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第十九章 师傅(上)(1 / 1)
虽然女皇赐了个园子给我,但由于那里还需要稍事整顿“装修”,所以我如今仍然赖在这“承福苑”里继续吃爹娘的。
其实按理来说我这么做是非常不合祖宗规矩的。
依照梓君的说法,过了继的女儿那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了。
若非爹爹担心“我”一个人住在宫里会受委屈,请求女皇特别恩许“我”继续逗留王府,十几年前“我”就应该搬出这里了。不过那时,太女尚在人世而“我”又仅是个半死不活的植物人,宫中也没哪个深具远见卓识的君郎想要记“我”为女,故而对于爹爹的违规操作,才没什么人发表太大意见。
但如今,我既已转醒,而大齐的皇女们又都是这么个微妙的状况,那祁安然的存在与否对于某些人来说也就变地至为重要了。其实当日若非女皇体谅爹爹,进了宫我也就别想着要再出来了,直接等着成人礼后搬我那“久颐园”去就得了。
提起我那个“久颐园”……那儿离王府还真不是普通的近,其实也就俩隔街的园子,翻了后院的墙立马就到。只不过这古代的正门都得按风水方位来开,而富贵人家的庭院又是“人有多大胆儿,园有多大地儿”,所以才得绕上个刻把分钟的圈子。不过那以后也不会再是什么大问题了,因为爹爹已经准备好工匠要在两边儿都开个后门以便行走了。
照如今的种种迹象来看,这女皇对我老爹,那还真不是一般的恩宠。
破例御赐世袭三代免死免罪的铁卷丹书、听旨可以不跪、为个世女过继赐名封爵赏园、为救安然倾尽天下名医奇药,就连如今我的府邸,她都能充分考虑到爹爹的感受而让我们比邻而居……
我算是知道爹爹那超脱的地位到底是怎么来的了……娘亲能从先帝和女皇手上娶到爹爹,这刷子恐怕还不止那么一把两把!
不过现在,祁安然的父母也不再是我的爹娘了——我必须改口称呼他们“王舅、舅母”。
这些日子以来,我非常明显地感觉到了周遭人的变化。
自从那天回来以后,除了爹爹,所有人都和梓君一样,开始尊称我为“公主”了,甚至连娘亲也不例外。
我知道梓君无法称我为“小姐”,是因为他的小君身份所限,在他没有正式承恩侍寝前,他名义上仍然只是储秀宫的君侍而非燕家的家奴;可如今呢,就连我也不再是燕家的人了……
不过,其他人我管不着也懒得去理会,“公主”也好“小姐”也罢,我只要知道他们是在唤我那就足够了,称呼为何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我还是我,一个称呼改变不了什么。同理亦可推知,对于如何称呼我娘和那些兄姊亲眷,我也浑不在意,反正你们只要在我开口时应声那就足够了。
只有爹爹,只有他,无论人前人后我还是依然称他为“爹”,即便他们再怎么跟我解释纠正,我都一味地装傻充楞、认死理儿般的不愿改口。
祁安然是爹爹最为钟爱的幺女,“我”还沉睡未醒时爹爹就已经为“我”付出良多了。这么多年来,他从未有一天想过要放弃“我”,这么多年来,他始终疼爱关怀“我”一如往昔。我的苏醒,对他来说那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天大的惊喜,可在不到两天的时间里,他却又得把自己至爱的宝贝女儿给亲手交到女皇凤后手中。
得而复失……这打击恐怕更甚于从未得到过吧。
在了解到这世界关于过继的种种习俗之后,我终于明白,那天在女皇凤后面前,爹爹的神情为何会如此的复杂难明了。
为了救“我”、为了给“我”祈福,他亲求女皇继“我”为女,可当有一天我真将那声“母皇、父后”喊出口了,他的心窝却又不可避免地被那柄利刃狠狠戳刺……还是继续唤他为“爹”吧,若是如此简单便能带给他些许安慰,那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做呢?
祖制?哼,祁安然的祖宗与我何干!?我认的,只有那个将我疼进心坎儿里的爹爹。
至于凤后嘛……就算我必须称你为“父”又如何?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改变什么吧?我洪尘的便宜又岂是那么好占的,想要不劳而获、平白得个那么大的女儿?那也得看我乐不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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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杨小姐求见。”下人们没得着我和梓君的允许是不敢随便靠近我呆的房间的,于是他们也只能没什么礼数的在院门口远远地喊上那么一嗓子了。
在梓君的首肯下,又一个通传的丫鬟跑进来送名帖了。
我暗自翻了个白眼,自从前些日子我那公主的名份正式昭告天下之后,我这儿就完全可以拿“门庭若市”来形容了。甭管这关系有多远、八十杆子是否打得着,她们也都能找出各种名目来“瞻仰”我。据说爹娘已经为我挡了不少驾了,否则,光那拜帖就能压死我!
梓君上前收下名帖,第一百零一次地抖出了个真实的谎言,“请转告那位大人,公主现在正上早课,就不留她喝茶了。”
我郁闷地灌下又一杯水,唉,上课……上课啊同志们,前世那十几年应试教育还不够我受的!?没想到我居然还得上这儿来接受继续教育,果真是“学海无涯”啊!
