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1 / 1）
然后我换上黑色的裙子，做我已经365天没有做过的事。
就算穿着黑色的裙子，也要把自己打扮得像公主一样美丽，好让我的焱哥哥，认出他的左儿。
因为有他的时候，左儿一直活得像个公主，自信，满足，无忧无虑。
“景忆哥哥，告诉我，焱哥哥在哪里？”我打开门，向着门外的黑影说。
没有抬头。
却万分地肯定，我的门外，一定有一个人，靠着墙站着，或坐着。并且那个人，一定是景忆哥哥。
开门之前，我就知道。
我还知道，每天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陪我，一直到深夜。
“左儿，你……”我依旧没有抬头，却完全想象得出他看我的眼神。
——意外，惊喜，不解，怜惜，担忧……
我不是不想抬头，只是害怕我一旦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已压强过高的思念。
我怕它们会洪水般地涌出，淹没我所有的理智。
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他当成另外一个人。
然后迷迷糊糊地爱上他。
“左儿，你不知道，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的这一整年，我们有多么担心你……”景忆哥哥伸向我的手，被我及时地躲过。“左儿，你怎么了？一年不见，你已经不认识我了吗？”
“认识。你是景忆，不是赵焱。”我这样回答他。平缓的语气，没有温度。
“左儿……”景忆哥哥被我的称呼与态度，同时迷惑住。
“告诉我，他在哪里。”我没有给他更多的解释。
“你的焱哥哥他……”景忆哥哥误解了我的意思，还以为，我是这样无法接受现实的傻瓜。
“他死了。我知道。”这样的字眼，从我的口中滑出，竟依旧平静，毫无波澜。
“哦。”景忆哥哥的眼里，掠过一丝安定。“我陪你去。”
我点头，等他转身，然后跟在他身后。
而不是与他并肩行走。
一年未见的家，依旧如初。除了一个人的消失。
一路上，景忆哥哥几次试着放慢脚步想与我并排，却因为我更加缓慢的速度，而次次以失败告终。
他不会知道我在想什么……
焱哥哥的墓碑，立在众多同样的背景下，一点也不显眼。
我却一眼就找到它。
因为整整一年，只有他的照片，安慰着我的眼睛，让我不寂寞。
或者，只是更加寂寞。
“哥，我来了。虽然没有鲜花，可是你答应过我的事，一定不可以忘喔……哥，我好想你，好想再见见你，你来看看我吧，好不好……”我将脸贴在焱哥哥的墓碑上，滚烫的泪，一直流到冰冷的石碑透出暖意，“哥，我不是不想去送你，我只是害怕……我怕……我不要看着你被烧成灰烬，不要看着你那么痛苦……哥，你不是跟爸说要带我走吗？我等了你好久好久，为什么你还不出现……哥，如果你骗我，我会恨你一辈子，再也不叫你哥哥，再也不来看你……”
我记得我哭了很久。久到我不记得究竟是多久。
我记得我说了很多。多到我不记得究竟有什么。
我还记得，最后的最后，我吻了哥哥的脸。平坦的，没有真实感的，却是我深爱的。
转身的瞬间，我已哭到模糊不已的双眼，对上景忆哥哥深通的表情。
才发现，还有一个人，一直静静地陪着我，什么话也没有说。
只是陪着我。
于是我迅速地把头低下，想要若无其事地绕过他。
却被他有力的双手，牢牢地钳住双肩。
很疼。但我不说。因为我喜欢这种感觉。疼。
“左儿，抬起头来，看着我。”景忆哥哥静默了许久才开口，仿佛在担心，他和我一样压抑的情绪，会因为一个不小心，就冲口而出，淹没了整个世界。
我摇头，用力地，不停地摇头。
“为什么不看我？为什么？因为赵焱死了，我在你心里，也一同死去了吗？你不是也一样叫了我十几年的哥哥吗？为什么要变成这样？左儿，一年，还不够吗？你封闭自己的同时，也在折磨我，折磨所有关心你的人，你知道吗？今天好不容易看见你走出来，我以为你已经学会面对，为什么你却是这副样子？你还要折磨自己多久，折磨我多久……”景忆哥哥用力地摇晃着我的双肩。
疼……
“对不起。我不是不想看你，我只是不敢……我怕我会把你当成焱哥哥，我怕我会……对不起，景忆哥哥，我好想他，好想他，真的好想他……”感觉到景忆哥哥的双手，有了瞬间的松动，我趁机挣开他，转过身，背对着他。
却有一双手，紧紧地将我拥入怀中，用尽他全身的力量，直到我的骨骼，感觉到碎裂的冲动。
这个拥抱，也很疼。
“左儿，我就是焱哥哥，只要你喜欢，只要你会快乐，要我是谁都可以……就算是我求你，求求你，把我当成你的焱哥哥吧……”紧箍的双臂，跳乱的心脏，急促的呼吸……我能体会，他难以抑制的情绪。“左儿，相信我，你是我唯一也是最疼爱的妹妹。除了你快乐，我什么也不要……”
求求你，把我当成你的焱哥哥吧……
