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 8 章（1 / 1）
“三爷。”容若略一躬身道。
“三爷？好怪异的称呼哦。”龙夜明明是个少年，被称为爷，太奇怪了。
“这次是微服私访，这样比较合适些。”龙夜淡淡的解释道。
“噢。”也对呀，叫三爷总比叫皇上来得好些。“那你们不会很快就走吧？”一想到未定期的离别，我有些难过。
“不会”龙夜犹疑了一下，说出了我期待的答案，虽然我比谁都清楚它的不确定性，但我仍是盲目的幸福着。这样算什么呢？我不知道，我好象已深陷在某个地方，以后会怎样，我突然不敢去想。
“大师。”意外的看到行痴大师正远远的走了过来，我惊喜的大呼一声。
听到我的呼喊，龙夜急急转身，带着前所未有的慌乱。
“大师，这边。”我招了招手，跑了过去。
“雨恒。”行痴大师朝我微微一笑，我不由一怔，他的笑和龙夜的太过相似。下意识的回过头，发现龙夜竟站在自己身后，他望着行痴大师，一向淡定的脸上竟有着起伏的激动，他的身子微微发抖，眼中有着深深的渴慕。思维在电光火石间串起，五台山、康熙、行痴大师……难道……难道行痴大师就是历史上传说在五台山清凉寺出家的顺治皇帝？难怪怎么老觉得行痴这个法号这么熟呢！
在我几乎确定的同时，但见龙夜已双膝着地，深叩了三个响头，“不孝儿玄烨参见皇阿玛，皇阿玛吉祥！”龙夜的声音低沉而颤抖，带着浓浓的鼻音，他，哭了吗？不自觉的，发现有温热的液体滑下自己的眼眶，在这一刻，我不想阻止自己内心疯长的东西，我竟暗自喜悦能悲喜着他的悲喜。
“施主怕是认错人了，贫僧法号行痴。”行痴大师一脸平静，超脱得事不关己。
“皇阿玛。”龙夜仰着头，眼睛急切的望着行痴大师，我的心猛的一揪。
“大师，龙夜，不，玄烨是你的孩子，就算你已身在红尘之外，血肉亲情也是不可分割的呀，你就认了他吧！”说到骨肉亲情的时候，我的心被划了一下，生疼。
“雨恒，这位施主确实是认错了人，贫僧不是什么皇阿玛。”行痴大师平静的背后，透着我说不出的残酷，即使他是这般的慈眉善目。我突然有些愤怒，为他的规避，为他的不负责任。这个在中国历史上仅活了二十四年的顺治皇帝，在爱妃董鄂氏死后，不顾自己身肩的家国重任，不顾年长的母亲和年幼的子女，决然出家，只为寻求自己心灵的安稳与归宿，说实话，我一直是不喜欢他的，即使他是所谓的“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痴情天子，我仍不喜欢这种不负责任的行为。也许是我不懂。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我有些咄咄逼人，“雨恒，不得放肆。”龙夜急斥道，我没有理会，继续道：“不就是承认他是你的儿子吗？这有什么难的？你逃避了这么多年，自己的心灵得到了安稳，就不顾别人了吗？这就是你所谓的四大皆空？”一个清脆的耳光，阻止了我的继续，那扇过来的手是龙夜的，我突然笑了，即使心里很疼。长这么大，这是我挨的第一个耳光，而我心疼的竟然是他的痛。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陷得这么深？不能这么下去，绝不能这么下去，我匆匆逃开。
“打得很疼吗？”龙夜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来到我身边，我没有说话，我尽量不让自己去看他，我怕在看到他的刹那，我努力维系的坚持就会瞬间崩溃。
他转到我面前，手轻抚着我被他打过耳光的脸颊，“对不起！”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如同耳语，我的双颊一片绯红，龙夜，我最怕的就是你不经意间的点滴温柔！
半晌，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龙夜，对你来说，我算是特别的吗？不然在我面前，你不会泄露那么大的秘密，还是你见到父亲的情不自禁？我可以认为我是特别的吗？
“在我十二岁的时候，我爸，呃，我爹娘就分开了，我一直跟着我娘。”不知为什么，我突然想说自己的事情。“我一直觉得无所谓，甚至有些庆幸，两个不相爱的人勉强生活在一起更痛苦，在单亲家庭，我同样活得健康快乐。较小一点的时候，每当和娘吵架，我就会特别想爹快点回来，可每次都落空，有一次和一个朋友闹僵了，她说我没什么可得意的，说我是个没爹的孩子，我不知道有没有伤害到我，我们那个地方很多同龄的孩子都活得比较无所谓，看太多了这种离合。”虽然早就觉得无所谓了，温热的液体还是滑下脸颊，龙夜走上前紧紧拥住我，头顶传来他的低叹，突然觉得心变暖了，龙夜，世界上家庭残缺的孩子不止你一个，你要勇敢些！我反抱住他，这是我第二次抱他。
