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同心而离居1(1 / 1)
藕初捧起陶罐,笑着去了。
傅清拉纪柔嘉坐下来,捏捏她的脸说:“你真是顽皮。”
纪柔嘉甜甜地笑了。
放眼看去,天空空旷而深邃,杨树的叶子都变了金黄,在眼前横亘而过的拉萨河上,蓝色的浪花翻滚,河水从云山雪谷上奔涌而来,洋洋洒洒,浩浩荡荡。
“傅大哥,这条河的上游是那里?”
傅清抬起头看了一眼说:“是念青唐古拉山。”
“据说,念青唐古拉山是西藏的四大神山之一,山上住着威力无边的唐拉雅秀雪山神,他负责保护整个拉萨河谷和布达拉宫,还说他常常穿着白色羊皮大氅,骑着白马,在高山和峡谷之间纵横驰骋,任意游荡。”
“是吗?”傅清有点不以为意,只不过是传说罢了。
“在高山和峡谷之间纵横驰骋,任意游荡,多么令人向往。”纪柔嘉继续想象,“在熊熊的篝火周围,尽情地歌舞狂欢,住牧民的牛毛帐篷,喝清冽的青稞酒,浓酽的酥油茶……”
傅清低下头去看纪柔嘉,她一脸向往的神情。这一段时间,他一直忙于公务,有点冷落了她。
“等我有空闲,也陪你到羌塘草原走走好不好?那里可以很近的看到念青唐古拉山,还有广阔的牧场和各种各样的动物。我在那里认识一位学识渊博的阿公,你一定会喜欢他的。”
“好。”纪柔嘉逼不及待地回答。
“你呀!”傅清替纪柔嘉把被风吹乱的头发拢回耳后,只要能看到她无忧无虑的笑容,他心头再多的烦恼也会一扫而空。他思量了一下,然后还是开口说: “柔嘉,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怎么?”
纪柔嘉抬起头,傅清的眼里有一丝的窘迫。“我想向你阿玛提亲,让他对我们的事心里有个数。但我的年纪大你许多,我怕你阿玛会……不接受。”
“傅大哥——”
纪柔嘉略为迟疑了一下,傅清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喉咙。
“怎么?你不愿意?”
“为着我私自来西藏一事,阿玛已经很生气,把我痛骂了一通。即使是今天,我也只能挑他不在府里的时候,才能出来跟你见面。假若你现在去提亲,他一定不会答应的,我想还是过一阵子,等他的气消了,再跟他说吧。”
“我听你的。”
傅清吁出一口长气,只要确定了纪柔嘉的心意,他相信纵有再多的困难,他也一定能够解决。
“主子,大家都说你煮的酥油茶特别好喝,全部喝光了。”
远远的,藕初捧着陶罐向着他们走回来。纪柔嘉抬起头看向傅清,嫣然浅笑出声。傅清刮一下她的鼻尖,带着好笑的意味开口说:“不要太得意忘形了,这里又脏又乱,你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知道,你大人物有正经事,那我们回去好了。”
纪柔嘉带着藕初离去,走出几步,还回过头对他嫣然一笑,那个清丽的笑容一直印在傅清的心头,久久不散。
这日纪柔嘉正与藕初一起在房中习字,忽然见到纪山愤愤然地走进来。
“阿玛,发生了什么事?”纪柔嘉见父亲面色不善,连忙搁下笔,斟了一杯热茶递过去。
“傅清!”纪山把茶杯重重地搁在桌子上,“他做的好事!”
“怎么了?”纪柔嘉吓了一跳。她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对父亲说清楚两人的关系,父亲如此生气,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
“理藩院下了文书,你阿玛的职务已经被免,接任的是古北口提督拉布敦。什么通传不达,根本就是藉口!拉布敦是傅清的心腹,如果不是他搞鬼,朝廷怎会下达这样的文书!”
“阿玛,傅大哥不是这样的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傅清抵藏,两人政见不同,龀龉时有发生,父亲说的似乎与她无关。但纪柔嘉的心这边刚落下,那边又吊起来了。
“他不待见我,我也不会强留。”
纪山大声地叫过藕初,“替你的主子收拾东西,我们后天就回京!”
纪柔嘉在原地跺了一下脚,转身就往门外走去,“阿玛,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找傅大哥问清楚。”
“不许去!”纪山把她喝回来,“你要丢尽阿玛的脸面你才甘心吗?”
“阿玛!”纪柔嘉站在原地,看着一脸盛怒的父亲。
“你如果敢去找他,就不要再认我这个阿玛。”
纪山愤而拂袖,纪柔嘉无论如何也按捺不住自己,趁着纪山不为意,她一路飞奔到前院去找傅清,但是他却不在府中,大清早的时候,他就带着乌逊和车敏出了门。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凉了。
入冬之后,下了两三场薄雪,空气一下子寒冽了起来。纪柔嘉牵着马,踏着黄昏的积雪,独自走在河堤之上。杨树的叶子都落光了,枝丫上积着薄薄的雪,风吹过,积雪飘落下来,打在脸上,冰凉冰凉的,她的眼中一阵酸涩。
不知道走了多久,身后有人远远地叫唤她的名字。
“柔嘉!”
是那个熟悉的、爽朗有力的声音。她回过头便看到傅清骑着马,在雪地上飞跑而来。风鼓动他的斗篷,他骑马的姿势,还是那般英姿飒爽。他一直跑到跟前才勒停了马,然后从马背上飞身跃下。
“我去了一趟布达拉宫,回到府里,藕初说你到河边来了。”傅清松开马缰绳,按住纪柔嘉的肩,“天气这么冷,你怎么还跑出来吹风?而且衣物也不多穿一点?”
“没什么。”
越来越多的酸热冲进眼眶,纪柔嘉轻轻地转过了脸。傅清听出她的声音不对,停下脚步,扳过她的身子,看到她满脸的泪痕。
“为什么哭?”
他吃惊地看着纪柔嘉脸上的泪痕,但她的眼泪却是越掉越多。
“傅大哥,阿玛后天就要带我回京!”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傅清一整天都留在布达拉宫,与七世(达)赖喇嘛商讨明年佛事所需的开支,对理藩院下达免掉纪山职务的文书,他并不知情。纪柔嘉睁大了眼,傅清的神情焦急而认真,她心中的酸楚到此时才稍稍减轻了一点。
“皇上免掉了阿玛的官务,调你的旧属拉布敦接任,阿玛认为是你瞒着他上的折子,所以很生气。”
“柔嘉,我怎么可能会做这样的事情!”傅清急声辩解,朝廷的文书竟然没有通过他,就直接下给了纪山!他拉起纪柔嘉的手,发觉她的指尖像是冰雪一样没有温度。他脱下自己的斗篷,披在她的身上。“我们先回去,我看过文书才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纪柔嘉含着眼泪点头。
傅清的心都抽痛起来,“柔嘉,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是真心实意要娶你的,我放不开你,又怎会不在乎你阿玛的看法?我现在就去找纪大人说清楚,并且向他提出我要娶你!”
不给纪柔嘉拒绝的时间,他拖起她就往回走。
热力通过手心传递过来,纪柔嘉追随着傅清坚定有力的脚步,心中的那丝阴霾,渐渐的伴随着足下吱吱作响的冰雪,被踩碎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