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二十章（1 / 1）
书桌前，面容俊雅的白衣男子，额头上正拧出一个大大的“川”字，随后，手中的纸条顷刻化为一阵粉末，飘逝而去。
他站起身，走至窗台边，看了一眼上面的兰花，眼底戾气愈发强烈。
然而，人却止不住颤抖起来，单手扶住的窗框，没多久，便深深下陷，一道裂痕至下而上蔓延开。
三更殿内，一间大厅的四周布满被挽成优美圆弧型的红色纱幔。
厅的正中央则是一个极其醒目的大红“喜”字。
“喜”字下又供奉着一个镶金的佛龛，上面隐约写着“合和”二字。
厅两边，零零散散站着几个人，神情看似严肃却又透露着一丝柔和。
韩子逸牵着红色绸缎的一头，墨瑶牵着另一头，两人踏在一条铺有红色地毯的小道上，缓缓向前。
耳边划过一声声恭喜，韩子逸面带微笑向来者点头致意。
墨瑶头顶新娘盖头，一步一步，紧跟其后，看不见表情。
“哎呀，快看呐，新郎新娘来了。”
临时请来的媒婆笑盈盈的走上前，将两人拉至坐在厅中央的赵承曦面前。
“堂主，我看吉时差不多到了，可以拜堂咯。”
媒婆的笑容有些尴尬，怯怯的看了一眼赵承曦。
赵承曦则看了一眼顶着盖头的墨瑶，起身，走至她身边。
“这一步，一旦跨出，有些事可能再也无法挽回，你可想清楚了？”
墨瑶没有出声，片刻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赵承曦抬头，看了看门外，最终，轻叹一口气，背过身挥挥手。
“开始吧。”
“吉时到，新郎新娘，拜堂。”
媒婆高亢的嗓音顿时响彻云霄，在三更殿每个角落回荡开。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新娘子，你怎么了？这最后一拜结束就完事了。”
媒婆赶忙上前，推了推突然在一旁愣住的新娘。
墨瑶没有理她，只是傻傻的看着自己脚上那精美的红色绣鞋。
韩子逸走上前，拉起她的手，放在掌心。
“还记得这个么？”
一对粉绿色苹果状玉石突然跃入墨瑶眼帘。
“七夕灯会那晚，你看它的眼神，很幸福。一直没有机会送你，今天，希望你可以接受。”
韩子逸感受到由她身体传来的一阵颤抖，握住柔胰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
“你们似乎忘了还有我这个又做殿主又做大哥的人。”
冷不丁，秦筠不知从何角落突然冒了出来，脸上依旧挂着那招牌笑容。
墨瑶噌的收回手，低头，往韩子逸身后站去。
姿势，好似犯了错的小孩。
“瑶儿，结婚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也不通知为兄？”
秦筠绕过韩子逸，站在墨瑶面前，大片阴影将其笼罩住。
大红盖头下的人依旧低着头，没有答话，只是，那握住红绸的手指已微微泛白。
眼前之人那凌厉的目光几乎将她穿透。
“瑶儿，为兄记得你曾说过，要永远伴在我身边。
而如今，你却要嫁为他人妇，为兄实在有些不舍啊。”
“是妹妹疏忽了，还请哥哥高堂上坐。”
轻的不能再轻的话语，却足以让四周听得清清楚楚。
秦筠双眼眯了眯，胸膛有些起伏，看了看被盖头遮住面庞的墨瑶，不再多说什么,坐在了赵承曦的另一边。
至始至终，他的目光未曾离开过她。
“啊呀，既然新娘子的哥哥来了，来来，这茶可是要敬的。”
媒婆顺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搞不清楚状况的递至墨瑶面前。
墨瑶愣了愣，颤巍巍的接过茶杯，慢慢向前走去。
她从没有觉的仅仅是这几步路，可以走的如此艰难。
韩子逸紧跟在其后，想扶却还是缩回了双手。
待走至秦筠面前，杯中的水大部分已经抖落在地，水珠不断从泛白的手指上滴下。
秦筠伸手，接过茶杯。
双手被紧紧握住，无法抽回，他那灵巧温润的舌在其上不断游走舔舐。
九重宫，相互缠绵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
墨瑶整个人剧烈摇晃起来。
“殿主，您的到来，子逸深感荣幸，但是，吉时已到，礼就到此为止了吧。”
韩子逸运气，瞬间，将墨瑶拉至怀中。
秦筠眼底浓烈的暴戾闪过，与他对视起来。
“子逸，我们开始吧。”
轻轻柔柔，有点闷的声音刚落，秦筠瞬间恢复往常状态，双眸变得清冷而幽深。
一旁的媒婆双脚已有些发软，中气虽没有刚才十足，但还算清亮。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
“啪。”
随着一声巨响，秦筠手中的茶杯变得四分五裂，撒落在地。
他站起身，走至两人面前。
“韩子逸，好生待她。”
墨瑶的目光，随着那双黑靴，不断向门口移去。
他，走了。
也许，此生，再也无法相见。
碎片，他走过的地方所留下的血迹。
