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柳千寒篇(1 / 1)
——天子骄子。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会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会是什么样的人。柳家的大少爷,即便是带髻的年龄,走出门去下巴都是要比别人抬高半分的。爹说,男儿总是要出去历练历练的。于是略长几岁后被送到了州府有名的书塾,那里有着多少的名门富家子弟啊,谈到柳家大少,那也是赫赫有名的;散馆的时候则是随州府守将的公子在一处学武。如此过了五六年,终于回家。
大厅上,爹对于自己的回归点了点头:“既然回来了,也好,再过二月便是乡试,你准备准备。”
他一愣。
爹的目光从他面上扫过,如鹰般的眼神逼迫得他不能直视,只听得声音渐渐严厉:“文试、武试,你自己看着办,我柳平松的儿子不是泛泛之辈,早晚是要在朝堂中站稳脚跟的。现在先下去休息吧。”
于是低首退了出去。
候在外面的贴身小厮见他出来,殷勤的迎了过来,见了他的面色却不由一惊,迟疑道:“大少怎么……”
冷冷哼了一声:“多事。”便把小厮的话喝住了。
但,也确是不悦的。
文试。
武试。
总是要选择一个的吧。
这样想的时候,缓缓向后院去了。不到院门,便听到里面欢悦的娇笑。
最先发现他的是年龄略小的四妹。当初他离家时,她尚还年幼,此刻见他进来,略略愣了一下。倒是旁边的二妹最先“大哥、大哥”的雀跃的呼唤起来,眉目之间已可见日后灼华之色。
他却暗暗皱眉,趁被缠住之前率先说道:“待大哥拜过娘后再陪你们玩耍。”
娘对儿女向来严厉,也不亲厚。二个妹妹听闻把娘抬了出来,顿时拘谨了起来。只二妹又不甘道:“大哥一走多年,妹妹们都想念的紧,拜见娘后一定要回来陪我们哪!”
走到回廊转角,回首间两个妹妹还在远处看着他,浅笑回应一下,却在转身后心道,回来时定要避了去。
走了不远,眼角一抹白色一闪而过,眸光一寻,便看到了一个小小的嫩衣女童远远跑开,大约之前是躲在树后,也不知看了多久。
小厮跟了他多年,只一个眼色便知道他在想着什么,这时凑过来低低道:“大约是梅园那位的……”后面不待细说,他已记起。
就像他时柳家的骄傲一样,有一个人却被人视为柳家的耻辱掩没在柳家的围墙之中。他那时尚小,记得也不是很清楚,但是下人嘴杂,多少入耳。那时娘还怀着四妹,家里请来的绣娘里面有一个仗着稍微有些姿色便趁虚而入,后来发现有了柳家血脉,便留置在了府里的,只是不得名分而已。大约是因这事产生了罅隙,原本就相敬如宾的爹娘更显疏远,娘更是在后院自建佛堂长年吃素礼佛。
这些事他小时不懂,现在渐渐有些明了。
在他看来,却是爹仁慈了,换做是他,大约会下了胎后赶出府去。
看那小小的背影在丛间消逝,他冷冷笑了一声,再不多瞧,径自往后院佛堂去了。
远远听见木鱼嗵嗵,他终于面上微霁,脚下几个快步便跨入厅堂。
堂内一白色素衣女子,虽只及背影,却依然风姿绰约,可见当年风华无数,待听得一声“娘”时回过身来,眼眉之间已是倾城。
只见眼前白影一晃,他已被拥入温暖的怀抱中,喏喏吴语温润在耳:“寒儿……”抱了半刻,这才缓缓放开,但眼眸仍细细的打量着他。
他这时软了几分声音终道:“我回来了。”
这样的光景若是被弟妹们看到,大约会很是不甘吧,但是素来严厉的娘唯独对他亲近到有些溺爱,总不免让他有几分暗自得意。被拉着手细细的询问了这几年在外面的见闻,又被摸着眼眉感叹了他的成长,娘突然幽幽喃喃:“这些年下来你倒是越发长得像我了,哪里还有你爹的影子啊……”
嬉笑:“像娘才好,若是像爹一样总是端着一张判官脸,怕是没人敢亲近了。”
娘的脸上突然露出一丝古怪的神色:“就他?也配……”后面却是淹没在唇齿之间。
