，也不至被压了下去，十二漠然地看着黑羽出现，挡在了夜晨之前。
这已经是三界至尊汇聚。
人间盛世，不过如此。
“你当感谢我，灵泽，我让这个痴恋你的女子得到了一千年的生命，让她得以见到你。”黑羽讥笑道，“如何，这个小小计谋，用来调剂身心，还算不错吧？”
一句话说下来，看那漠然的神情与冰冷的眼神，已经让夜晨听得胸中燃起了怒火，恨不得一拳打飞了他。
凤逐月压住了她，此刻不是他们可以出手的时刻，先留给这些至尊来解决。
魔君黑羽，惯以计谋挑拨离间，当年亦曾陷害星瑟灵泽，现在，不过是故计重施。
“你们看重的世界，当谎言被揭穿时，我便想结束这荒凉的世界，如果当年，夜晨不能回到过去帮助星瑟，这世界会以怎样的形式崩溃，我十分好奇。”似满意自己的行为，黑羽双手环腰，一副傲视天下的样子，而他也确实具有这种资格。
“星瑟以魔火种植在我的心脏，同样的法术，我返还在碧嫣身上，让她堕落魔化，这样的招待，你们可满意？”黑羽得意的笑着，那抹笑容只让人觉得刺眼。
“还不出现吗？妖皇红袂？”朝着某个方向，黑羽点名。
一抹艳红的身影出现，却是妖界的红袂，伸了个懒腰，一脸慵懒样的靠在了璎珞肩上。
“所以你就这样拐弯抹角的报复？”红袂一脸不耐烦，一手搂着璎珞，“不亏是魔族，算来算去，还真是精于计算。”
看到红袂这幅痞子样，夜晨毫不意外地看到璎珞一手肘拐在红袂肚子上，让他稍微有点站相。
“谎言？”凤逐月惊讶道，不知道这几尊大人物中出了什么差错，竟扯到这些事情上。
“所以红袂你果然是骗了他……”夜晨惊讶地双手掩口，眼神不断地在红袂与黑羽身上切换。
“我虽然是主犯，但是你们也是从犯唉！”红袂的眼神在灵泽与十二身上切换，灵泽眼中浮现一丝疑问，而十二酷酷的眼神落在夜晨上，不再移开。
夜晨竟然觉得有些心虚，她很努力地眼观鼻，鼻观心，目光朝下，看着地板。
天地一阵摇晃。
整个世界开始扭曲，似乎要被什么东西吞噬了进去。
众人抬头，才看到天空已经从红色转变成了黑色，茫茫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接近。
“开始了。六个世界的崩溃。”黑羽恶意的笑着，“如果夜晨没有返回过去参与那场战斗，这六个世界都会崩溃，而刚才，夜晨已经拒绝了星瑟的召唤。”
夜晨立刻恶狠狠一眼瞪了过去，立刻对灵泽说道：“请送我回去。”
灵泽看着她，为她的主动吓一跳，十二立刻一手放到夜晨的肩上，碧眸中写着担忧，凤逐月同样目中露出担忧。
“没有灵魂所在的身体，很容易毁坏呢……”黑羽故作可惜的说道。
听得他的风凉话，夜晨手中凝出长剑，一剑刺穿黑羽的虚像，黑羽的声音中断，虚像在漫天的黑羽毛中消失，魔界缝隙亦渐渐消散。
“真讨厌的男人！”夜晨咬牙说道。
“同感！”红袂一脸痞子样的点头，立刻被璎珞敲头。
“时间短些，没有影响。”眼看天地摇晃越来越厉害，整个世界岌岌可危，红袂立刻扯着灵泽的衣袖道，“老大，快送夜晨回去吧……”
“红袂你这样子一点也没有妖皇的风范哎……”十一抱上红袂的腰，十分顺手的吃豆腐。
“十一你又犯老毛病。”璎珞一把扯过挂在红袂身上的十一，抱在胸前，“七姐很久都没有见你了，来，七姐好好招待你。”说完拖了十一去一边修理。
“不要啊啊啊啊……救我啊啊啊啊……”十一眼泪横飞，声音渐行渐远。
“所以，不要担心，送我回去吧。”夜晨微笑着，对灵泽说道，“如果这个世界崩溃，你们都会不见的……”
灵泽依然是担心的看着她，夜晨满含信心的对他点头。
“因为我不想刚谈上恋爱，凤逐月就不见了唉。”
灵泽终于点头：“你，回去之后，不可心软，如果不能杀死星瑟，那么，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会不存在，包括你自己，也不会出生……”
几句话，却说得痛苦。
灵泽知道，自己能说出这些话，其实已经真的接受，星瑟已经不在的事实。
她说让自己留存着希望，然而这希望却如此渺茫……
冗长的咒语自灵泽口中唱出，轻盈好听，却带着催眠的效果，在凤逐月的怀抱中，夜晨渐渐闭上眼睛。
在过往的时光中，决定现世命运的一场战斗正在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