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1 / 1）
商横岂不知道我的心思，他闻言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端起桌上的茶，细细地品尝了几口，接下来却竟还是用那压抑的声音说话：“或许这个问题不应该由我说出来，可你难道真的从来没有想过？”
“想过什么？”端过茶杯一饮而尽，我却完全没有商横的好兴致。
“即使镜苍将来能到现界陪伴你，可你的人生不过匆匆数十年，但镜苍不一样，即使因身怀力量而要折寿，他都将还会有不下千年的寿命，你难道真的要这么自私，让他抱着对你那几十年的回忆独自活下去吗？”忽然，无数画面随着商横的声音涌入我的思绪中去，我们一起回到现界，与镜苍生活的每一天，而后他看着我慢慢老去，直到我在他怀中静静合上眼睛，再也不会醒来，他一个人回到幻界，睡在那曾经有我的床上，看着天花板，每晚每晚回忆着我们以前一起的日子……
对了……为什么，从来没有想到过？为什么……镜苍的寿命本就比我要漫长许多，虽并不是永生不死，可却始终是我的数十倍之多，他陪伴共渡此生，可我死了以后呢？他一个人，要怎么办？怎么办……
只要一想到他要一个人独自活在幻界，我便不禁浑身发抖，只觉全身剧烈疼痛，却不知究竟是为何原因……镜苍要独自活下去，镜苍只能与我共渡数十载的时光……这些问题，我至今为止也从未想到过，也没有认真去思考过，商横说得没错，我只是个自私的人……
自私地想要与镜苍在一起，自私地认为自己可以与他分担一切，可是，到头来，那都是我一个人的游戏，痛苦的，最终都只会是镜苍……闭目仰头，好痛，全身都在发痛，可是，却始终也无法寻找出疼痛的根源。
“若是我，我便会选择离开。”最终飘荡在脑海之间的，就只剩商横的一句话，“离开……离开……离开……”我喃喃地念着这个并不陌生的词汇，却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非常的陌生……
当我回过神来时，商横早已离去，捡起他丢在桌上的文件，白影依旧晃荡在我的跟前，它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情绪，不停地在我眼前乱晃，这一刻，我才忽然觉得，它是那么的讨人厌。才泡过两趟的茶叶，怎么那么快就没有了味道，我烦躁地扔开杯子，闭目皱眉，脑海之中，回荡着的，依旧只有一个词：“离开……”
离开的话，痛苦的就只会是我一个人，我的人生只有匆匆数十载，即便痛苦，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嗯……即便痛苦，也只是很短暂……很短暂……干脆，就让镜苍讨厌我吧……
呵呵……
“嗯？莉萌，怎么了？今天好像没有什么胃口？”镜苍的声音自耳边飘来，是啊，原来已经到了吃饭了时间啊……我失神地拿起筷子，夹过几块肉片，镜苍剥好的虾子一只只地慢慢躺到我的碗里，不知怎的，眼前竟会掠过如此一幅画面……
数十年后，满头白发的我静静地躺在棺材里，镜苍伏在棺上痛哭，旁边，整整齐齐地排列着无数的棺材，就如一只只虾子躺在米饭上，许多陌生人的家属也围着各自的棺材哭天抢地，而后，我们就被工作人员拖着拉进焚化炉里，一排虾子被吃掉，下一排又继续整齐地放好……
“莉萌？”抬头看了看镜苍，只见他满脸担心地凝视着我，翻腾的情绪终是不受控制，我转身扑向镜苍，竟不顾一切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呜――”紧紧地搂着镜苍，就如脑海里他痛苦地趴在我的棺材边上一样，他给了我一辈子的幸福，最终却换来后半生的孤独……为什么，明知如此，也要选择和我这样的人在一起？为什么……
“莉萌？莉萌？”镜苍紧张地在我耳边叫唤，完全不知所措，干脆就这样让他讨厌我吧……做个让他讨厌的女人，让他忘掉我吧……可他的怀抱很温暖，他的声音很好听，他正在替我担心，慌乱的模样也很迷人，不想放开，可也不想镜苍以后独自痛苦地继续活下去……
忽然，镜苍的脸快速靠近我的泪颜，还没待我反应过来，他便闭目吻了下来，待我的哭声渐渐止住，他方才轻轻地放开了口，而后温柔地道：“现在可以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抬头痛苦地看向镜苍那既温柔又担心的脸庞，我终是侧过了脸，低头小声说道：“我很想……爸爸妈妈……”
镜苍闻言笑了笑，而后搂着我柔声安慰：“傻瓜，再忍耐一下，我们很快就可以回到现界，到时候，就能看到爸爸妈妈了……”
“嗯……”温顺地贴在镜苍胸前，我发现，我终是没有勇气，让他讨厌我……
“若是我，我便会选择离开。那你呢？莉萌，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们的将来究竟会怎么样？什么都听从镜苍的安排，可你却忘记了，镜苍从来都是个极端的人……”
