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今夕何夕（1 / 1）
南月永昌三十年，八月，二皇子、四皇子勾结萧丞相发动兵变，意图弑父篡位，终未得逞，权倾朝野的萧氏一脉被灭九族，从此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武昌帝本来就病重，经过这一次的政变，急怒交加，于永昌三十年驾崩，遗诏传位于六皇子赵司景，新皇武光帝在灵前登基，改年号天启，从此，南月国的历史又翻开了新了一页。
京城朱雀大街依旧繁华热闹，对普通的老百姓来讲，谁当皇帝并不重要。
大街转角处，容家缎庄的伙计正忙着装运货物，边关战事一结束，容家立即恢复了与关外的贸易，容家为这场战事提供了源源不断的军饷，几近耗尽一半的家财。
天空微蓝，风轻云淡。
此时，容越倚在门口，双臂环胸，静静的看着伙计忙碌，容家的缎庄生意还是好的出奇，进进出出的客人一直没有断过。他知道这是莫叔的功劳。
他微笑的看着莫叔忙碌的清点货物，又悉心的交待伙计，话语中还夹杂着不时的咳嗽声，来来回回忙着，连背都有些弯了。
他想，莫叔真的老了，累了，应该让他好好休息一阵了。现在他又是商人容越，可以做回一个简单的人。
“莫叔，你去休息吧，这些事情我来。”他走下台阶，走到莫叔身侧。淡淡道。
莫叔抬头看了看他，笑容有些欣慰，毕竟少爷不管事有好一阵子了，这次见到少爷，虽然笑容依旧，但他总觉得少了些生气，隐隐有那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虽说在容家多年了，少爷也从没把他当下人看，一直很敬重他，委以重任，但他还是摸不透他的脾性，或许真正了解少爷的只有他自己吧，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又忙其他的事去了。
“锦缎五千匹、绢一万匹．．．．．．”伙计高高低低的声音报着装运的货物，他一边拿笔记着，一边清点，这种锁碎的事本轮不到容家主人来做，但他宁愿找些事忙碌起来。
他本来应该回余杭的家，各地分号的事务已经象雪片一样堆积在那里吧。虽然子期极力反对，他还是不管不顾，还是留在这里，因为他反手钉入的冰俏，没法安心离去。
昨天夜里，他曾悄悄潜入将军府里，层层的屏障让他没法靠近，只能远远的看着，但他还是知道了，太医用天山雪莲护住林谦的心脉，他想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吧，只是太医或许并不知道，林谦所中的毒是鱼绒草，奇毒无比，这种草出自偏远南疆，生长在人迹罕迹的深谷中，世人知之甚少，鬼魅门人无意间得此草后，移栽到魅宫中，从此成为门中独门毒药，若是如果没有解药，毒素还是会积留在体内，时间一长，天山雪莲也会失去效用的。
将军府外
“对不起，容公子，将军有令，不管什么人来，一律不见”林府的管家客气的回绝了。院内走回转的走廓闪过一个端着药端的身影，那是林谦的小厮沐风，他认得，连忙喊了一声。
“将军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昏迷，不过我想，他如果醒来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沐风边走一边说，带着他朝林谦的起居室走去，在边关的时候，沐风一直跟林谦的身侧，他知道，这位容公子是将军很看重的人，若是醒来见到他，没准一高兴病都会好的更快些。
他一听，略微一怔，脸色有些异样。却并没有接下话头，只是加快了行走的脚步。
绕过曲折的回廓，走进了一个叫临渊阁的地方，看上去很清静的小院，除了门外守着的两个侍卫，便再也没有其它人了。一踏进这个院子，他还是闻到了重重的杀气，感受到了暗中投来的视线。他也没心再去深究细想了，接过沐风手中的药，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他轻轻的走到软榻前，有些不安的看了看，床上的人脸色惨白如雪，双眼紧闭，嘴唇却干涩发紫，额上已沁出一层密密的细珠，这个武功高不可测的人，只是静静的躺在那里，连有人近入身侧也已毫无知觉了。
容越看着手中的药碗，突然伸出左手，指间的粉末簌簌而下，搅伴均匀后，又改坐在床沿，一勺一勺的将汤药送入他的口中。