行痴大师仍是不承认自己就是顺治皇帝，龙夜也不坚持，却始终伴在其左右，不肯离开，这个富有四海，尊贵至极的少年，最最渴慕的也不过是世间最最寻常的亲情，记得以前在哪本书上曾看过，他晚年说他一生最大的饿憾事就是终生未能承欢父亲膝下，我不知道在若干年后，他是以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我想倾尽所有让他快乐！
“大师，我想和你谈谈。”其实我根本无法将眼前这个祥和的中年僧人和那个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顺治皇帝联系在一起。我不喜欢顺治皇帝，但我很喜欢行痴大师。
行痴大师微笑着点点头。
“大师，我不是你们这个时代的人。”深深的吸了口气，我继续道：“我来自三百多年以后，距你们清朝灭亡近一百年，我们那个国家没有皇帝，你能相信我吗？”我希望我的坦率能得到行痴大师的信任，我想开诚布公的和他谈谈，不愿遮遮掩掩。
迎上的是行痴大师深邃而洞悉的眼，“我相信你。”他没有我以为的大惊大异，也许于他来说，剩下的只有纯粹的青灯古佛，他是死了心吗？还是根本已无心？只在刹那，我隐约有些懂他。是我太偏激了吧，我又怎能坚信他所有的放弃不是一次锥心的隐忍呢？我没经历过，我没有任何立场自以为是。
“大师，对不起！”我的眼眶有些红了，他于我来说，就象个亲切的长者，我后悔自己的出言不逊。“傻孩子。”大师摸摸我的头发，那双手温暖而慈祥。
“顺治帝早已驾崩，我不能认他。”大师的眼中透着些许无奈。他明明是在乎龙夜的呀，只是不经意的流露，却溢满了牵挂与慈爱。是啊，这不是遥看历史，这是身处历史之中，在这个时候，顺治帝早已驾崩，现在在我面前的只能是行痴大师。
“可是，”我试图再说些什么，终于还是什么也没说。
站在山谷间，我撕声呐喊，听到自己歇斯底里的声音在群山中回荡，胸臆间萌生出一阵畅意。和龙夜的人生比起来，我的人生要简单得多，我理不清复杂的事，复杂的感情。
自那次和大师倾谈后，大师就离开了，他给龙夜留了一封信，信上只有四个字——永不加赋。龙夜看完这封信将自己关在屋里很久，出来的时候。脸上有释然的笑，或许从一开始他就知道这样的结局，即使他心里还是很痛，他能做的也唯有隐忍吧。
“进宫了，我一定要叫你皇上吗？”坐在马车上，我第N次向龙夜问道。
他微笑着点点头。本来我们再次互道了离别，可我不知不觉就跟在他和容若身后，被发现后，龙夜干脆就让我跟他进宫。为了这个，我足足兴奋了很久，现在仍处在兴奋状态中。
当我看到铺天盖地的人群整齐划一的跪迎龙夜的时候，早有心理准备的我仍是吓了一大跳。
龙夜淡定的微笑，雍容的穿过两旁跪迎的人潮，我则走得颤颤巍巍的，天啦，这什么阵势啊，估计那些明星也没见过这种排场，也对哦，他是皇帝啊，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根本没法比啊，没走几步，我的双腿就开始泛软了，但我不敢有丝毫倦怠，忙紧跟上前。
“臣妾参见皇上，皇上吉祥！”一排娇柔的声音高低起伏的响起，被庞大的阵势弄得昏头转向的我寻声望去，看见十数个旗装打扮的女子，环肥燕瘦的站了一排。她们应该是龙夜的妃嫔吧，虽然早有认知，心还是很疼。
“皇后呢？”扫视了众女子一眼，龙夜轻声问道。
“回皇上，皇后娘娘临盆将近，老佛爷将娘娘接到了慈宁宫静养。”为首一个娇艳的女子盈盈一福，眼神若有似无的扫视了我一眼。
这个女人就是孝庄吗？他应该是五十岁左右吧，可岁月的风霜并未在她脸上过多的驻足，她看上去高贵而美丽。身材微微有些发福，却丝毫未损她的优雅，这个女人就是历经三朝，一生传奇的孝庄吗？我心里特别激动。
“她是？”孝庄发现了我，轻声问道。
“您好！我叫温雨恒，是皇上的朋友。”
“放肆，在老佛爷面前能称我吗？”说话的是先前那个娇艳女子。
这个女人真奇怪，“不说我说什么？说你吗？”我奇道，换来底下一阵闷笑。
“没关系，丫头。”孝庄朝我微微一笑，天，她对我笑了呢！
“皇祖母，这女孩在五台山救过朕的命。”龙夜突然道，上次在山上明明是他为我挡了一箭还受了伤的啊，怎么说是我救的他呢？虽如此我也没多说什么，他应该有他的考量吧。
“臣妾给皇上请安。”正在谈笑间，一个身怀六甲的秀丽女子从内室走了出来，眼见就要拜下去，被龙夜及时扶住。“皇后无须多礼。”龙夜的声音极为温和，眼神也柔到极至，在他们默契的对视中，我的心忽然一窒，说到底，我只是个局外人，我默默的站在一角，僵硬的微笑。
站在宽阔的外殿与站在山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山间入目的是层层的群山，而从紫禁城的外殿看去，是一层层结构相仿，精致绝伦的人造宫殿，同样是被围在其中，在这里我却有被囚禁的感觉，龙夜从小到大生活在这人间富贵乡，他，快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