其实倒也不是我爹娘“望女成凤”,他们的宗旨恐怕就是想让我当个快乐的米虫。无奈凤后殿下实在是殷勤太过,一手包办地为我请来据称是全国最有名望的大儒、乐师、武将来授我“六艺”。
那这“六艺”又是什么呢?其实和我们古代也相差无几,也就“礼、乐、射、御、书、数”这六门所谓的贵族女子初等教育。
“礼”,即指政治、道德、爱国主义、宗教礼仪以及上流社会应具备的行为规范等内容;
“乐”,囊括了音乐、舞蹈、诗歌等附庸风雅的休闲娱乐技能;
“射”,主要指箭术以及其他武术的训练;
“御”,包括最基本的马术训练以及进阶版的驾驭战车的技能培训;
“书”,这倒很简单,仅只是认字识词罢了;
而“数”,则包含了数学、地理等各种自然科学的学习。
也许是因为大齐先祖本就是游牧民族的关系吧,比起我国古代某些朝代的重文轻武,他们在教学内容的安排上倒是非常的注重文武并行,尤其是在“六艺”这种初级教育阶段,这个特点由为突出。
但话说又回来了,他们的教育内容安排得再好也不代表我就得乐颠颠地上赶着去学吧。
就说“数”吧,真不是我自夸,就中国那十几年的填鸭式应试教育学下来,若不是因为“才”不可露白,我绝对震得死这群古代学究。
而“书”呢,那就更简单了,不就是繁体字嘛,连猜带蒙的常用字我是认得一个都不差,只是还不会写罢了,加以时日,跟着字帖多描两遍,哪还需要一“大儒”来指点迷津啊。
再说到“射”和“御”,这可是我如今最为郁闷的地方了。
刚听说要开始上学的时候,我就已经盘算好了,若我日后真当不成那个“闲王”,非得出仕为官的话,那怎么着我也得当个武官啊。
为什么?
您想啊,就凭祁安然这么金贵的身份地位,哪儿还需要我身先士卒地去冲锋陷阵啊,估计也就是在有战事的时候坐后方指挥指挥,平时再搞些什么操练之类的带带兵布布阵,反正不管怎么说那都是领高薪、握军权、士兵打着我坐着、别人练着我看着的好差事,我干嘛不做!?
文官?哼,拉党结派、勾心斗角、尔虞我诈、阿谀奉承,最重要的是,若真的从文那我就必须得时不时地扯上两篇堪比裹脚布的臭八股……光想想就觉着累的慌!我还没有那么高尚的情操要为大齐鞠躬尽瘁呢,想让我变成女皇第二、未老先衰?痴人说梦!
所以呢,我对这“体育课”还是相当的认真与热衷的。
可是,看看凤后给我请的那都叫什么老师吧!
的确,也许她们个个都是武艺超群、一妇当关万妇莫敌的主,但那也得她们肯放手教我啊!
就说现在这个还被我留着充门面应付凤后的许参领吧,她教起我来那可真是畏首畏尾、缩手缩脚,我还没怎么着呢,她都能比我老爹更紧张!
骑个马吧,她死拽着缰绳不肯撒手;射个箭吧,她光给我张木弓空拉着玩儿;要她教我点儿刀枪棍棒、拳脚武艺什么的,她更是吓得连声高呼“千岁保重”趴那地上往死里给我磕头,生怕我这金枝玉叶少了一根汗毛半根头发的会掉了她的项上人头。
唉,我也不是没想过要换老师,可这许参领已经是我换的第三个武师了,全都这副德性!甚至一个比一个更离谱!我也只能算了,留下来摆摆样子,免得凤后总往我这儿前赴后继地送老师。
至于“礼”和“乐”,这不还有精通琴棋书画、熟知人文历史的梓君在嘛,何况那些政治什么的我也不是完全不懂,毕竟前世那被我掌控于手心的政客也绝对不下两位数了,要玩黑的,我绝对比这些“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腐儒厉害;而那个爱国主义……您觉着这玩意儿对我培训的再多会有用吗!?
更何况,那另外那几个夫子,也没有一个是能让我看顺眼的。不是想拉关系搞特殊走门路为今后铺垫锦绣前程的,就是一脸“我很清高,我很伟大,你要尊师重道,你要以我为母”的拽样子,我吃撑了去给她们行礼去看她们的脸色去挨她们的戒尺!
所以呢,我以“贪多嚼不烂”为由,跟凤后讨价还价地把除许参领之外的所有夫子都给撬了。
清了吧干脆,也省得我总装纯良乖女的浪费表情。
至于许参领嘛……留着吧留着吧,赶明儿要是我自个儿找着什么武功秘籍自学成才了,好歹也有个障眼的幌子,最不济,她还可以在我想骑马的时候替我拉拉缰绳溜溜弯儿呢。
“等等!”梓君看了眼帖子,突然出声唤住了那个通传的丫鬟,“公主,是杨、小、姐。”
我管她杨小姐牛小姐的,不见!我继续郁闷,不理他。
“公主,是‘杨~~~小~~~姐’!”梓君在“杨小姐”三字上重读并另外附加了个滑音。
我眨眨眼,“杨”?我认识的“小”字儿辈中可只有一人是这姓氏的啊……不会真是杨睿吧!?
我接过名帖,内里的红纸上只有个龙飞凤舞的“杨”字,“请。”
片刻之后,一位堪比妲己褒姒的倾城“少女”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我忍不住飞扬起嘴角,我们那儿古时候女人为了行走方便要扮男装,而这世界倒是完全掉了个个儿——男子都得装扮成女人那才能大摇大摆地出门行走。还好杨睿现在这年纪尚处于雌雄莫辩的阶段,否则放我的认知里那还真会恶心别扭到不行。
恩,除了让人感叹一下如此尤物居然是个“太平公主”之外,就杨睿这扮相,十成十的绝世美女标准范本哪!不过这也没什么,缺陷美那才是王道,没看见人家维纳斯的断臂那才叫经典吗?
我又低头扫了眼自己的“飞机场”,阿Q的劝慰自己,安啦安啦,我和他这种“种族缺陷”的截然不同,我这日后还是能够以人力发展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