墨瑶终于支撑不住，瘫坐在地。
泪水吧嗒吧嗒落在地面上，晕开一朵朵小花。
韩子逸看着秦筠孤寂而悲伤的背影和不断抽泣的墨瑶，良久，淡淡开口。
“婚礼就此结束吧。”
“可是，那最后一拜。。。”
媒婆咽了咽口水，艰难的问道。
“罢了。”
韩子逸蹲下，打横抱起墨瑶，在众目睽睽下，大步离去。
-----------------------------------------------------------------------------
两年后。
江南小镇，泛着微波的河道，长满青苔的石阶，湿漉漉的石板路面，乌墙青瓦的民居，半开的木门，沾满水珠的门环。
先是一个小小脑袋透过门缝，而后，粉嫩的男娃蹑手蹑脚穿过庭院，轻轻推开靠西边的一间房门。
“娘。。。”
长长睫毛微微下垂，男娃一双灵动的桃花眼，黑漆如点墨，清澈如涓涓细流。
秀挺的小鼻，薄薄的唇，无一不透出点点帅气。
前方，神情恬静祥和的女子坐在蜡烛边，低着头，手中的针线不断上上下下。
男娃噘着小嘴，低头，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卿儿知错了，不该瞒着娘偷偷跑出去玩。”
女子依旧忙乎着手中的活，没有搭话。
“娘，不要生气嘛。”
男娃轻拽她裙角，突然，忍不住的咳了一声。
女子抬头，紧张的将他抱至膝盖上，眼眶微红。
“你这样突然消失，知道为娘有多害怕么。”
看着和他如同一个磨子刻出来的儿子，墨瑶的泪水无声无息的滑落。
他们父子不仅长相相似，连性格也是如此相似。
“娘，不要哭啊。”
幼稚的小脸露出一丝焦虑，圆圆的小手在她脸上笨拙的擦拭。
“卿儿。”
墨瑶将他搂入怀中，淡淡奶香传入鼻中，环住的双手微微加紧力道。
“娘，娘。”
软软的小嘴凑上，墨瑶脸颊上顿时留下一滩口水。
墨瑶抱着他，无奈的闭上双眼。
思念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悠长绵细。
“娘，我爹是怎样的一个人？”
怀中的小人闷闷开口道。
墨瑶放开他，看着男娃的双眼，神情落寞。
“卿儿怎么突然问这个？”
墨卿咬着双唇，低头不语。
“你爹是个温柔又厉害的大英雄。”
唇畔扬起细微的弧度，墨瑶淡淡微笑着。
“他舞剑的样子，最好看了。”
时间，如同一阵微风拂过。
花开花落，春去秋来，一年的光阴再次流逝。
“墨卿这次又胜了，真没意思。”
几个孩童围在一起，看着站在正中央的男娃狠狠地将另一男娃踩在脚下。
“张虎，是不是非要被我踩，你才舒服点。”
“你就是有娘没爹的野种。”
墨卿眼中怒气更盛，整个人跳到被唤为张虎的男娃身上，又跳了几下。
突然，一阵阴影，遮住了日光。
孩子们转过头，抬起下颚，向上看去。
“小朋友，欺负人是不对的。”
青衣男子温柔的微笑，声音低沉富有磁性。
墨卿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优雅高贵的男子，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和你无关。”
忽略奇怪的感觉，墨卿扬起下巴，挑衅地回望他。
青衣男子愣了愣，颇有兴趣的打量起眼前的男娃。
突然，脸色变了变，蹲下了身。
“带我去见你娘。”
命令的语气让人无法抗拒。
“滚，你以为你是谁。”
墨卿扬了扬自己的拳头，愤愤地看着他。
不料，青衣男子并没有生气，只是收起笑容，面色凝重的转身离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墨卿。
“娘，我回来了。”
墨卿嘴上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推开门，蹦蹦跳跳的跨过门槛。
“嗯，去洗洗手，马上吃饭了。”
温婉女子从屋中款款走出，手中端着一碗汤。
当看到儿子身后的人影时，水洒落一地。
“瑶儿。”
秦筠慢慢走近她，苍劲有力的手指拂过那依旧细滑的面庞。
时间，并未在她脸上留下任何痕迹，反让她更加的成熟，妩媚。
“你怎么会在这里？”
墨卿蹭得一下跑至母亲面前，夹在两人间。
秦筠看了看墨瑶，不顾墨卿的挣扎，将他抱起。
“乖儿子，安静点。”
不出所料，刮噪的声音顿时消失。
“这个小家伙就是你当初和韩子逸成婚的理由？”
墨瑶紧咬下唇，吸了吸鼻子，挺了挺背脊。
“把卿儿还给我。”
“娘，她是不是我爹？”
墨卿挂在秦筠身上，小声诺诺的问道。
墨瑶看着儿子有些乞求，有些奢望的眼神，心乱如麻。
“为什么你就是不明白，我和卿儿要的生活不是你能给的。”
墨瑶从他手中一把夺过墨卿，抱在怀中。
秦筠又向前贴近了些，笑得灿烂而危险。
“我是你丈夫，孩子的父亲，所以，这次，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