他知道爹娘有罅隙,也不再提,只撒娇一般东拉西扯的说着这些年的趣事,说着说着,想到一事,有些得意:“在学馆时与公子们游玩,有日看见路边有人在卖一块玉佩,别的公子们都不甚在意,我却看那玉佩镶嵌的镏金细腻,用的又是百年前的宫雕花式,想着不是凡品,遂买了回来送与娘把玩。”说着在袖兜里面掏了掏,略略懊恼,“定是放在行李里面了,改日取了给娘送过来。”
“你啊,就喜欢摆弄这些古物。”娘脸上欣慰,又抚了抚他的鬓发。
如此又聊了片刻,看她神色上略略有些疲惫,他便告了退。才出得院门,便被守在那里的二妹四妹逮住,避无可避。心里暗暗将鬼灵精似的二妹骂了一骂,脸上却做笑的陪着她们玩耍,玩了一会儿,看见走廊一个蓝色身影一晃,连忙高声呼道:“千雪,一起来吧!”
他这个三弟向来孤僻,此时被自己拖住陪着二个女娃,脸上不耐鲜明可见,却也无法做声拒绝。他暗笑,趁着两个妹妹的心思在千雪身上时,慢慢避走,至于此后纠缠起来,他也自有说辞。
回家数日,被以往的朋友邀着出去了几次,此后以要准备乡试为由避了去,却也不闲在家中,走了几家古董店,每每要傍晚才回。一日被爹叫去晨间定省,出来后面色生冷,径自回了书房,在桌案前坐了片刻,他才冷笑一声:“倒是个嘴杂多事的门房!”
不出十日,那门房被发现拿了府里的东西出去倒卖,遂被赶出了府去,名目这般不光彩,不只佣金没有拿到,以后恐怕也无法在别家做事了。
柳府的下人们说,如若不是大少爷心仁,念着那门房在府里做事颇久,恐怕要将以往倒卖的银两追回,如此轻易放出府去,算是便宜了那门房了。
他听闻,淡笑了一下,对贴身小厮说道:“去拿些银两给新门房,就说少爷说了,以前的门房手脚不干净,如今换了他就要切记‘本分’二字,老实的看护好大门即可,做的好了以后少爷自还有打赏。”
又过了几日,他进出门时,那新门房都低头弯腰的送他,让他心情颇好了几日。
只是,出门的次数终还是减少了。
在府里的时间变多以后,被缠着玩的时间也多了,无法避开时,每每总是拖住千雪一起,看他一脸不耐不甘不情愿,于是笑得分外灿烂。笑目流转之间,总能看见一个小小身影,或躲或藏的在不远处窥视,带着倾羡不已的神色。
据说是像了她那个魅惑的娘的,他暗暗观察,确实尚能看出几分此后的姿色来,但总是不及二妹、四妹的,何况当年的倾城之色。于是愈发不屑起来,有时看二妹、四妹欺负她,也不阻止,对于向他看来的求助般的目光更是视而不见。
只次数多了,看她脸上青紫落遢光景,却在低首之间秀眉紧扣……原来,却是个倔强的性子,倒是意外。转目瞥见千雪看过去的目光中带着些怜惜,他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有道血脉相连,但是对于这般卑贱的存在,却是有些同情泛滥了。不由心中又是一恨,如果当初爹能落了胎赶出去,也不会有现今的家庭不睦了,真真委屈了娘。心里对爹多少有些不满。
却不想爹对于他也有微辞,觉得他“总是陪弟妹们胡闹”,又督促他潜心准备乡试。
收敛了几日,到底耐不住枯燥的功课,一狠心,心想便是去考那武试算了,于是扔了课本,书页飞扬处带着烛光摇曳,恍惚了视线。光线温润处,瞥见一物,脸上终于又复见笑意。
估摸了一下时辰,还是跑到佛堂。
佛堂中果然还有光。时辰尚早,却是不见下人候着,隐隐传来呜咽声,他眼睛转了转,径自往内堂去了。
白衣似雪,身姿如柳,却笼罩在一片隐约的悲戚中。
他仔细辨了辨,终于肯定那伏在供桌边恸哭的身影便是在自己心中向来高贵的娘,不由惊愕。
娘听到了声响,最先将供桌遮掩了起来,这才转身来看,发现是他,一惊:“你怎么来了?来了多久?”发觉声音生冷,略略缓了一缓,“这么晚了,也不早点休息。”
他装作没有发现异样,只从袖袋中掏出一玉佩:“才来的。早先想要给娘送来的,等不及想看娘高兴的样子,便过来了。”
他说到“高兴”两字时,不由顿了一顿,眼光却并没有离开那一双红肿的眼睛。
娘,果然是美丽的,即使是一脸强掩的悲伤姿态。
然而。
为什么悲伤?
