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 夜谈（五）（1 / 1）
“此刻，你眼中写着什么呢，同情，怜悯，还是嘲笑？”凤逐月没有看她，语气低低的，不似以往。
夜晨被他突变的语气弄得心中一紧，有种伤痛在内心翻涌，果然，他还是很在意凤神诅咒。
“既然如此，你看着我啊。”夜晨低低的回道，她眉头紧皱，心中涌现一股酸楚。
然而凤逐月仍然低着头，银色的发从耳际垂下，挡住了他的侧脸，也让夜晨看不到他的表情。
“神族，不都是如此的随意行事吗？你们俯视众生，随意取走性命，因一己私欲而乱天下，又因自己想复生而留下血脉……”
夜晨不语，她只是静静的听着，无意辩解。
“而你，又想对我这凤族之人做什么呢，你是星瑟之转世，是凤族的死敌，连碧嫣与朱丹都舍弃了凤族，你却要帮清越守护凤族的国家？”
“人间之事，对你来说，只是玩具而已吗？”
在凤逐月的胸口，隐隐有一团红光在闪动，透过衣裳，也能看到。
夜晨知道他的凤神诅咒开始发作，自己却无能为力，只能担心地看着他将心中埋藏的情绪发泄出来。
“而对我，你也是抱持着玩玩的态度吗？对于你来说，幻荧，才是你真心喜欢之人？”
他胸口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红色犹如盛开的光之花。
夜晨愈加担心。
可是听他现在的话语，几乎让夜晨以为他在和幻荧争宠？可能吗？
她不敢细想，只是看到他的身体在轻颤。
凤神诅咒发作的时候，会让他全身处于没有防备，并且全身剧痛难当。
但是对于他的指控，夜晨咬牙，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来解释。
他浑身开始刺痛，最痛的地方，是胸口浮现的红色凤形印记，如火在烧。
凤形印记在他的常年的修行压制下，每年只会发作一次，即是他闭关修行的那一个月。然而今年的修行却因为凤清越出事而不得不提前出关，导致他的力量混乱。
在妖界修养之后，力量更强于以往，但是却导致这印记又开始发作。
如果不是妖界的灵气对他有影响，那么就只有可能是朱丹将醒来的标志。
他从小生活在这个印记的阴影之下，同样也看着凤追云被印记吸取力量的样子，生不如死，反而希望能有人杀了他。
可是凤追云还是脱离了三十岁而死的命运，他换了新的身份出现在他的面前，却是想杀了他。
知道以后的命运，凤逐月真的不介意凤追云杀了他。
可是，夜晨却救了他，然而却导致了凤神诅咒更频繁的发作。
她救了他，却让他落入更深的黑渊。
积蓄在内心，对命运的不满让他对她恶言相向，只是想问问那些神祗，看着凡人之苦，是否开心？
然而，另一种心情，不希望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她看到，不希望自己如凤追云一样，要她下手杀了自己，想让她远远的走开……
被黑暗吞噬的感觉，不希望把她也牵扯进去……
女子的清香气息萦绕在他的身边，柔软的躯体紧紧贴着他，她比他矮，却踮着脚尖，想拥抱着他。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看我的眼睛？”她温柔的说着，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她双手捧住他侧转的脸，让他的眸子中出现自己。
“你和荧荧他们，不同。”她说。
“因为他们是神祗，我是凡人？”他低声问。
“不，荧荧他们是朋友，但是，凤逐月，我喜欢你，我要和你在一起，不管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深呼吸一口气，夜晨迎上他的眼，让他看到自己眼中的坚决。
他看到了，这女子眼中的坚决之意，那是认真的。
那一刻，一直在心中徘徊的情绪似乎都明确了下来，因着她的表白。
这一次，不醉酒之后的玩笑，而是认真的誓言，他看到她最真挚的情感。
他却承受不来，身体的剧痛在提醒着他往后的命运，成为朱丹的活祭。
