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芝麻(1 / 1)
听闻沈却要过来,程缘激动的心情犹如瞬间被浇了盆冰水,冷凝住,所有的发泄,泪水都收势,下定了决心,这次一定要逼他。
踏出浴室门的时候,她已是一脸的平静。
不过半小时的时间,沈却匆匆赶来,程缘牵起他的手进屋,引他去洗手。
水流细密滑过指尖,夹杂着她手指的温度,不似以往那般绵软温暖,微微透着凉。
“小缘,怎么不舒服?受凉了?还是吃坏肚子了?”沈却捏住她的手,她对他好,细致地犹如对待孩子,“拿毛巾给我吧,我自己会洗。”
手上的动作没有停,替他洗干净后,又拿毛巾擦干,“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哭?”
“是我惹你生气了?”沈却抬手抚摸着程缘的脸庞,又探了探她的额头,淡淡地笑,“是我不好,别气坏了身体,还吐了?胃里难受吗?”
“你……”程缘看着他的笑容温存微带着宠溺,可在这表面的温度下,他又藏着多少凉薄,想问他,你为什么不问我原因?或者向我解释一下。
她要的,从来不是他的道歉,“没事……先吃饭吧。”
“我吃过了……就是过来看看你。”沈却的脸色在灯光的映衬下,明晃晃地白,有汗水顺着发迹滴落下来。
“我没事,就是一时吃的不合适。”程缘此刻不愿见他笑,不愿听他波澜不惊地声线传递着,透露的只是一个讯息,“无动于衷”。
两人携手入座,饭桌上,程缘就着眼前的饭菜和米饭吃了几口,沈却默默在一边坐着,也不动筷。
当程缘父母夹菜让他再吃些的时候,他微笑着应了,偏头小声问程缘她碗的方位,又小心将菜夹到她碗里,轻声问她,“还难受吗?替我吃了吧。”
偏头细语,亲密无限,众人浅笑,眼神透出几抹调侃,程缘不言语,将沈却放入碗里的菜系数吃了,余光扫过,只见他的手不着痕迹地在桌下按了几下腹部,只是,偶尔。其间,他从容参与着父亲他们的话题,不时点头,穿插几句回应,除了汗水微渗着,一切做的不露痕迹。
“沈却,我有些累了,你陪我回房里休息一下。”程缘终是看不下去,拉他离开。
进了屋,她没有开灯,背后的人紧随着她进来,她不愿回头,甚至不想看清他的脸,那只是一张面具罢了,所有的喜怒,他都不屑让她知道,即便是关心,他也保持得浅淡有度,随时准备着收手。
“你可以撑多久?”程缘叹气,“你会瞒我多久?”
“呵……,给你看出来了?……是有些不舒服。”沈却摸索到沙发的扶手,侧身坐下,手按在了胃上,渐用力下压下去,看便知很是用力。
程缘递给他水杯,摸索出药片凑到他的唇边,他低头吃了,唇瓣间的温度比她掌心的温度凉得多。
“他们两个终于是幸福了呢,只可惜哥哥的心脏病还是令人忧心,要是能痊愈该有多好。”程缘仰躺在自己的床上,也不看沈却,侧头看着窗外的黑暗,夜空暗沉,没有月光,没有星辰,现实总不够美好。“沈却,我想要哥哥的身体好起来。”
“傻丫头,我不是魔镜啊,许愿怕是没用。”沈却的声音低哑了几分,他不知道程缘没有开灯,不知道她离他那么的远,她躺在那里,根本看不见他勉为其难的微笑。
“你的心脏不是很强吗?不是对一切都无所谓吗?你把心脏给哥哥好了。”程缘的声线很平静,但双手却紧扣住了被单,出言伤他,自己的心脏却痛的几乎裂开,再开口,终究带了哭腔,“我想澍儿看见,你就把眼睛给他,那我想哥哥的病也好了,你也一定肯牺牲的吧?沈却,你爱我,果然……很爱我。”
“小缘……”沈却皱眉,有种痛蔓延至心肺,她说他的心理承受力好吗?是啊,不然怎么能拉着她拍照,逛街,看电影,种种平静只为给她留下份美好。可惜还不够,所以终究痛得坐不住,靠向她,只有低头,才可掩饰。
“你想放弃了吗?到时候,你是骗我说不得不摘掉眼球,再演出戏把我推向谢灼?还是干脆躲起来,制造个假死?哪出剧目比较合适呢?沈却……幸福就在你手里了,你还要怎样?”程缘质问,“我也会累,你知不知道?这场戏我演不下去。”
“很可笑吗?或许……我会同你谈条件,会用一双眼睛,换得同你的天长地久?这笔生意,不算亏。”沈却笑出了声,熟悉地自嘲。
“你不会,那是你自卑的底线了,断了,你活不下去。”程缘的泪水再次浸湿了枕巾,“我可以不在乎那眼球的,不在乎你变成什么样的,可是沈却我知道,那样你活不下去……。”
“小缘,我……”沈却咬了咬牙,剧痛袭来,打断了他的话语。
“你让我说完,其实……真要那样,用我的眼睛更好不是吗?要我眼看着那么恐怖的事情发生,还不如让我瞎了的好。沈却,没关系,反正你本来就看不见……也不会像我这么心痛。”程缘侧身蜷缩起来,双手环抱着膝,她觉得冷,但沈却在她的背后,不是触手可及的地方。
“我说过,我也会心痛……不要……那样。”沈却勉力支撑起身体,伸手摸索着,四周是陌生的环境,他丝毫没了方位感,徒劳探着空气,“小缘?”