为什么在半夜独自哭泣?
一想到那源头,他暗自又咬了咬牙。
却听娘宽慰道:“还是寒儿有心了。只是这几日怎么来得少了?”
“这几日要看书……再一月余便是乡试了。”
只听得她恨恨道:“又是他让你去考的吧!总日里只知道功名利禄,终有一天变要坏在这个上面,我便也终会等到他那一天……”边说边过来搂他。
他只道是有人给自己撑了腰,也不作细想。只是在臂弯之间,眼光却瞥过那匆忙被掩盖起来的供桌,隐约可见一个“岳”字。
不等细看,却被推着往外走:“时间不早,寒儿还是早些回去吧。”
他口中应着,被注视着走到院门走出回廊,这才感觉不到背后的视线。但是,疑惑,怀疑,好奇,交织成一片网覆盖下来。如此被娘迫不及待的送走,尚还是首次。他站在廊上静默了片刻,神色一敛,脚下已然放轻,几个蹑步,又入院中。只是这一次不再走正门,兜兜转转,来到后窗下。
他屏息往里探去,只见娘正捧着他送的玉佩,看了半刻,幽幽道:“寒儿……”
他一惊,差点便要逃走。
却听她继续道:“我们的寒儿,当初生下来时还只有半臂长,小小的一个,哭的时候声音很大,如今转眼已是我肩膀高了,也知道孝顺,看似大人,其实还是会像孩子一样撒娇……”
他脸上一红。
知道娘并没有发现自己,但是眸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并没有看到第二人,大约只是自己喃喃而语吧。
“越长大,他便也越发不像你了。刚知道怀了寒儿时,我便想,如果是像你一般的朗朗男儿,不知道该有多好……寒儿出生时,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上苍,它虽待我多番不公,终是有一样不算亏待我……可惜现今却发现样貌是随了我的。”娘还在低语,缓缓的语调,像是陷入了一种回忆,“当年这一天,桃花溪岸我初次遇到你,那时你满面温润,一身青衣从花枝间走出,飞英夺目,天地失色,那样的身姿我铭记不忘,几番午夜梦回……”
他只听了几句,面色更红,大约是猜到听得的是爹娘年轻时的私密事,已不敢再待,暗暗懊恼自己无事生非。
若干年后他每每回想起来,已不是独独一个“懊恼”可以了了,确是化作了一种咬牙吞血般的痛苦,常常问,如果当时他走得利索些,是不是不会有后来那撕心般的绝望了呢?后悔么?
