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 夜谈（三）（1 / 1）
“没有办法破解吗？”夜晨问道，她一直以为，凤逐月冷冰冰的不喜欢她的亲近，是因为她本身不够好，可是知道了这层因素在，她就不得不重新思量。
清越摇头。
这个诅咒持续了六百年，凤国之强大，却是用凤族子孙的生命换来，凤国祭祀凤神，凤神庇佑他们，并不是无条件。
难怪幽冥宫主一再警告他们不要与神祗做交易，神族并非无条件的照看世人，当清越初听凤逐月转述时，他以为那是来自神族的傲慢，而冷静下来一想，也不禁苦笑，凤族不正是最典型的例子吗？
如果向星瑟和灵泽求助，也许凤族的诅咒可以解除，但是必定会付出更多的代价，可是如果是神族心甘情愿的帮助他们呢？
清越知道这个想法是奢侈了，但是如果是夜晨，也许可以做到？
夜晨的眉头紧皱，她为凤逐月所将经历的事情心痛。
“知道这件事情后，你会放弃凤逐月吗？”清越继续问道。
夜晨摇头。
女人天性之中是对弱者有怜惜的，对于苦难，她们可以承受得更多，却不忍看到别人受苦，虽然有些女子在后天环境中失去了这样的心性，但是夜晨却是身长在和平的环境之中，自然心生怜惜。
“他只有三年的时间……”清越道。
夜晨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朱丹是吗？既然星瑟可以做到守护所爱之人，那我没有理由做不到啊。”
手中光芒浮动，唤出暗月长弓，展开一条通往妖界的道路。
“清越，你这小子越来越懂得唆使我做事的技巧了啊。”夜晨跨入通路，却阻止清越跟进，丢下一句话，就收了道路。
月光之下，有一只红色妖怪在对月嚎叫。
“璎珞，璎珞，你快回来啊……”
突然被一拳正中脑袋，还来不及暴发就在看到来人的脸色之后很识时务的低垂了下去。
“嗷唔……”这次成了小声的□□。
夜晨一把搂住红袂的脖子，一边笑盈盈地说道：“红袂啊……”
“唔……”红袂耷拉着耳朵，很无奈地看向她，一手小心的拎起夜晨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喂喂，璎珞虽然不在，但是我也要为她守节啊，我们两个感情还没有好到可以勾肩搭背的地步。
“上次跟我一起来这里的那个人哦，你是不是早看出他身上的不对了。”很温柔的问话。
冷汗直冒，她知道了啊？那要怎么回答才可以让他等下受到的攻击更小一点呢？
好头痛的问题啊，身为妖皇就始终摆脱不了这个恶劣女人给他留下的暴力阴影。
“你是指凤族人吗？你知道我很不喜欢朱丹的气息。可是那人的凤血很浓啊……”这样回答您满意不？
“你不要逃避重点。”什么时候也学会避重就轻了？
“嗷嗷，好痛！不要拉我的脸颊啊！凤族的诅咒而已啊。”
“凤族的诅咒，而已，啊！”而已两个字还特别脱了下尾音。
“我解不了，那是朱丹所下的诅咒，除非朱丹自己愿意，否则……”
“说话不要给我说一半。”
“否则就真的解不了，话说就算那家伙被朱丹附身复活你也不用担心嘛，有灵泽，有我，有十二，我们这三界老大站在你身边，他也不敢动你。”
“被朱丹附身之后，凤逐月会怎么样？”
“魂飞魄散，连幽冥界的人也无法将它的灵魂收集回来。就这样，咻～，消失了……”咻了一下，尾音拖长，“哎呀，好痛，干嘛打我。”
“死妖，敢咒我的凤逐月，”不客气的一脚踹了过去，直接忽视红袂的嚎叫。
“按照他们凤族的法则，如果凤逐月真的抵抗不了朱丹的召唤，也会有人在那一刻之前杀死他，所以朱丹想复活也是困难重重啊。”
夜晨正欲动手修理红袂，听到这句话，微一晃神。
清越告诉她关于凤逐月的事情，也是有这层理由在其中的吗？
为了避免朱丹复活报复凤族，所以随时准备杀掉凤逐月？而看凤逐月的样子，就像会心甘情愿被杀掉一样。
或许比起魂飞魄散，还不如保留完整的灵活去轮回更划算？
真是的，自己在想什么，这种事情，也可以拿来比较？
无论怎样，都是死啊。
可是如果凤逐月会死，她一定会很难受，很难受，因为现在只要一想到他会死，心就很痛了……