他手拿着锦帕的替他擦着脸上细细的汗珠，极其轻柔，好象是一个易碎的瓷器，这么简单的动作，他却做的极认真、专注，他细细擦拭着，先是脸，然后是脖颈。
他缓缓的掀开锦被，手中动作却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右边胸口已经包扎的严严实实，厚厚的纱布铺在上面，仍然透出丝丝血迹来。他心头不禁一阵酸楚，好象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头，压的他喘不过气来，眼眉低垂，良久，才慢慢的抬起头的望着那毫无神采的脸，神色间已是一片黯然。
他的那一击，用尽了全力，几乎刺穿了他的心脏，若再刺入一分，恐怕林谦连命都没了吧，若真是那样．．．．．．．，就这样想着，他心里顿时觉得恐惧起来。
如果时光重新倒流，他还是会这样做，因为那是他唯一的机会，他并不怕死，但他背后有很多人，他不能拿他们冒险。
“如果是你，有机会再重来一次，是否恨不得一剑刺穿我的咽喉”他轻轻的问道。他还想问他，明明只要一剑便能结束了，为什么犹豫了？为什么不干脆一剑杀了他？
他就那样呆呆坐着，默默的守着他，手中汗湿的锦帕换了一条又一条，直到落日的余辉也渐渐的暗淡下去。
沐风端着药碗推门起来，又小心的放在桌旁，点燃了书桌上的一盏油灯，顿时照亮了满室的昏暗，“容公子，天色已晚，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就行了。”沐风望了望他略有些疲惫的脸，有些歉意的说道，瞧见他一些伤心失魂的样子，心里不禁有一些感动，容公子对将军真是有情有义。
床上传来一声几乎轻不可闻的嘤咛声，林谦只觉得沉浸在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慢慢的透一丝光亮来，他头痛的厉害，迷迷糊糊的动了一下，却没半分力气，只觉得胸口疼的更厉害。他悠悠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是满室的光亮，他看了看周围——这是他的房间，他记起来了，他最后有清醒意识的时候是在皇宫，他中了暗器。
端着药碗站在那里的是沐风吧，只是那个背对着他的白色的影子谁？
“沐风”他无力的喊了一句，稍微一动，胸口便痛的象火烧一般。
“少爷，你醒来。”沐风放下手中的药碗，满脸惊喜的奔了过来，“太好了，你可把我吓死了。”话没说完，眼中便有点点泪光。
林谦有些虚弱的笑道，“你哭什么，我不是还没．．……”话还没说完，便听到一句调侃话语“还没什么，还没死吗？”
那抹白色背影已立在跟前，清俊儒雅的容颜映入眼帘，他有气无力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本想来看看你，没想到你了受了这么重的伤。”他不着痕迹的一语带过，又听到温柔熟悉的嗓音,心底渐渐平静起来。
“少爷，容公子可是在这儿守了你一天呢。”沐风插嘴道。
见他扯动嘴角，撑着手，挣扎着要起来，似乎扯动了伤口，眉头微皱，容越忙摁住了他，“别乱动，一动又要扯开伤口了！”又小心的帮他掖好被子。
他知道林谦接下来要说什么，便又接着道“在关中的时候，你救过我一命，我也不愿欠别人的恩情，你全当我报答你好了。”他故作轻松的说道，说这句的时候，他眼神躲闪，没有勇气去看张苍白的脸，低头咳了两声后,连忙站起身来拨弄那盏油灯。
良久，才转头看了看呆呆站在床前的沐风，淡淡道：“沐风，这几日我来照顾你家少爷，你去休息吧。”
沐风一怔，随即又回过神来，挣扎着“这，这怎么好啊！？”他又求救似的看看了林谦，见他一脸默许的表情。
“那就有劳公子了”沐风便不再多说什么了，转身退下去了。
沐风走后不久，因为伤口太深，又加上中毒，林谦身体很虚弱，很快又处于昏睡状态，房间里一下显得更安静了，安静的他只觉得眼前的世界都是一片虚无，他只是恍恍惚惚的飘荡在其中，眼前只剩下一片苍茫，他紧紧的抓住那只苍白无力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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