第一次，他被强迫着看一个女子的脸，然后这个女子向他表白。
九夜宫主，是不该沾染这些凡尘欲望的。
他猛地后退，脱离她双手的钳制，也不再面对她的眼睛。
夜风从山谷底下卷了上来，吹起他们的长发，在风中飘散，月光之下，一池清水，一树白色梨花，一白一黑的身影对峙。
萤火虫从草丛里飞起，带着绿色的光点，营造出梦幻的色彩。
她的眼神中透露的坚决，不因他的拒绝而改变，那是对他的执着。
他却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眼神，二十多年的生命，是世人对他的膜拜，对九夜宫主的崇敬，对他美貌的痴迷，对他强大力量的恐惧，却从来没有一个人，只是单纯的看着他本身。
一个遭受凤神诅咒的凤族男子。
“我身受凤神诅咒，时日无多。”他心中遗憾，夜晨这样的女子，只是静静的在她身边，便能觉得快乐，而与她相处许久的朋友，都是真心喜欢着她，要说喜欢上她，真的一点也不困难，自与湛魔主初次对战，她站在他面前为他挡下那一击起……
她那时仅仅只会一点法术，但是她却无所畏惧，被她当作朋友，得到她的真心相助，那真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一件事，因为她对她身边的人，都是毫无保留的好。
她常常和羽夜晰斗嘴，兴致来了，也欺负清越，但是他们都知道她的好，所以也容忍她偶尔无理笑闹的小缺点，羽夜晰无助时，会找她，清越需要助力时，也会找她，因为他们相信，夜晨不会吝啬自己的能力。
这样外冷内热的女子，怎会让人不喜欢呢？
“人是活在当下，只要你一日还在，你就是你。”夜晨说到，她上前一步。
“也许我明日就被朱丹吞噬。”
“也许我明日就被星瑟叫走。”反正说来两个人也差不多，背后都有一尊任性的神。
“星瑟不会伤你。”
“朱丹敢出来我就召唤星瑟把他弄死给你陪葬让他永远别想复活元神不剩一点渣渣！”
“……”
“你笑了。”虽然只是个微笑，但是夜晨喜欢，她决定让自己更大胆些，一手牵上凤逐月的手，她眼中有着笑意。
是么？凤逐月却不敢相信，在凤神诅咒发生时，他还和夜晨说笑。
“所以，我不管以后会怎么样，因噎废食的蠢事，我才不做，我只要活在当下，管好现在就行了，那种悲春伤秋的事情偶尔做做渲染一下气氛就好了，我们此等卑微之人类寿命只有区区数十年，如果不能让此刻都开心一些，那岂不是浪费？”
他看着她越来越大胆的手，目标从手转换到他的脸，一路下滑，而他却被她的话中道理震惊，顾不上其他。
“想想我前一个月做的蠢事，思虑太多缚手束脚，连清越那小子都敢来嘲笑我，我现在自己都觉得惭愧，这是在不是我苏夜晨的作风。”
噼里啪啦一大段，似乎已经把眼前的男子思维弄晕。
“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就算知道会有不好的下场，星瑟和灵泽都敢爱下去，身为星瑟来世的我，怎么可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相信我，我们不会比灵泽星瑟差。”
他看着她，却无法放开手，凤神诅咒还在他的胸口烫着他的心。
“反正一定会有办法的，解开这个诅咒。”
说到此时，夜晨已经一手拉开凤逐月的衣襟，看到他左胸上发光的红色印记。
她仔细的看着那个凤形印记，完美得犹如画上去的，鲜活的凤凰。
凤逐月没有防备，就被她拉开了衣襟，脸上陡然浮现出一层红晕。
这个女子的作风确实很大胆啊……
看着她仔细研究他身上的印记，她那专注的神情……
“奇怪，上次在妖界时，并没有看到啊。”夜晨回响起自己第一次偷偷……嗯，……
“它平日为力量隐藏，只有发作时，才出现。”他解释道，此刻身体仍然疼痛，但是心里却不再那么阴暗。
“不是说是天生就有的吗？”
“是师父，为我加了一层封印，平时，看不见。”上一次夜晨偷偷看他的伤势，他装睡，心中很清楚她做的事情。
他突然想起，在幽冥宫与魔女交手时，身体中了她的招不能动弹，那时，凤神诅咒之上的封印似乎被触动。
难道，凤神诅咒发动频繁之原因，是因为这封印已经碎裂？