但是,当时他却没有选择。
只两字,已将他的世界颠覆。
“——岳郎。”
于是,他离去的脚步便再也无法迈出。
被杵定在地上一般,疼痛最先从脚底涌进了心口。
而他的娘,还在喃喃,并没有发现她的独自言语将她的儿子推进了如何的光景:“岳郎,岳郎,你现在连梦中也很少来见我了……寒儿已经越来越不像你了,我怕到时会慢慢连你的样貌都忘记了,那时那姓柳的禽兽便要真真得逞了……”她的脸上渐渐笼进一种扭曲的厉色,“你不知道,夜夜我梦见将他杀死,难道是因为这个你来不出现了么?可是,如若不是他当年强娶豪夺,我们又怎会阴阳两隔?……”
她恨道:“他只道寒儿是他的骨肉,我便要他最终毁在我们的孩儿手里……”
她悲泣:“这些年我也很苦,如果不是有寒儿在,如果不是想着要报复他,我怕是无法熬过来了……”
他站在窗外。
他看着窗内。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么的可笑,他现在才发现他的娘并不是在喃喃自语,她从头到尾都是在倾诉,她倾诉的对象在那供桌上、在那被遮盖起来的布巾下、在那岳字开头的灵牌上,她用一种时而柔美时而愤恨时而凄婉时而暴戾的声音缓缓倾诉,手指流连在灵牌边缘,像是在抚摸自己逝去的恋人。
那是他真正的……
他本搭在窗棱上的手指越发收紧,关节用力到显出苍白的颜色。
他知道自己刚刚不慎弄出了动静。
他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
他看到娘猛然转头看过来的惊恐的目光。
他无法动弹。
他看见娘脸上从最先闪露的惊恐之后,又交错进难堪、悲伤、痛苦种种的色彩,最后蜕变成为一种扭曲而狰狞的姿态,她缓步向窗边走来,白色素裙流转绰约:“你……都听到了?”
听到什么?
该听到什么?
不该听到什么?
“我……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不想告诉你的,我怕你伤心。”
她在撒谎,撒谎。
他不停的告诉自己,她在撒谎!
他是什么样的性子,娘怎么会不知道,明明晓得方才自己已经生了疑惑,分明猜到自己可能会回来窥探,所以才会在灵牌旁边喃喃。她短短几句,却已将他出生前的恩怨纠葛道尽,而他自小聪明,又怎么不明白。
只是明明是她想要让他知道这一切,又做什么现今这样的姿态。
女人却已经依近窗边,她的素手轻轻抬起,在他的脸颊上摩挲,口中泄出悲伤怜爱的呢喃:“我的寒儿……可怜的寒儿……你现在知道了也好,你总是要知道的。”
他的手指几乎在窗棱上抓出痕迹才使他强撑着没有逃离那只手。
在他面前的这个女人,穿着他娘的躯壳,却是陌生的身姿。她才不是他的娘。哪里有做娘的为了报复别人,却将自己的亲身儿子也算计进去的。
他在心中呐喊。
他在心中挣扎。
他的身形他的面目却如僵硬了一般没有移动分毫。
这时女人的声音又柔了几分:“你以后不能放过柳家的任何人。这是他们欠我们的,你要记住。”
他不知道他最后是如何走出那个院子的。徘徊在夜深人静中,他的脑海中还回想着那一句“你姓‘岳’……姓‘岳’……”他的思维已经混沌,他所知道的他的十几年人生原来全部是虚假的。他不知道今后会怎样,他茫然了。
然后,他听到一个声音,怯懦的,又带着些许的期待:“……大,哥?”
大哥?
会这样叫他的,有二妹,有千雪,有四妹。
但是现今的这个声音却是陌生的。
他慢慢转眼,他发现他伫立在荷塘边,面前不到半尺便是冰冷的池水,而他的身后一个小小的身影朝这边探出,眼眸润泽纯真,看他没有反应,又小心翼翼道:“当心……水……”说的时候,似是要来拉他的衣袖。
脑中一热。
衣袖就这样甩了出去,连同那个小小的身影。
“你是什么东西,也配叫我!”
吼出的时候,看被他甩出去的女娃脸上眼中俱是惊恐受伤的神色,他的心中却快意起来:“一个连妾都不是的女人生的的贱种,谁晓得是不是柳家的血脉。你才不是我妹妹呢,我怎么可能有你这样卑贱的妹妹。养在府里已经是仁慈,不要再痴心妄想!”
