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迷茫（1 / 1）
我病了。自小我的身体就很好，乡下长大的，从小在山里跑，身体也不娇气。就算有病，让萨婆拔些草药一吃第二天就好了。
自从成了驱魔一族成员后，每日打坐修习法术，我的身体更好，几乎没有生过什么毛病。
可是这次，我病了，病来如山倒，气势汹汹，身子很快就萎顿了下去，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我一会梦见爷爷，一会梦见春子，一会梦见那些村民，一会梦见洛不弃大声骂我……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害人？
我的梦境一会明亮，一会黑暗，四面都是迷雾，我在迷雾中徘徊，却没有出路。
“冰凌，冰凌……”有人一直在叫我，我听见那声音很熟悉，可是就是想不起他是谁，我也不想去想，每一次想着要应他一声，喉咙却似被粘住了，怎么也张不开。
我看见周围有很多人，茫然的，无助的，透明的，他们在我身边好奇的徘徊，一个又一个……有好几次，我都忍不住想骂他们，可是他们似乎知道我的心思，我还没有出声，他们就都散开了。
直到我看见她的出现，一身黑衣，秀美沉静的黑无常。她从我的身边走过，招魂幡瑟瑟作响。我情不自禁的跟上了她。
她的身形飘忽，很快就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我看见那个地方有很多人拿着工具在挖掘，这不是春子生活的那个村子吗？原来这么快政府已经派人来救援了。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那些鬼魂本在泥石流下，招魂幡一启，慢慢都从泥石流下升了起来。这其中也有那叔公和祥子，只是没有春子。妖死便是神魂俱灭，不像人还可以堕入六道轮回。
黑无常招魂幡一收，正要离开，忽然看见我，冲我笑了笑。她本来就是个很美丽的女子，一笑顿时没有了刚才阴森之气，变得明媚可爱起来。
我茫然的看着她，许久才道：“生死薄上记着他们几时死，为什么死吗？”
黑无常微微一笑，“是！”
我无语，“如果收了春子，他们还会死吗？”
黑无常微微摇头，“不会死！”
“是我害死了他们！”我叹气。
黑无常微微一笑，“生死之事，阎王生死薄上早已注明，你不过是应时而生，顺应了天命！”
我苦笑，“天命是什么？就是让凡人为妖孽的错误而受罚吗？”
“天命就是天命，你们人经常说的一句话，‘道可道，非常道’。你迷茫是因为你还没有入道，你若想清楚了道就知道如何顺应天命。”
“道可道，非常道。”我默念了几句，苦笑，以我的修为的确无法了解这两句话的意义，“什么是道？什么叫道可道？”
“道就是规律，自然界的规律，万物生长的规律，天地运行的规律。你能了解道，自然就能了解所有的生命挣扎的意义，能了解生和死的变化和融合。”她的身形慢慢隐去。
我伸手道：“等等，我还是不明白！”
她招魂幡用力朝我一扇，一股阴风刮过，我脚下一空，身子猛地坠了下来……“啊！”我大叫一声，睁开了眼。
“姐姐，你醒了！”默儿欢叫一声，扑过来。
“这里是哪里？”我浑身都是汗，手臂上还挂着点滴。
“这是医院，哥哥送你来医院了。你没事了吧，你都已经昏迷了三天了。”默儿在我身边喋喋不休。
“我没事了。”我头还是有些晕，身子无力，但是神智很清醒，黑无常的话仿佛犹在耳边，“道可道，非常道。道就是规律，自然界的规律，万物生长的规律，天地运行的规律。了解了道就可以破解天规，可以了解生和死的意义。”
爷爷说我修行不够，果然是如此。若我可以看透，是否可以少一些烦恼呢？
“殷佑呢？他上哪去了？”
默儿毫不在意的道：“他送那个小弟弟去了。城里有一户人家愿意收留小弟弟。哥哥说天劫已过，小弟弟可以平安长大了。”
我闭了闭眼，嘴角露出一丝微笑，也许我是害了很多人，但至少还有人因我而活，得失之间，焉知不是天意呢。我何苦这么执着？
一念而通，心底忽然有些轻松，肚子也咕噜噜的叫了起来，默儿笑道：“姐姐你肚子饿了吧，我给你买东西去。”
我微笑的看着他跑出去。
右手挂着点滴不能动，殷佑喂我吃饭，他的脸近在眼前，羽翼般的睫毛挡住了他的目光，只看见嘴角一丝淡淡的笑。
我呆呆得看着他，“殷佑！你心里也是同情春子的，是吧？”
殷佑不答，把调羹递到我嘴边，淡淡道：“吃吧！”
我张开嘴巴吞了下去，含糊地道：“你宁可被龙神打死都要救春子的孩子，可是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凡人呢？”
殷佑垂着眼又舀了一口菜，递到我面前，淡淡道：“他本来就不是妖，不方便带入妖族。”
“殷佑！”他调羹动了一下，我急忙一口吞下，他的嘴角微微勾起，眼神闪过一丝光，“你话真多。”
我心中动了动，似乎以前也有过类似的场景，他也是这么喂着我吃饭，只不过那时候他是一脸笑容，宠溺而温馨，不像现在，他的神情疏离而淡漠。
我的目光盯得他太久了，他似乎觉察到了，抬眼看我，“怎么了？”我脸一红，“没什么！”
看他不信，急忙又道：“真的没什么。”又看了周围一眼，忽然笑道：“可不是我在看你，大家都在看你。你看，帅哥就是吸引人！”最后一句话是在他耳边说的，轻得刚好只有他一人听见。
我住的是三人病房，旁边两张床铺的病人和家属都在侧眼看我们。殷佑抬眼看了看他们，又看看我，忽然笑道：“吃饭吧！”
几个人收回了目光，其中一个老婆婆还笑眯眯地道：“姑娘，你男朋友对你很好啊！”
我偷看了一眼殷佑，脸一红，心里却喜滋滋的。殷佑的脸色也稍霁，重新举起调羹递给我。就在我张嘴要吃的时候，殷佑的手忽然一抖，米饭洒到了被子上，我冷了一下，抬起头，看见他的脸上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我伸手想碰他。
他却急急避开，将碗和调羹在桌子上一放，冷道：“你还要吃吗？不想吃我倒了。”态度冷漠，仿佛忽然之间变了一个人。
我赌气道：“不要吃了！”
他真的站起来，将饭菜都倒进了垃圾桶里，然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隔壁的老婆婆看见他气冲冲地出去，不解得道：“姑娘，跟你男朋友吵架了吗？刚才不是好好的吗？哎呀，你们年轻人一有事就喜欢吵……”
我笑了笑，心里却觉得隐隐的疼，忘情水啊忘情水，莫非我和他真的不能再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