“总之我不会让人杀他。”夜晨发誓。
“你的意思是要随时守在他身边？不然保不定他什么时候就听到召唤了？按照你们的说法，还真是，蒙主宠召……嗷嗷！”果真是个暴力女啊。
“那就这样决定了，你还是赶紧给我找其他的法子看能不能解除诅咒。”
“……”你已经是习惯性的奴役我了啊。
红袂低头，很认命的坐下来凝神静思，脑中飞快的闪过那些古早的记载。
暗之一族却是以人族术法为主，关于神族之事，星瑟并没有教给他啊，或许问星瑟还来得快些，毕竟星瑟可是比神族还长命的恐怖女人啊。
“以后你会再回去见到星瑟，询问她会比较有效，这种事情，连灵泽都不会知道的，毕竟神族之中，确实留下血脉的，只有朱丹。”红袂叹气，所有资料都找过，仍旧没有答案。
“可是我见不到她了啊。”夜晨摇头，她当然知道问星瑟比问红袂更有效。
“会的，你将再回去一次，那时候，你是决定历史之人。”红袂参与过那场大战，自然知道夜晨的作用。
夜晨却投来疑问的目光。
红袂点头，神情严肃：“那是关系着六个世界的战役，你千万不可心软，否则今天的一切都会崩溃，你现在所爱的人们，都会消失。”
“是这样吗？”夜晨点头，知道红袂不会在关键的事情上乱说话。
“或许我不该多嘴，但是现在告诉你，让你做好心理准备——你回去千年以前，你的任务是杀死星瑟——促使灵泽杀死她。”
夜晨猛然觉得有什么在脑中炸开了。
星山之上，供龙碧嫣休息之所，是一处清净的居室，带着上古的简朴遗风，绿色的丝绦垂下，在山风中飘摆。
千年以前，在星山，妖皇诞生，星瑟与灵泽定情。
龙碧嫣做为旁观之人，见证了许多，往事历历在目，从窗台上往下看去，凡间点点灯火，在夜里摇曳，巨大的星湖倒映出凡人的世界，在星光之下显得宁静肃穆。
这里是凡人祭祀诸神之所在，于各国纷争中，保留了一千年的独立。
千年前一役，神祗的世界崩溃，人间碧族遭受凤凰之火，她为朱丹挟持，人生再也不同……朱丹说她是献给神族的祭祀，她挣扎反抗，却终于延续凤族血脉。
一千年了啊……连朱丹也死去的世界，她却还活着，凤族子孙同样在这个世界的另一端活着。
然而凤族子孙却无法摆脱缠绕着他们千年的宿命，朱丹想借着他们的血复活，历来的九夜宫主以身殉葬，粉碎朱丹的希望。
朱丹的元神，此刻在什么地方徘徊呢？
龙碧嫣静静地坐在窗台上，回想着以前的诸多事情，被灵泽带走的那一刻，和他一起在人间游历的事情，还有灵泽遇险，第一次看到神主朱丹，最后……看到那个让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星瑟啊……从一开始，碧嫣就是作为她的替身在灵泽身边呢，那时的她不敢争取，只因为当第一眼看到那位黑衣女神时，心中已经有了恐惧，无地自容。
那时的星瑟却是神后，朱丹名义上的妻子，连朱丹都对她有所畏惧，她着黑纱而来，面容苍白，却带着灵泽的元神，她手持利剑，身上闪耀着神圣的光彩，她的眼中包含慈悲与怜悯，却又透出深深的忧虑。
碧族是创世神浊明以神血和星瑟之血混合而出的种族，具有少量神的能力和星瑟一族的力量，在长久的时光中，碧族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所以，她和星瑟长得相似，也并非偶然。
这样的她，如何去向星瑟挑战，去争夺灵泽？
一千年后，她们的身份倒置，现在的龙碧嫣，是降临人间的女神，而星瑟却转世成普通的人类女子。
“母亲，在想什么？”凤追云担心的走了过来，侍立于一旁，看龙碧嫣出神的样子，却不知道她在思虑什么。
龙碧嫣的思绪牵了回来，转头看凤追云，给他一个安心的微笑。
凤追云，凤族中优秀的孩子，曾经的九夜宫主却不甘心于以身献祭朱丹，碧嫣解了他身上的诅咒，而凤追云亦知道碧嫣的身份，心甘情愿的留在了她的身边，为她做事。
朱丹要借凤族人的躯体回归，而碧嫣虽为凤族之母，朱丹的妻子，却并不希望朱丹的苏醒，对她来说，她更希望朱丹永远消失。
那是刻在碧嫣记忆中的耻辱印记，提醒着千年前朱丹对她善行的回报，她救了朱丹，朱丹却毁了碧族，掳走她，强迫于她……