他从不是善辈,对一个纯真的怀着对亲人的希望的小女孩说着这样决绝而残忍的话时,他的心里却翻腾起一股热浪,这热浪让他本来冰冷的躯体慢慢暖和起来,让他的心再次跳动了起来。
女孩子像是呆住了,从月光下能看到她苍白的脸,苍白的唇,空洞的眼神。
他却笑了。
他像一个暂时迷路的孩子又找到了目标。
第二天,他又开始频繁的出门。
这事终又传到柳家家主耳中。
柳平松找他,在男人还没有生气的拍桌子前,他先道:“爹,您听我说。”
不是不恨。
在他来说,却可以心绪不动的认贼作父。
他道:“爹已经在官场上站了一席之地,我若考过乡试,短时间也达不到爹这样的官阶。柳家已经官达一方,何不致力于富家一方。所以我想从商,凭借了爹的靠山,还不是四通八达的事情。”
看男人脸上已经露出犹豫的色彩,他又道:“乡试还是让千雪去吧。当然,他现在还小,但是过个四五年就可以了,他功课比我好,考功名不难,到时官场柳家有两人足以。”
再接再厉:“当然,还有二妹、四妹,等她们年长一些,也应该出落得如花似玉了。到时爹可以从年轻的官家将门挑选些杰出之辈,以此又可以通过姻亲来巩固柳家地位。”
他灿然一笑:“等到那时柳家根枝盘结,又有谁人能撼动。”
男人终于首肯,欣慰:“寒儿出去几年,到底成长不少。”
他恭敬的低头:“都是爹教导的好。”
如此虚应了几声,便退了出去。
贴身小厮迎过来,瞧见他的面目,喏喏不敢言语。
“什么事?”淡问。
“夫人听说您被老爷找去有些担心,让小的来看看……还让小的传话说,待得大少出来便去夫人那儿。”
他边听边走。
小厮跟了几步,忍不住提醒道:“大少,夫人的院子不在那边。”
他驻足。
忽而笑道:“我倒忘了,当年你是娘从众多新入府的奴才中挑出来伺候我的。”
小厮被那阴晴不定的神色弄得心慌,几乎要跪下去,却听他道:“前面带路吧。”
一路走下去,那小厮觉得自己的背后视线灼热,几乎要刺透他的背脊,等到了那佛堂前,他的后背已然汗湿。
“这些年,你也算尽职尽责的向娘汇报了我的事情了吧?”
风起时,耳边吹过一声。
小厮全身一僵。
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开过口,只扬起欢愉的笑容,笑意却并不达眼底,快步走入佛堂:“……娘!”
待了许久,出来时看小厮还僵在原地,也不理会,径自走过。出了院子走不到片刻,便听身后一阵脚步凌乱,双膝跪到他面前时,小厮仓皇的声音已经随着磕头声一起响起:“小的知错了,大少饶了小的吧!”
他面无表情的看着他额头破溃,待得鲜血殷殷,这才道:“以后夫人找你去问什么说什么,你都回来禀报,要只字不差。夫人那边怎么应对,我也会教你。如果做不到的话,这样的奴才我留着也没用了。”
没用了的奴才会怎样?一想到那种可能性,小厮又抖了一抖,这才又开始磕头:“小的知道了,小的一定能做好的。”
他再不看匍匐在脚步的奴才,只回头意味深远的盯了一眼佛堂,脚步便开始往外走。沿路的丫头仆役看到他,纷纷低首让道,他神色不变,只走出大门时蓦然转身,仰头看了看当天悬挂的“柳府”牌匾,他璀璨的笑了,眼中冰寒入骨。
过了几年,柳家大少的古董商铺遍布江南,隐隐还有些渗入朝廷明禁的生意中。
过了几年,柳家的二、四小姐相继嫁入权势之家。
过了几年,柳家三少在乡试中脱颖而出,又开始准备会试、殿试。
又过了几年,柳家被查封入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