“已经感觉不到还有其他力量了。”夜晨低语着，她的手放到凤神诅咒之上，只能感觉到手中的力量被什么东西吸走，宛如那里是个黑洞，无法被填补。
“不过，从现在起，我会和你在一起，然后想办法解决它。”她手中凝聚出一股温和的力量，覆盖上凤神诅咒，却在瞬间被吸走。
凤逐月慢慢覆盖上她的手，不让她再做尝试。
“没有用的。”
“我不会轻易放弃。”夜晨说着，脑中思索其他的术法，她记得……
凤逐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胸口的印记慢慢消失，凤神诅咒平静了下来，而她却在他的身边，埋头苦思。
她是认真的，要和这诅咒耗上。
第二天，凤逐月回去了九夜，而夜晨彻底实行她的诺言，跟在了凤逐月身边，时刻都在想着解决诅咒的方法。
而这一天，九夜宫人都被她的行径吓了一跳。
但是一看见她那一本正经的行事，谁都以为发生了新的事件需要她和凤逐月讨论，所以谁也不敢妄加评论。
“那女人真是雷厉风行啊，也不知道被什么刺激到了。”仍然不明白真相的羽夜晰在来九夜学习术法的时候惊奇地看着夜晨穿着白衣黑纱穿梭在宫人之间，很不客气的评论道。
当然没有人能附和羽夜晰的评价，于是羽夜晰只是耸肩，继续跟着术师学习。
“难道又被拒绝了？”她私下猜测着，毕竟凤逐月对于夜晨始终跟着他的事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切都十分平静。
平静得让人抓狂。
“夜晨？”凤逐月看着众人十分不自在的表情，终于走到一处僻静之所，对苏夜晨说到。
“嗯？”她仍然在皱眉苦思。
“如果有需要我配合的，你随时跟我说。”
“嗯？”
“但是现在没事，你回府休息吧。”
“……”
果然，这种行为过激了些。
夜晨点头，她一边走路一边想着召唤灵泽或者星瑟方法。
回到莲公主府，她决定冥思，也许能和星瑟沟通？
冥思的结果……
“苏夜晨，太阳下山了，起来吃饭了。”
睡着了。
晚上，决定尝试在睡梦中去沟通。
对不起，您呼叫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郁闷！
看来那两尊神还真是用完就丢，丝毫不顾念旧情。
“夜晨，你昨天晚上没睡好？”
“……”睡得很好，一边吃早饭，一边无奈的看着羽夜晰。
“你最近很有活力很有干劲啊。”羽夜晰再度感叹到，一面喝着稀粥，血潋一如既往的保持沉默是金的最高品质。
“是啊。”夜晨喝完稀粥，起身离开桌子。
“要小心身体，别思虑过度，当心成地中海。”很好心的祝福。
换来夜晨一记杀人眼光。
吃完早餐，羽夜晰去九夜上课，血潋去朝中上班，怎么看都是一个有着现代风格的家庭。
除了行踪不定的夜晨。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某天。
“什么慕筝失踪了？”
夜晨和羽夜晰聚首，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被慕府人通知到这个消息。
本来只是羽夜晰想邀请慕筝参加女子下午茶会而已……却得到这样的消息。
“你确定？”夜晨急忙问那名家丁。
“是的，小姐已经失踪半月有余，老爷派我来回话。”那名家丁面对夜晨的问话时，十分紧张。
“嗯，知道了。”羽夜晰说道，不以为意，慕筝本来行走江湖，虽然没有什么仇家，但是指不定只是事务缠身，所以被家人当作始终处理。
“可有派人寻找？”夜晨却问到，心中隐隐有股不好的感觉，但是不好在哪里，也说不上来。
“大公子已经派人前去。”家丁慌忙答道。
待慕府的家丁走后，夜晨还在想这件事情。
羽夜晰见状，笑道：“真要失踪的话，凤清桐那小子肯定第一个去找了。”
也是，凤清桐向来对慕筝有意，几次聚会，那小子都会在慕筝身边。
但是，在九夜宫中，凤逐月也收到另一份消息。
此刻，正值九夜之下，各位宫主上报各地消息的日子，凤清桐平日随放纵，却不会置正事不顾。
凤清桐却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