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银耳（1 / 1）
程缘来到医院的时候，以续的床位上空着无人，护士笑着指了指楼下的花园，脸上的红晕透露着羡慕。
随着目光侧头望去，只见柔和的阳光洒落点缀着亭院，绵延搀扶着以续在白色的长廊里慢慢走着，他们身上的衣服都着色浅淡，两抹身影相融入风景，并不张扬，但这幸福温情足以羡煞旁人。
程缘倚靠着窗台，竟看着出了神，移不开目光，挪不动脚步。
景色人影模糊起来，程缘都感到光线刺眼，心里只想着，她没有机会和沈却享受这样悠闲恬淡的幸福吧，因为这白廊他看不见，绿草他也看不见，甚至……连阳光他也不曾见过。
一直觉得得到后失去来得更痛，可原来痛也是好的，总好过不曾拥有的遗憾，总好过脑海里连影像都没有的空落，回想那天沈却神色平静地问她粥里放了什么，而后愣愣含着枣核浅笑的模样，她不觉握住了窗框，却抑制不住心痛，密密麻麻。
“你们这么随意走走，可知吸引了多少目光？”看到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程缘扯出笑意，故意眨眼示意，“姐姐可要当心了，多少人看着哥哥脸红心跳呢。”
“嗯，就是。”绵延皱眉，竟真起了危机意识，边拿了毛巾给以续抹去脸上的汗，边抱怨，“以为哥哥挺低调的，原来还是很会引入注目的呢。”
程缘就差翻白眼，感情这世上就姐姐你独具慧眼知道以续哥哥的好，旁人都无知无觉不成？摇头，更是为她的迟钝叹息。姐姐如此一个倾城美人，竟对自己的优势也是无知无觉的，都想不到回一句“说不定是在看我的呢？”只单纯的想着怕有人要抢她的宝贝哥哥。
以续由着绵延擦拭，目光对上了程缘的，也只是笑，颇为无奈的神情，传递的讯息好像是：没办法，你姐就是这样单纯孩子气的，你别欺负她了。
眼神交汇间，以续对绵延的宠溺展露无遗，程缘立刻领会，想笑，眼前偏就浮现出了那双空洞幽寂的眼眸，心中又失落塌陷了一片。
“哥哥看起来比前几天好多了。”程缘的目光始终低垂，想着有几分愧疚，“现在还疼的厉害吗？”
“好多了，没事。”陆以续靠回床上，动作还还有些缓慢。
“幸亏好些了，之前咳喘成那样，坐也不是躺也不是的，又不敢碰你，眼见着咳出血丝来。”绵延替他垫枕盖被，脸上浮现出满满的心疼。
程缘看在眼里，心中满是抱歉，脱口而出，“对不起。”
绵延侧头，先是奇怪，而后就笑了，眼中的疑惑变成了嗫嚅，“你这是在替谁道歉呢？”
程缘的脸倏的红了，气恼地回瞪她。
“你们两个别闹了，都先坐下吧。”以续看着这两个丫头胡闹到大的，自然知道她们只是玩笑，可看出程缘的窘迫，还是忍不住替她解围，“暖暖，我有些饿了。”
“你们都护着那个混蛋，提都不敢提的，怕什么，我这又没去找他的麻烦。”绵延嘀咕，舀了碗银耳羹在以续的身侧坐下，以续伸手取勺，却被她制止，“哥哥又要逞强，过会儿扯痛出一身的汗，还不是我的事情。”
以续现在是被她一勺勺喂着吃，对她说话竟还是哄孩子的口气，“我家暖暖最乖了，不会小气计较的，对不对？”
绵延低哼了一声，“那人才不怕呢，这些日子不知在何处逍遥着，倒是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其实……他也生病住院了。”程缘忍不住道出真相，替那人辨白。早就明白了绵延的心意，确定她不追究的时候，因为气着沈却的隐瞒，当时也就没有说出这事，后来几次想着沈却的话，倒没了说出来的勇气，真的怕人笑他是罪有应得呢。
“严重吗？”以续听了，满是忧色，“其实那天见他脸色就很差，只当他是气我。”
“应该在医院的时候就吐血了，后来在我车上晕倒了，送到医院做了手术，现在……还会胃痛的满身汗的。”程缘解释，看向绵延，又低下了头，声音渐轻。
“暖暖，你替我去看看好不好？”以续侧头看向绵延，见对方别扭，又拉住了她的手，点了点头。
“不用了，他已经出院回家了，我说出来……只是想你们知道……他的心里也是有愧疚的。”程缘解释。
“是我自己不小心。”
“是哥哥太迟钝啦。”
两人同时出口安慰，紧张的气氛随之消散。
之后，程缘要离开的时候，绵延拉住了她，“你要去他那里吗？”
程缘点了点头。
“这些银耳羹是我爸放了血燕炖的，他吃些应该也是好的，不嫌弃就带去吧。”绵延把保暖瓶塞到程缘的手里，“我现在要照顾哥哥，等过段时间哥哥好了，我会去找他说清楚的。”
“姐姐，谢谢你。”程缘笑得眼中含泪，握住了绵延的手。
“别肉麻了，这么正经的叫我姐姐还挺不习惯。”绵延尴尬，眼中有着庆幸，“我说过，只要哥哥能好，我便再没有奢求了。可是小缘，你真的那么在意那个人吗？”
程缘苦笑，却坚定地点了点头。
绵延回到以续身边的时候，脑海里还是凝结着为妹妹的担忧，“哥哥，你说小缘喜欢沈却，是不是件太辛苦的事情？她明明可以寻找一份轻松许多的爱情。”
以续笑，伸手揽过绵延，安慰地轻拍着她的背，心想着，沈却若也是喜欢程缘的话，也不是轻松的事
他想沈却和他是同一类人，受着身体的局限，必然有太多的顾忌，无法太过随心所欲，幸好他的暖暖要的不多，只是单纯的守着对他的痴念而已，他虽心疼遗憾，却也感激珍惜。
但小缘是不同的，她的心智比绵延还成熟些的，能想得通透，那心底是不是就存着对自由飞翔的向往，那样的女子，沈却怕是无力伴其左右，而她给予的爱情他又可承受的起？
“我差点就开口劝小缘放弃这段感情呢，虽然也知道她这五年付出的苦。”绵延低声说着，“小缘比我潇洒豁达些的，我只要有哥哥就好，而小缘的追求除了爱情还有其他，如果陪着沈却，怕是要放弃，要迁就的。”
“若是爱，又哪里忍心看她牺牲所有？”以续拥着怀里的人，微叹。
“可气的就是，都看不出那家伙的心意，小缘多委屈。”绵延抱怨。
牺牲，付出，迁就……委屈吗？有时候，害怕的不过是没有回应而已，是怕只他一个人的话，会不会太痛太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