对于一个心有所属的女人来说，这是无比痛苦的事情。
于是她教唆凤于焉杀了朱丹。
被自己的血脉毁灭，朱丹是怎么也想不到。
于是朱丹徘徊的元神始终在寻找毁灭凤族的机会，他想复活，然后报复一切负了他的人，第一个，是毁灭神族，拉他下神主之座的星瑟，然后是灵泽，碧嫣，人间凤族。
碧嫣怎会不理解朱丹所为，所以她绝不给朱丹复活的机会。
原本凤追云是个极好的供朱丹复活的机会，然而碧嫣下手阻断朱丹的诅咒——朱丹复活的契机就在九夜宫主们胸口的凤形印记上，令朱丹懊恼而去，昔日风光神主竟成人间游魂，这一点倒让碧嫣满意。
当年的碧嫣懦弱无能，但是现在的碧嫣已经拥有神族一样强大的力量，她多处寻找朱丹最后存下的元神，却始终无法找到。
不只为了她的仇恨，现在的凤族亦需要她的保护，凤于焉在诅咒中死去的样子始终在她的脑中徘徊。
却是回来得迟了，只能救下凤追云一个。
看着眼前这男子的面容，碧嫣心情实在复杂，她手一伸，揽着凤追云，让他依靠在自己身边坐下，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胸口上，一如母亲对孩子的关爱。
龙碧嫣恨着朱丹，然而女人的母性却让她无法憎恨自己的孩子。
凤追云静静的依靠着龙碧嫣，听着她传来的平稳规律的心跳，仿佛回到了婴儿时代，被母亲抱着的感觉。
“母亲，逐月，必死吗？”凤追云再次提起心中的疑问。
亲手杀凤逐月的瞬间，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的心跳得有多快。
那孩子对他从来没有防备之心，看着他的眼神清澈透明，对他是全然的信任。
那一刻，他心生一股恐惧，几乎不想动手，然而凤族的性命却在他的手中。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母亲一定会喜欢他的。”凤追云低声说着，凤逐月平安无事的回来，多少让他松了口气。
“追云……”碧嫣微微的叹了一口气，她的目光中透出决绝之意，“凤逐月必须死，他是被朱丹选定的人，连我都无法解开他身上的印记，朱丹这次，已经决议与我一战，拿回属于他的一切。”
是的，凤逐月从出生的那一刻起，长老们就说他是凤神选定之人，天生的凤形印记，来自朱丹亲手的指定，这是无法抗拒的事实，而他自己亦明白。
除了皇帝和九夜宫主，无人知道那印记却是凤族将被毁灭的象征。
他带走了年幼的凤逐月，在世人崇拜羡慕的眼光中，与他单独相处，只是要趁机制造一个可以合理下手而不被怀疑的理由。
是为什么心软了呢？
那一夜，他将年仅三岁的孩子抱了出来，那时他亦年少，虽然斩杀人间怨灵凶煞无数，却第一次面对那纯真清澈的孩子之眼。
小小的凤逐月，是那么的可爱，他对任何人都可以毫无保留的笑，令得看他的人也好心情。
那时，凤逐月对他笑，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危机，他在众人之中，最喜欢和凤追云相处。
就这样，为他的命运做了选择么？
让他承接凤族的命运？让他承受自己一直在承受的诅咒之苦。
凤追云的诅咒发作时，几乎分不清眼前是谁，见人就杀，令人害怕，而这只是因为朱丹在通过诅咒吸取他的力量。
而凤逐月成长之后，他又怎样去面对自己成为朱丹之活祭品的事实？
还不如趁现在，一切都没有发生时……
“可是，他身边，有那位女神转世的女子守护着……”凤追云收回心思，说道，“见她对凤逐月如此，我几乎怀疑，神族的凤族是否由她所毁？”
“星瑟啊……那个女子，恋的只有灵泽……”碧嫣深深叹息。
“她会成为母亲的阻碍。”
“许多年以前，她就是我的阻碍……”碧嫣眼中透着杀意。
星瑟，你又来这个世界了，又一次，站在我的对面。
但是这次，我不会退缩了，我们的身份，已经对换，这一次，我是女神，而你，是平凡的人类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