SOVEREIGN2.回忆
午夜梦回，忽然记忆起壬芩出现在我们眼前的那天，镜苍本正与我在吃着冰淇淋，他用那粗鲁的语气对着我说，待我死后，他要把自己的记忆与爱慕别人的心都封存起来，从此在他的生活里，除了幻界，便没有其他的存在，他遵循着自己的理想如傀儡般活着，忘却了曾经的爱，也失去了将来爱与被爱的可能。
当时我并未把镜苍的话当真，至少没有认真地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正如商横所说，镜苍是个极端的人，现在回想起来，他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情，就仿佛我真的就快要从他手上逝去般，他是认真的，而我……却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
睁眼躺在床上，午夜的幻界寂静得如死去了一般，微倚在镜苍的手臂上，那团白影，始终漂浮在我们的头上，无论何时都保持白影的形态，既不能与人交流，却还要缠着活人，就如我明知自己与镜苍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却依然要死命缠着他一般，不自量力，却又无法自拔……
横竖睡不着，干脆下床偷溜出门外散散心，白影见我醒了，于是也随着我飘到外头，这十天下来，它变得越发得明目张胆，一开始只会出现在我们的房间里，可渐渐地，它便开始四处游荡，跟着我们到处恐吓别人，幻界的贵族大臣门见了，表面虽什么说些什么，可私下里，却在心里疾呼我与镜苍是个祸害，那还真不好意思了，整个幻界的命运竟然要委屈你们交给我们这两个祸害，哼。
仰天无助地冷笑，不自觉地，又把自己与镜苍想在一起了，我们的差距明明如此之巨大，可我总会在思索之间，不自觉地把我或是他的事情代入成我们俩的事情，实际上不是的，并不是如此，我与镜苍……终究还是不能走在一起的……
白影似乎感受到我的落寞，飘到我的跟前，努力地左右摇晃，似乎是想要逗我开心，我朝它虚弱地笑了笑，站起身来，便继续在房间附近晃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世界，很快，便会因为镜苍力量的获得而变得充满生机，到时候，这里也就，没有我的容身之所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一个人在外边乱晃悠，嗯？”忽然，镜苍温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我并没有应声转身，而是继续沿着人工铺砌的道路笔直地往前走去，镜苍小心翼翼地走到我的身旁，牵起我的手，默默地陪我走在深夜的路上。
“莉萌，还在烦恼我们之间的事情？”镜苍无论何时都是这么温柔，除了他有意逗我，平日都会尽量地迁就着我的任性与脾气，他为我们打算了许多，也为我付出了他所能支付的所有代价，可我，却从来，也没有认真地考虑过我们之间的事情……
有时候真的很讨厌自己，自父母处遗传下来的这种不慢不紧的性格，无论是什么样的大事，从小到大，爸爸妈妈都会随我慢慢决定，渐渐地，我便养成这种无论对什么事情不上心的坏习惯，因为什么事情都可以慢慢来，一开始随便选择，选错了可以重来，倘若不可以重来的，便随随便便地继续活下去，这个世界是残酷的，可也并没有残酷到让人活不下去的地步，因此我便习惯于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怀疑，平平淡淡地过着我的小日子，也期望这种小日子能继续平平无奇地过下去，什么都不用考虑，也什么都无需烦忧。
于是与镜苍在一起的日子就变得理所当然，我们的未来也理所当然地全部交由镜苍决定，因为镜苍很可靠，我心里明白，他会尽全力去维系我们的存在，保证我们的未来，所以，我安心了，沉溺在这种小日子里，每天作着只属于自己的白日梦。
问题，却从来没有解决过……
镜苍见我低头不语，也并没有再强求我回答他的问题，我们就这么默默地走在路上，镜苍的手明明就在被握在我的手心里，可我，竟窝囊得不敢紧紧反握住他的存在。很害怕，万一自己捉紧了他，又会沉沦到那种什么都不去想的小日子里。
“莉萌，还记得那天第一次碰到壬芩以前，我们坐在一起吃冰淇淋，你问我的问题吗？”闻言，我错愕地抬起头失神地盯住镜苍，他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的？镜苍见状只是轻轻一笑，伸手摸了摸我的头，他好笑地道：“你对着那冰淇淋狼吞虎咽的模样，有谁能轻易忘记？”
“什么！我、我那时只是走得比较累！想着要赶紧补充一下水分而已！”不自觉地便又再次被镜苍刺激，发现中了他的诡计，我慌忙低下头来，却是不敢再轻易看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