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夏夜飘过一阵风（1 / 1）
午夜的上海依旧灯火通明。
街道边的小型欧式别墅里，精致的吊灯把房间照耀的如同白昼。
墙边的单人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昏睡的女孩，她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散乱在枕套上，卷长的睫毛微微颤抖，白色而明亮的灯光把她的脸色映照的憔悴而苍白，她安详恬静的就仿佛是来自天国的美丽天使。
她的身边趴着一个熟睡的中年女子，她的眉头紧紧地蹙着，鼻梁上的金丝眼镜被耀眼的灯光照射的微微反光，脸上有掩饰不住的疲倦。
房间里一片安静。
灯光明亮而柔和。
床头柜上摆放的小巧闹钟一圈一圈地转动。
“风……风……你要去哪里？风——风……”单人床上的女孩忽然梦呓般的喊出，她恐惧的微微摇头，额头上渗满细碎的汗珠。
趴在她身边熟睡的中年女子，猛地睁开困倦的双眼，惊慌地抓住女孩的双肩轻轻摇晃，“小夜，小夜——快醒醒……”
女孩从梦中醒来也是从昏睡中醒来，她微微喘着粗气，“妈——”她有些费力地坐起来，声音带有颤抖的哭腔，“妈妈——你告诉我，风真的被海浪卷走了吗？”她恐惧地问道，她祈求妈妈说不是的。
夜静痛惜地看着女儿，一阵酸涩，她自心中默默地对她说，请原谅我女儿，当经过岁月的洗涤，时间老人会让你理解我为你编造这个美丽谎言的真正用意。
“风为了救落水的子谦、子仪……再也没回来，他真的被海浪卷走了。”她违心的低语。
心猛地一阵抽痛，她背脊僵硬地坐着，目光有些复杂的呆滞，她怔怔地望着眼前这个被她称作妈妈的人，望着望着……大滴大滴的泪珠溢出眼眶，顺着脸颊往下滑滴落在蓝色的床单上。“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为什么要去大海？海浪为什么要卷走风？”夏夜歇斯底里地狂叫。
“你不要怪罪任何人，风被海浪卷走，不止你自己痛不欲生，我们大家都很难过，尤其是陈志一家他们更是良心难安，自责不已。这是一场意外，一场我们谁都不能预知的意外。”夜静大声喝住她，她不允许自己的女儿内心那么狭隘，“不要讨厌他们也不要恨他们，那样他们会永远也走不出内心的谴责。”说着她伸出双臂把悲痛欲绝的女儿拦在怀里。
夏夜趴在妈妈的怀抱里，难过的泪水肆无忌惮的流。她无法想象那个为她撑芭蕉叶，陪她喝咖啡，与她一同说海、说花，和她共舞校园华尔兹，在漫天飞雪中送给她天使吊坠项链，承诺永远守护她的男孩竟然失踪了，竟然被海浪卷走了，竟然离开了她……
夜静或许想起了病床上的风，或许心疼女儿的痛不欲生，或许为他们纯净的的爱情而感动，她的眼眶也溢满泪水，她轻轻拍打她的后背，抚慰她：“哭吧——哭吧，大声的哭吧，那样你也许就会好受些，发泄吧——孩子。”
“妈妈……”她的怀中传来夏夜因哭泣而断断续续的声音，“我好难过，妈妈我真的……真的好难过，我……我从没想过风会离开我，我从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我不知道……没有风的日子我会怎么样……我习惯了，习惯风在我的身边……习惯风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她伤心地闭上储满泪水的眼睛，她想她知道了什么是心痛。风的离开，让她体会到了这种痛，这种痛不欲生让她无法自拔，也痛到了灵魂深处。
夜静神情复杂地望着怀中的女儿，她突然动摇了，她稍稍犹豫了，她这样自私地做真的对吗？她不知道。面对痛哭不止的女儿，这一刻她有些自责了……
“妈妈——风说……说他是风，随意的风，自由的风……可是他愿意为夏夜而停留……愿意做永远……永远追随夏夜的风……做夏夜里飘动的风……那为什么他又做了夏夜飘过的一阵风……”这阵风掠走了她的灵魂，现在的她只剩下一个空空的躯壳，她没有告诉妈妈这些，她怕妈妈担心，她知道妈妈不能再失去她了，她也清楚地知道她的心已追随着风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夜静紧紧地拥住女儿，她能理解她这份心中的痛。当年老夏意外殉职，她也是这么歇斯底里，痛不欲生，可最后还不是带着小夜走过来了。她相信他们的女儿，也一定会坚强地挺过去，更何况风并没有死。“小夜，你不是说这两天你老是梦到风昏迷在病床上吗？”
夏夜在妈妈的怀中点了点头。
“风被海浪卷走了没被打捞上来，这只说明他生死未卜，但并不肯定风已经永远的离开了，也许风被过往的船只救起，也许风被海浪卷到了另一片海滩，也许风被打鱼的渔民救起，也许好心的游人把风送到了医院……”夜静轻轻挪开，抬起女儿的头，“有无数的可能，都说明风还活着，你为什么不相信奇迹呢？”
“我……”夏夜满脸泪痕，怔怔地望着母亲。是啊！她为什么就不怀有侥幸的心理，她为什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啊？她为什么就不报有希望呢？她为什么就不坚信风还活着呢？
“孩子——彩虹总在风雨后，你要坚信奇迹总会出现，你要坚信风还活着，你要坚信风还会回来，你要坚信你们的爱情可以任凭时间的冲刷。你现在要勇敢的面对生活，你要耐心的等待，你一定要坚信，无论将来你们身在何处，都一定会重逢在世界上的某个角落。”夜静动情地说着，她的眼底坚定无比，她一定要用最快的时间研究神经再植。
夏夜茫然地看着母亲，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角滑落。她怎么能坚信，她怎么能报有希望，冬天的海水那么冰冷，白色的海浪那么猖狂，深蓝的海底又生存着那么多的食人鱼类……夜晚的海面漆黑一片，冰冷的海水一望无际，风一定很冷，风一定很累，风一定会寂寥，风会不会绝望，风会不会放弃……“我要去大海……我要去星海湾……我要去找风。”她坚定说着，她要去找在汹涌澎湃的大海中盼望她去救他的风。
夜静沉默地望着她，她要去找风，这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谁陪她去？她不放心她一个人去。今天她还要飞回紫菱，因为她也不放心一直昏迷不醒仍未度过危险期的风……
“咚——咚——咚”伴随着轻微的敲门声，走进来一个帅气的小伙子，一身绿军装把他衬托的洒脱而高大。“姨妈，让我陪小夜去吧，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军人痛惜地望着伤心欲绝的女孩。他从未见淡然而骄傲的妹妹如此悲痛欲绝过。
夜静稍稍思索，望着外甥点了点头，她相信志伟会保护好小夜，会平安地带她回来。
“不用哥哥陪我去，我自己就可以。”夏夜抬起哭红的眼睛。
“不行！”夜静坚决的反对，“小夜，你现在这个样子，妈妈怎么会放心的下，你说过你会一直陪伴妈妈，你会用爸爸教你的武术保护我，你还会替爸爸守候妈妈一生……”她的眼角溢出晶莹的泪珠，“拜托你不要那么自私好不好，让志伟陪你去，妈妈才不会那么担心，妈妈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了……”她的声音有些央求的味道，她是害怕的，害怕她伤心过度，不顾一切地奔进大海。
“我让哥哥陪我去。”夏夜惭愧地低下头。妈妈说的对，她是自私的，她只顾自己伤心，却忽略了妈妈的感受，忽略了妈妈的爱，忽略了身边所有关心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