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2第十四个梦魇:墨无痕—笔叹(下(1 / 1)
“你不怕无梦,她不是鬼吗?”我问。在凡人的眼中,无梦的那样的现身,是会被当作鬼魂的。
“怎么会!”说着,子先的脸上便浮出了一丝笑意,却不知为何让我毛骨悚然。他顿了顿,带了无限的惆怅,又说道,“可惜,无梦将我们之间的一些事一些物遗忘掉了。”
“她忘了你?”我问。
“不,她慢慢的将我记起了,但她记不起我曾送她的一些东西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无痕,你是她姐姐,你是否知道,一只盒子。”
“盒子?”我开始好奇。
“桃木为质,精心雕琢,外绘鸳鸯并蒂,置以黄铜铁锁。”子先细细的描绘,眼中焕发出一种特别的神采。
“你们的定情信物吗?可惜我……”我轻轻的摇摇头,但心中却浮现了那一幅幅画,特别是我最钟爱的那幅,画中女子所倚的那盒子,不就是桃木为质,精心雕琢,外绘鸳鸯并蒂,置以黄铜铁锁……子先画得是那样出神入化,可惜无梦不是杜娘,她是不会知道那个盒子的,更别说是我了。
“你也不知道,杜娘也忘了。”子先喃喃的一阵失望。
……
这个夜,过得那样快,天亮了,我起身告辞,有点不舍。虽然我其实并不离开,可是我还是不舍。只盼着太阳快快的落下。
天黑了,即使知道自己的容颜不如无梦那么国色天香,但还是精心打扮了一番,这才发现,自己也那样清丽动人,那样容貌脱俗,那样的我再度出现在了子先的面前,我们相视而笑,昏黄的烛火下,琴声再度响起,诗词声声入耳……灯又灭了,我看不见子先的容貌,任他用颤抖的手触碰着自己的身体。突然,我想到了无梦,想到了那画中女子,我匆匆的从子先怀中逃离。
子先,不是深爱着他的杜娘吗?那他这样对我,我算什么?他算什么?我们算什么?他还是子先吗?他还是一往情深的子先吗?那样的子先还值得我去心痛吗?我想,我该离开李府了。
我离开了李府,子先再也不会见到无梦了,同样也没有了无痕。那短短的几个月,对他来说,只是南柯一梦。子先是不会发现,他家书房笔筒内的一只笔,已不翼而飞。现在的我,又一次呆在了笔墨铺,等待着下一个人将我买去,成为我的新主人,一生一世的主人,不再令我伤心而需要离去的主人。
当一只修长的手将我从一堆笔中拣出带走时,我已无语了,我元神离开形骸化成人形,怔怔的跟在子先身后,再次来到李府。问自己,我等待将我带离的主人,只有他吗?
才短短几个月,李府变得更大更光鲜了,府内府外修葺一新,四处喜气洋洋,后院丫鬟仆人又添了好多。还多了个醒目的女子,她的容貌平平,但却有着几分霸气。我听到下人们叫她夫人,我听到子先叫她娘子。于是,我的泪,便滚落下来了。
我又被置放到了书房,才发现,书房里,再也找不到无梦抑或是杜娘的画像了。我开始不懂,何为爱,何为人世间的爱,我要知道答案。
我变成无梦的模样,出现在了子先面前。
“子先,你为何娶了那女子,你不爱我了”我问。
“爱?杜娘,你已经死了,你让我怎么爱你啊?就算你活着,你该知道我也不会娶你的。”
“为何?”为何,这是为何?为什么子先现在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为何?哈哈,你只一名妓,现在又不记得百宝箱了,我为何要娶你?”
子先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但我依旧摸索着往下问。
“那前些日子你与我所说的话?”
“哈哈哈……我只想知道百宝箱的下落罢了,不说些好听的怎么套出话来,没想到还是白费力了。刚开始以为你隐瞒了我,才与你周旋如此之久,没想到你是真的遗忘了啊!不过没什么,现在我娶了此地首富的独生女儿,还稀罕你什么破烂箱子……”子先又说了些什么,我已听不见了。原来什么都是假的,那一幅幅的画,那一句句的言,那一夜夜的灯……都是假的,温文尔雅的背后竟是如此的丑陋不堪,子先那么不舍的,不过是那杜娘手中的那只盒子。什么未过门的妻子,都是骗人的!那杜娘,究竟是怎样一个可怜女子?
李府不是我的归宿,所以我再度的离开,但我无处可去,只好又回到了笔墨铺,我累了,好累好累,我在笔墨铺中沉沉入睡,不再想尘俗的是是非非。但再长的觉还是会醒的,可我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到来一个陌生的地方:简陋的房屋,成堆的书籍,疲惫但眉目清秀的书生……这里是不能与李府相提并论的,但我却庆幸,却高兴。
那书生将我拿起,在墨中浸润,在洁白的宣纸上用心的摘录,写下了密密麻麻的文字,然后换钱,维持着生计……我的生活变得如此的平静,我以为自己能一直这么平静的生活下去。可某天,我在旁边看着自己的新主人认真的在纸上抄写道:“第三十二卷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就在那一刻,我一下明白了。我动用了法术,将子先在书中的命运改变,我将他写入了死亡,虽然只是自欺欺人,却也是无可奈何。而在十娘的心里,就在子先将她卖于孙富的那一刻便已死了,不是么?
我累了,真真正正的累了,我要睡了,要睡好久好久……只希望再醒来的我,能将一切遗忘,包括那一缕或许根本不属于我的哀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