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关于小赖（1 / 1）
林子华有一头乌黑柔亮的长发，披着的时候，就像一匹上好的缎子，能把光线明晃晃的晃到你的眼睛里去。小时候的子华，很少会将头发放下来，一条粗粗的麻花辫编到了高中毕业。那时的子华，好象并未因这一头秀发，额外获得过什么垂青。那时候，街头流行的是新奇的烫发还有后来的几乎每人一头的一片云，辫子，多少显得有些老土和落伍了。只是配着子华，大家倒还觉得，她还是这种打扮，比较顺眼，同学们很难想象一成不变的子华，换个其它的造型，会是怎样一副样子。那时的林子华，还被叫做赖子华，林子华高中末时，父母离了婚，其中的前前后后，因因果果，在街坊四邻中，着实被大家茶余饭后了一番。子华后来索性自已费了不少劲，将名字改跟了母亲的林姓，她想以此撤底抛开和那个赖某某的一切表面上可能的牵连。名字，说改就改了，而小赖这个称呼，却一直相伴着。
名字的变化，又象一道时光的河，那个叫赖子华的青涩的小女孩，和后来的林子华，就这样在回忆中，隔岸相望着。
还是赖子华的林子华，在学校也算是个颇受人关注的人物。学校中备受关注的，一般有四种人，一是成绩特别好的老师喜欢同学羡慕之类的，二是特别活络或长得好看的，三是成绩不好平时捣蛋跳皮添乱的，再有，就是有点特别易被人议论的。
赖同学，不幸或有幸，就是这第四种。小赖的成绩倒不算太差，班上五十多个人，平时总在三十上下徘徊。对老师也甚有礼貌，见面敬礼，上课坐得笔直；虽然坐在身后的同学，经常恶作剧的故意将小赖的长辫子压在自已的铁皮文具盒下，然后再去扯她的一根头发，小赖疼的一机灵，猛一回头，文具盒扫下桌子，哐啷哐啷，惊天动地的响，将教室里走神的，偷睡觉的，看小说的，开小会的，目光全吸引过来，然后就是一番哄堂大笑，随着老师一声怒吼“张小毛”再嘎然而止。让小赖委曲的事，明明不是她的错，每次却都被老师责备的眼角光从身上扫过一遍又一遍，好象在说，赖子华，你怎么这么笨，每次都要上当。直到后来，小赖的四周临坐，都被换上了一些老实忠厚的同学。但，只要上课或任何时候，被老师或同学叫名字时，总有几个阴阳怪气的要捉弄她的声音要伴着也叫上几声，“癞子花，癞子花，癞子头上一朵花”。这也是小赖背了这个谐音成癞子花的名字若干年的包袱，后来一定要改名字的一个原因。
名字可以改，另一个包袱，却让小赖背得更久更久，而且随着年龄的渐大，本来从没有觉得是个包袱的问题，在有些人的恶意的嘻笑中，越来越显的重了。那就是小赖的长相了。说起来，从背后看，小赖长的其实不赖，身材比同龄的女孩要高挑很多，这也是老师难以安排她的左右邻桌的原因，班上没有多少身高能安排到她后排的，成绩好的，老师不舍得放在后面坐着；老实的，好象都长的不高。那几个成日里上窜下跳的，怎么着，都还就真的都发育的不错，人高马大的总在教室后面捣蛋着。高挑的小赖，依旧没因着她的高挑占到什么便宜，获得什么垂青。连着她外貌上的第三个明显优于常人的优点，一双明亮水汪汪的大眼睛也是同样，依旧没有人会认为，嗯，小赖还不赖。掩盖了小赖所有优点的，就是小赖略大的有点不谐调的嘴巴，不像爸爸也不象妈妈。小赖当时没法想见，其实并非只有红唇一点才是美。小赖身姿的优势，在那个年纪和年代，完全没有办法显现出来。那时的红楼梦风靡一时，大家的审美观点，都根深蒂固的停留在柳眉杏眼，樱桃小嘴上。小赖虽有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也有笑起来咧成一弯的唇线，嘴角的弧度好似有点缺陷，和美丽的眉眼配在一起，给人的第一印象总是有点怪，模样反而还不比普通的孩子。
小赖的性格其实原本十分单纯可爱，小学，是在乡里的小学校读的，同学们都是些自小玩大的伙伴，或是见多不怪，倒从未有人对她有何另眼相看。待到初中，考上了县重点中学后，突如其来在新的集体中乍一碰面，大家很快物以类聚划分了各自的大圈子，成绩好的一堆；成绩不好的家里有钱有背景的一堆，还有一些活泼捣蛋的人缘不错的在各个圈子游走着，余下一些老实的各自多是默默独立着。除了小赖，小赖一个人活泼泼的，为自已中等的成绩，好象不算聪明的脑袋能临场超常发挥，考上这所重点中学而兴奋了很久。初一的小赖，就在还不错的情绪中熟悉了环境，接受了同学们时不时的恶作剧。小赖其实颇有自我欣赏的精神，文具盒中放着一面小镜子，下课时，会照照，镜子小，每次小赖也只照自已的眼睛。每当这时，周围的人群中会传来一点压着又故意放出来的笑声，同学们好象最不喜欢这种“臭美”的动作，青楠便是最看不惯小赖爱在教室中照镜子的，别人不说什么，她偏会说出来：“臭美臭美长得丑还总爱臭美。” 小赖倒也不生气，说得多了，她倒拿出纱手绢来往脸上一遮，扮成半蒙面的波斯女郎般，跳上凳子，故意扭一扭，说：“就是美就是美你看哪里不美了。”
青楠和小赖的此类对抗，时常会在班上上演，与别人故意捉弄小赖看热闹的不同，青楠对小赖的声讨看起来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青楠是班上上上下下的庞儿，当时以第二的成绩考进来，因为家境好，人漂亮可爱，又有姨妈在学校里当老师，班上第一次任命班干部，便被指定为学习委员。青楠自小受着家中严格的管教，对小赖的种种总有些看不惯。怎么能有人这么不害羞，长成这样还总拿着镜子堂而皇之的照；怎么能有人这样不知进取，明明考进来时是班上第九名，第一次期中考试便落到了三十几名，上课时还总笨得和那几个来混日子的混混上演重复的闹剧。怎么能有人这样，三十几名的总成绩，偏有一门英语总是压过自已是班上的第一。怎么能有人这样，发音那么土，自已从小和英国回来的舅舅练的一口标准的伦敦音，考试却会考不过她。
小赖的初中生活，就这么每天过着，很多同学读书读的早。对着班上高高矮矮的“小毛孩”们的捉弄嬉笑，对着班上始终没有融进去的各个圈子，小赖不以为然，依然故我的做着自已的事。各科的成绩，除了英语，不好不坏的保持着。考试前突击一下，平时不愿花上太多的功夫。
空着的时间，小赖做着些让同学们不太理解的事情。学校的是在一个山坡上，出了围墙，走过一片水田，会来到另一个山坡。初三时，为了让大家集中精力考上本校的重点高中，大家纷纷住校了，小赖每天早上总是起得很早，跑到那个山上练瑜珈。那时候的体育台，早上的一档节目放着张惠兰的瑜珈。小赖看到节目的第一眼便目不转睛了，虽然根本不知瑜珈是个什么，却是迷上了张惠兰。她不明白这个长得并不怎么好看的女人，脸上二团怪怪红色的女人，怎么说起话来却柔柔的有种说不出的魅力。那么柔柔的声音，小赖一下子感到了自已心底一直忽略着的急燥和不安的本性，也发现自已，是一个会去迷恋一个人的声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