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刘医生恻然,这虽不能解释一切,却也使人知道,吴乃娟流露孤芳自赏,并非无因。
“这是你心底秘密?”
“我无刻意隐瞒,当然也没天天挂在嘴边。”
“可有向朋友倾诉?”
“好友王碧好知我身世,世上很多人比我惨,自怜无益。”
“你憎恨他们吗?”
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 四(11)
“父母?不不,外婆待我极好,我应满足。”
“可有男友?”
“我喜欢一个叫李至中的人——”
这时,电话铃忽然响起来。
杂声打破了乃娟的催眠,她睁开眼睛:“咦,我说到哪里?”根本不记得曾经接受过催眠。
“吴小姐,你心理状况正常,不过略有抑郁。”
“略有?每天早上都唉声叹气。”
“信不信由你,这是都会人通病。当你找到伴侣,有人分担悲与喜,一切会改变。”
乃娟不语,谈何容易。
刘医生问:“你心目中已经有人?”
乃娟点点头:“我们之间有点误会。”
“我看这误会很快会消除,你俩会开花结果。”
“刘医生,你又好似一个预言家。”
“我依常理推测而已:你个性沉实,又有足够智慧,一定会排解自己的纷争。”
乃娟笑了,看看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
可是刘易宙医生忽然提出要求:“吴小姐,我也有问题请教,关于我与丈夫之间——”
啊,能医者不自医。
“别客气,大家讨论一下。”
“我们结婚八年,有一个七岁女儿。两年前,他决定去外国工作,从此家里像单亲家庭。”
乃娟坐起来,正视这个严重问题。
“他到何处工作,是否薪优?”
“泰国。”刘医生轻轻叹口气。
“如果是美国又还好些,至少人一我八,辛苦一点也值得。或是待在那边,妻离子散,为了一本护照,也还可以说得过去。”
“现在为的是什么?”
“世上到处都有工作,怎么会到那里去,目的只有一个:逃避。”
刘易宙惘然:“他可是逃兵?”
乃娟点点头,刘是心理医生,心中有数。
“你们之间一定有很大的分歧,两个人都缺乏勇气面对,权且拖延,最可怜的是孩子,谁照顾她?”
“我需工作,她由菲籍女佣照顾。”
“不能长久如此,你是知识分子,应当好好尽速处理此事。”
“你说得对,吴小姐。”
“你们之间的分歧是什么?”
刘易宙想一想:“金钱。他丢了一份优差,又投资失误,家庭担子落在我肩上,所有账单由我支付,压力相当大,所以龃龉渐生……”
“你埋怨他?”
“他日夜自怨,老在嘴上挂着从前如何风光,使人难以忍受。”
“你是心理医生——”
“他不愿就医,他有狂躁症初期症状。”
“为什么还不分手?”
刘易宙苦笑:“人不在,无从商议。”
一走了之,的确是好方法。
“请他回来,不能再拖下去。孩子很快长大,失去的童年永远失去。”
“他说他有他的工作。”
“一切事都分轻重先后,那是很坏的借口。”
刘易宙沉默。
乃娟忽然问:“刘医生,你收入不错吧?”
刘易宙点点头。
“刘医生,请恕我多嘴,金钱是生活中不可缺乏的元素,但不可因利失义,既然你独力可以应付开销,请勿吝啬。”
刘医生低下头:“我不是小气金钱。”
“那是为什么?”
“我不愿与一个不能照顾家庭的男子一起生活。”
“你思想封建。”乃娟老实不客气地指责她。
“是。”刘易宙承认。
“这是一层心理障碍。”
“我看不起他,生活也没有幸福。”
乃娟已无话可说。
“那么,”她说,“分手是你们惟一出路。”
“吴小姐,你说话斩钉截铁。”
乃娟答:“你我都不是婆婆妈妈的人,两个人在一起,最重要是自己那一关。谁付账,谁做家务,谁劳苦功高,谁坐享其成,糊涂荒谬,都不是问题,关起门来,只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可。但是,有一个不愿意,关系便难以维持。”
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 四(12)
刘易宙不住点头。
“你那现代女性智慧刚强的外表下有一颗传统小女人的心,事事嚷男女平等,但是又坚信男人应当承担家庭责任。”
刘易宙涨红面孔。
乃娟叹口气:“时间到了。”
她站起来告辞。
招待员问:“吴小姐,可要约下次时间?”