除了你快乐，我什么也不要……
是吗？你是我的焱哥哥吗？焱哥哥，你以这种方式来看我，对不对？你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对不对？
闭上眼，两行泪，齐齐滑落。
是感动，是悲伤，是怀疑，是惊喜，是犹豫不决，是受宠若惊……或是都有。
我不知道。
重新睁开眼，漆黑的天际，有无数星星，一同亮起。
焱哥哥，我就知道，真的是你。
是你。
那就抱住我，永远不要再放开……
永远永远，不要放开……
永远永远……
不要放开……
不要……
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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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铁轨
“哥，我们牵着手，一起在铁轨上走好不好？”我挽着景忆哥哥的手臂，走在铁路旁。
我早已不再叫他作景忆哥哥，也不叫他焱哥哥。因为在我眼里，他既是景忆哥哥，又是焱哥哥。所以，我只叫他哥。这样，我就可以偷偷地把他当成我的焱哥哥，而他，可以认为他只是我的景忆哥哥。
“好。”他低声回答，看着我站上一条铁轨，再自己走上另一根，然后牵起我的手。
哥哥对我的宠爱没有变。可是为什么，今天的哥哥，看起来有点不同？为什么哥哥的脸，从始终低垂的双眼，到尖尖长长的下巴，都蒙上了一层淡淡的忧郁？
像一卷薄薄的蝉纱，纵然透明，却足以让我看不清楚。
“哥，你不开心吗？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爸爸他又罚你了吗？还是他又让你做太多事，你太累了？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去跟他说，让他对你好一点，不然我就不理他了，好不好？”我勾住哥哥的小拇指，试图讨好他。
“怎么会不开心呢？有左儿在我的身边，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了。做哥哥的，就是要让妹妹快乐，不是吗？”哥哥转过头来，对我淡淡一笑。
很勉强。
“哥，我爱你。”我重新握住他的整个手掌，“哥，左儿很爱很爱你。”
然后我感觉到哥哥的手蓦地一僵，指尖，有了断断续续的冰冷。
“你爱的，是赵焱，还是景忆？”他问我，手掌的温度，依旧持续地低落下去。
“哥……你不就是焱哥哥吗？”我愣了愣，然后脱口而出。
我听见哥哥自嘲的苦笑，渐渐响亮，就像是……火车汽笛的鸣叫……
然后是脚底的一阵钢轨的颤动，再然后，是哥哥喊我的名字，再再然后，我被一股强大的冲力推出铁轨，之后是失去平衡地倒下，脑袋在着地前被什么硬物撞痛，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仿佛，有什么液体，喷溅在我的脸上，腥热一片……
仿佛，有谁的声音，在一切发生之前，曾经出现……
——还好，你爱的人，不是我。
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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叁·我在
浓浓的药水味，灌进我的鼻腔。
于是我皱了皱鼻子，一阵呛咳。
“左儿，你醒了？你这一睡就是几天，爸爸还以为你……”睁开眼，爸爸一脸如释重负的微笑，让我总算在满满的迷惑中找到一点放心的理由。
“爸，我怎么了？这里……是医院吗？我怎么会在这里的？”我拉住爸爸的手，条件反射地了解情况。
“还不是景忆那个混小子。竟然带你到铁路上去玩！要不是你运气好，没出什么大事，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左儿，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如果有的话，要及时告诉爸爸，好让医生帮你检查检查。千万不要留下什么病根……”爸爸怜惜地抚摸着我的脸，完全没有了说到“景忆”两个字时咬牙切齿的表情。
铁路……景忆……我们……
“爸，我没事，景忆哥哥呢？他在哪里？他是不是受伤了？他现在怎么样？”我抓住爸爸停留在我脸颊上的手指，急急地问着。
“他……很好，什么事都没有。但是他以后不会在我们家住了。”仿佛有一丝不安的神色，从爸爸黑色的瞳仁里闪过。我来不及看清。
“为什么？为什么他以后不在我们家住？他没事，为什么不来看我？”爸爸越是不安，我就越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