程缘听得到他的动静,但是第一次,狠下了心,不去拉他的手。
“心痛是很容易的事,哪怕只是谢灼笑着提醒你一声,小缘,你的嘴角粘着芝麻了。我也会难过……其实我本不至于敏感自卑到那种地步的。”沈却放弃了探寻,他知道小缘有心躲他,他是如何也找不到的,胃里痛至极,拿出盲杖抵着,尖锐的痛楚袭来,胃疼倒反而好了许多,只要尽力,他都可以承受的,就像上次,她同旁人起舞,而他连情敌的影子都看不见,“我是疯了,连粒芝麻也嫉妒,你的幸福在我的手里?任我捏碎它吗?”
……
“听说你不舒服,我急疯了,可我能做什么?我看不到你的脸色,还要你领我进门,都不确定你的食欲可有好些了?夹菜给你,却……连自己碗里放的是些什么都分不清。”
……
“越是爱你,我越在意,自己是个瞎子……不要让那个孩子再在面前时刻提醒我这个事实了,你知道自卑会让我活不下去,可最让我自卑的,不是毁容被人嗤笑,是你的怜悯,你知道我不接受,就能补偿到个孩子身上吗?我说过,这个心结,我打不开。”
……
“小缘……幸福真的很近了,甚至没有阻碍,可是……看不见,也摸不到。”
沈却自顾自说着,声音渐低下去,程缘埋头哭着,泪水的咸涩溢满口腔,化作清苦。
突然只是一阵响声,微沉闷,稍后便淹没在一片死寂中,连□□声都没有,却惊得程缘立时撑着床坐了起来。
沈却跌坐在地上,身侧靠着沙发一角,姿势曲着,很是不自然。
“沈却?”程缘唤他,打开床头灯,赤着脚蹲在了他的身边,抬手扶住他的肩,只觉汗已经湿透了整个背脊,翻身让他面朝自己,却见他的脸色微泛着青,眉头皱得死紧.
知他是痉挛了,可摸索到他的胃部,却愣住了,他居然就用盲杖那么顶着,坚硬的金属一端,直没入衣服,陷入腹部。“你……你怎么了啊?不要吓我。”
程缘费力想要拿开盲杖,却听到沈却咝咝抽着气,他的力度很大,根本不让她移动。
“没事……一会儿就好。”沈却抬起另一只手摸到程缘的脸,向她的身侧靠去。
程缘揉着他的后背,“沈却,松手,求你。”
时间不长,沈却终于由着程缘拉开了盲杖,微喘着气,脸色泛着灰暗。
“我叫救护车,你再忍忍。”程缘想松手去拿电话,沈却一身无力的靠着,根本无法支撑自己的重量,她便要大声呼救。
“别喊。”沈却捂住了她的嘴,竟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大惊小怪,痛过了,已经好了。”
“沈却……你是不是病的很严重了?是不是还有事瞒我?”程缘慌了,双手环着他,护着他的胃,就怕他再干出那种事情来。
“咒我吗?……就是痉挛的时候,用硬物顶一下好的快。”沈却拉着她的手在腹部缓缓揉按起来,“今天刚做了胃镜,应该没什么问题的。”
“你为什么早不告诉我。”程缘听后立刻小心扶他起来,让他靠坐在床上。下午,他没有回音是因为在医院做检查?而立刻赶过来,可不是最难受的时候,偏偏这人还是有些晕车的。“吐了没有?”
“本是快吐了,听说你病了,倒是吓好了,小缘,这次的反应最小。”沈却拉她近身,反而问她,“你真的没事了吗?”
“好了,本来就没事,就是被你气的,一时哭过了。”程缘真不知道该拿眼前的人怎么办才好,以为自己下了狠心了,却依旧患得患失的,“我开始,真想冲到你面前,打你两巴掌。”
“打吧,只是以后别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沈却闭目,眉头皱了皱,声线透着疲惫,忍痛的神情很短暂,偏牵疼了程缘的心。
“你也知道着急?是谁总和身体过不去?你知道每次看你不舒服,我有多难受?你可好,三天两头的不安分,我……”扬起了手,终究动作停滞。
“小缘……”沈却似感应地到她的动作,抬手微晃了几下很快拉过她的手,亲吻她的掌心,冰凉的唇渐有了热度,呼吸声也渐急促了起来,“我总安慰自己,你会不介意……你会陪我到最后的,真的没有要放手。”
“不准再提,除非你想我也成瞎子来陪你。”程缘低头吻上他的额头,又滑至眼眸处,他的睫毛微微动了下,身体都有些发颤,令她紧张,“又痛了?”
沈却的脸上渐有了血色,落上她脸颊的吻细碎而慌乱,渐就吻至唇畔,加深,热烈。
衣扣几乎全被松开的时候,程缘本能地推拒了下,沈却似被惊醒,苦笑着撑开身体说,“对不起。”
有些东西,早已停止不了了?程缘才发现,她放不下的,而这次要是放手,这人的心结怕是要扣死一辈子的。
于是,环抱住他的腰,延续动作,指尖微颤,解开他的衣扣,随之看见他腹部白皙的肤色片片泛着红,只沿着那条长长的疤痕晕染开来,泪水滑落不停,直到身体紧密贴合在一起,再看不见伤心。
她下定了决心要逼他,竟是用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