乃娟忍着笑:“不必了。”
心理医生的烦恼比她更多更大。
不知是吴乃娟医她,还是她医吴乃娟。
看这种医生有什么用。
重要的是因为刘医生不能与伴侣共患难吧?对配偶尚且如此,对朋友更吝啬付出,乃娟不喜欢那样的人。
以后再也不必看心理医生了,自己若不能辅导自己,就干脆拉倒。
那本《详梦:一千种》倒是本有趣的书。
接着,乃娟左眼皮跳了好几天,那是极为不舒服的感觉。
她在眼皮上敷冰水,搽药膏,统统无效。
医生说:“放松一点。”
“会不会是不祥之兆?”
“吴小姐,你提倡迷信。”
乃娟自己也失笑。
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 五
花常好月常圆人长久 五(1)
第二天,她照常回到办公室,早到的同事与警察正在门前议论纷纷。
“什么事?”
“有人放火烧我们大门。”
“吴小姐,事情同你有关。”
“有人在大门口贴了这张告示。”
乃娟定睛一看,告示上用粗劣的大字这样写:“吴乃娟害我家散人亡,我必取你狗命。”
一名督察走近:“吴小姐,请过来说几句话。”
乃娟镇定地坐下。
“最近有无接过恐吓信或电话?”
乃娟摇摇头。
助手进来:“吴小姐,方小姐叫你放两个星期假。”
乃娟点点头。
警察说:“吴小姐,你进出当心,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不用,我自问并无伤害过任何人。”
这时,同事魏华在门前出现,冷冷落井下石:“千万别一把火牵连到无辜同事。”
警察问:“吴小姐,你心中可有蛛丝马迹?”
乃娟又摇头。
“会否是你的辅导忠告引起一些人的误会?”
乃娟答:“没有人表示不满。”
“仔细想一想,尽量提供线索。”
乃娟心中一片空白。
“暂时放假也是好事,我们会派人保护你。”
由始至终,新上司都未曾出来说过一句话。
乃娟离去时看一看烧焦的大门,不出声。
她心中实在没有仇人。
一名女警随她回家,守在她门口。
“吴小姐,我们每十二小时换班,希望这几日你不要随处走动。”
乃娟不出声。
第二天,报上刊登小小一则新闻,放在内页不当眼之处:“婚姻辅导员遭恐吓,办公室大门被火烧。”
字样太小,没有几个人看得到。
乃娟在家看小说。
一星期后,警方同她说:“我们已取消守护,吴小姐,你自己出入小心。”
乃娟点点头。
是哪个冒失鬼开她玩笑?
一定是同伴侣吵闹,心有不甘,迁怒他人。
过一阵,气顺了,不了了之。
她呼出一口气,平白多了两个礼拜假期,也不是坏事,她把想读的新出版小说全部读了一遍。
最后一天假,她与办公室联络,与方女士通电话。对方若无其事说:“明日复工好了。”
同事告诉她:“大门已经换过,没人记得那件事了。”
是吗?那多好。
但是乃娟仍然早出早归,不想掉以轻心。
乃娟把最近几年档案取出查究,并未发现可疑人物。
没有人同她有深仇大恨。
这把火究竟是什么人放的?
乃娟现在每走几步路,总得回头看一下,成语中形容的惊弓之鸟,就是这个意思。
她比平日更加沉默拘谨。
正当人人都以为事件已经平息,比意料中更坏的事发生了。
星期日上午,乃娟到门前找报纸。已经九点多了,日报应该一早派发,可是今日门内并无报纸。
乃娟是报迷,一日不读报纸,恍然若失。
她想:会不会是送报少年懒惰,把报张扔在门外算数呢?
她打开门,果然,两份报纸就在楼梯上。
乃娟已经梳洗,身穿便服,故此踏前几步,伸手拾起报纸。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身后一声暴喝:“吴乃娟!”
乃娟本能地转过身子,还来不及吃惊,眼前一个黑影扑上来,挥舞着武器,朝她头部袭击,电光火石间,乃娟急忙侧头闪避,并且用双臂挡在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