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冤家通常路窄(1 / 1)
囚车缓缓驶过京都的长街,平日人声鼎沸的街上今日一片安静,悲伤凝重萦绕在每一个人的心头。囚车里的陆禾披头散发,白色的囚衣上血迹斑斑。她自嘲地扬起嘴角,昨嫌紫蟒长今日锁枷扛,人生何止无常。
齐国的春总是透着一股阴魂不散的冷,陆禾看着自己手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与老茧,看着看着就想起这些年的四处征战,才知道为了生存她活得有多累,才明白三年前那个下午她的选择错得有多离谱。
那天,她又一次惹火了穆大人,一向斯文的穆大人破天荒地骂了脏话。
“他奶奶的,你,你这头猪!蠢猪!死猪!”穆大人咬牙切齿,戳着她鼻子的手指微微发抖。
她低着头,乖巧老实,一声不吭。心里却在称赞,今日的校场,打扫得很是干净,让她免遭前几日灰尘扑面的罪。
余光里,未受伤的兄弟退避三尺,负伤的士兵们盯她的眼神如刀,粗大的拳头握得死紧。她更加努力地缩着肩膀,企图淡化她宽阔的存在感。
“你立刻滚去炊事班,不要再让老子看见你!”十分怒气十分威胁,此刻,穆大人的声音听在她耳朵里,犹如天籁。
收起怂样,她旋风似的蹿回营房,只花了二又二分之一柱香的时间打包走人,让等着看她垂头丧气的各位兵友亲眼见证她华丽且低调的沮丧。
一路哼着歌,她向着营地大后方的炊事班欢快地奔去,奔向混吃混喝的美好未来。
炊事班专用的小院出现在眼前,她欣喜地跨进去,四处观望间,喜悦的心情顿生悲凉。
人生四大悲里有一项-----他乡遇故知,债主。
眼下,她的境遇便是如此。
她的右前方,站着一个腰别班长铁牌,冲她笑眯了眼的小白脸,她曾在新兵大典上失脚伤了他一个不适合广而告之又非常脆弱的身体部位,直接导致他晕在三军之前,而她一脚成名。
她的左后方,堵着一个单手提斧,一脸冰霜冻人的壮汉,今早在饭堂,她不慎摔了一跤后,飞出的饭碗正好砸中了他的脑袋,砸出一朵美丽的血花,所以,他头上厚厚的纱布绝对和她脱不了关系。
被他们两个堵住所有退路,她一向肥厚的胆子也不禁颤了一颤。
小白脸阴森一笑,咧出一口白牙:
“陆禾啊陆禾,你终于落到我手上了。”
她连忙堆起满脸的笑,笑成一朵灿烂的菊花。
“班长,您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小的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真的?”小白脸挑眉。
“真,真,比珍珠都真。”陆禾发现,穿越之后,她识时务的本事翻了一番,大有超越俊杰的趋势。
“好,很好。”冰霜壮汉的脸色些微缓和,没拿斧子的巨掌在她肩上拍了拍,她只觉得肩上剧痛,咬牙忍住。
“我们院子里这八口水缸,四口没水了,四口只剩一半的水。出了那扇侧门,往东走几步有口大井,你把这八口水缸挑满就行了。”
小白脸说得云淡风轻,陆禾瞧着那八口半人高的水缸却是一阵嘴角抽搐。
“啊,”小白脸临走之前突然回头,“忘了告诉你,要干完活才能吃饭。”
事关民生大事,她急了,说道:
“营里,没有这个规定的。”
小白脸没有说话,冰霜脸照着她的肩又“和蔼”地拍了拍,说:
“少说话,做事。”
打量打量他一身的肌肉和她腰间的肥肉,默默的,把反对的话噎死在喉咙里。
挑起水桶,迈着沉重的步伐,她在水井和水缸之间机械地重复着动作,唯有在看到冰霜脸一口气喝了大半桶水时,才冒出一丝愤恨,喝吧喝吧,你丫的就是喝上一缸水,也没有美容效果,你个黑心水桶。
其余的,她只能让自己麻木一点,再麻木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