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第 5 章（1 / 1）
尹盈左手抱胸，右手大拇指的指甲被她狠狠的咬着，双眼直愣愣的盯着床单，一动不动站了很久。怎么了，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现在满脑子都是薛然最后的眼神，看着她离去的眼神，他的眼神看得她好乱•••为什么我要亲他，为什么•••他骗我，他瞒我！•••他为什么要这样•••他还骗我多少•••对我这么好•••也是骗••吗？想到这里尹盈心里很委屈，眼泪也涌了上来，她慌忙地拿手抹了泪，捏下鼻子，吸了口气。宋昕楷回头看了眼她，笑着说：“那边有沙发，你自己坐啊。”
尹盈点头坐下，才发现自己已经在欧子航的卧室。宋昕楷在医生旁边着急，欧子航在床上昏睡。欧子航，陌生的人，陌生的名字，陌生的脸；薛然，已经熟悉了的人，已经熟悉了的名字，已经熟悉了的脸。可是，熟悉的薛然为什么要隐瞒她？她一直对他深信不疑，把他说的当做世界，可是，他给的世界，不完整，不真实，不安全。尹盈越想越怕，还有6天就举行的订婚，也是假的吗？最恨的是，自己看到他难受伤时候自己的心也会跟着痛，就忘记他的骗，忘记他的瞒，只想安慰他，甚至，去亲他•••好乱，自己好乱，全部都好乱，她不知道怎样面对现在混乱的自己，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薛然。她下意识的想逃，于是逃到了这里。
发现自己脸上竟然全是泪水，尹盈终于回过神来，飞快的掏出纸巾擦脸。宋昕楷看她这样，心里挺开心的，说：“他没事，医生都说没事了。睡着了而已。”
“恩。”尹盈努力笑笑，然后不知道说什么。
宋昕楷走到她旁边的沙发坐下，拿起两个沙发中间那个玻璃桌上的相框，叹着气道：“那时候的你们，多好。”
尹盈一愣，眼光也落到那张照片上。照片上的自己头发没有现在长，留着斜的剪碎的刘海，笑得有些夸张的窝在欧子航的怀里。原来这就是过去的自己，今时今日看来，竟有些陌生。
宋昕楷看她沉默不语，便又开口：“不过现在你们也终于柳暗花明了，终于又能在一起了。”
在一起？尹盈心跳漏掉两拍，跟――欧子航在一起？她转头看着床上那个苍白的人，表情上不置可否，心里觉得不可置信，干脆低头沉默。
宋昕楷以为她害羞，呵呵笑了两声，起身对她说：“我们下楼吃晚饭吧，他现在还不会醒的。”
尹盈跟着他下楼，正在楼梯上的时候，宋昕楷突然转头问她：“知道你们俩现在这样子，说明了什么吗？”
“恩？”
“说明了除夕晚上不应该出门，外面有疫疬之鬼呢。”（《吕氏春秋•季冬记》记载，古人在新年的前一天用击鼓的方法来驱逐“疫疬之鬼”，这就是“除夕”）
尹盈终于被他逗得一笑。
薛然一个人失魂落魄的坐在桌前，呼吸很重。他总是拿起手机，然后马上放下，改成用手敲桌子，然后又拿起手机。如此这般，循环反复。最终还是忍不住，吐出一口气，他调出号码拨过去，又心慌地马上掐断，改成发短信。
“我等你一起吃晚饭。”
很快尹盈就回短信了，薛然有些受宠若惊地看着屏幕，手指有些抖地摁开短信：
“不用了，我已经在吃了。你好好吃。”
薛然反反复复看了几遍这13个字，感受到自己的心被针尖在刺，一下，又一下：
呵，哪怕低声下气，即使曲意逢迎••• •••
突然，胃仿佛被一只手捏得很紧，然后那手把他的胃拧起来，痛得他伸手用力按住胃部，然后弯着腰起身上楼。
“来，多吃点这个粉蒸里脊，你以前最爱这个了，”宋昕楷把一个盘子推到她的面前，“今天下午看你来了，张阿姨特地做的。”
尹盈看着这盘金灿灿黄澄澄的菜，有些怅惘：阿尔及利亚的国教是伊斯兰教，她已经很久不吃猪肉了。
宋昕楷没有注意她的迟疑，一边心情大好的吃饭，一边说话：“听说你在阿尔及利亚都不说法语的，今天欧子航一起头你竟然接着就说了。看来以前你们那个约定还真厉害。”
“什么约定？”尹盈吃着里脊，美味，只是，陌生。
“你们俩一起学的法语，还说就只在你们之间说，”宋昕楷笑起来，“那时候，你们小小年纪，悄悄话多着呢。”
尹盈听着宋昕楷滔滔不绝的说着她跟欧子航以前的事儿，慢慢地数着碗里的饭。
你们以前•••你们在一起•••现在你回来•••你们在一起•••你们将来•••你们在一起•••
尹盈被他说得很乱很慌。本来就不平静的心被宋昕楷的话搅得更加七上八下的。她有点来脾气了，把背往椅背上一靠，盯着碗，轻声插嘴：“其实，你说的这些，我听起来像是在听别人的事儿。”
“你——”宋昕楷不悦，“哎欧子航你怎么下楼来了？”说完连忙起身去扶。
欧子航没让他碰，自己有些摇晃地走到桌边，也坐下：“我也饿了。”
尹盈知道自己刚才最后一句肯定被他听到了，心虚地低着头看碗。欧子航调匀呼吸，哑着声音说：“好吃吗？”
“很好吃。”尹盈抬头微笑，碰到他的眼睛又垂下头，开始搓着手指。
真的是她。三年前，自己每天都看到的她，抱着的她；三年里，每天梦到的她，每天想起的她。她的头发更长了，她的脸瘦了些。欧子航沉醉在重逢的喜悦里，感到温暖一片，越发仔细的打量尹盈。看她现在低着头坐在自己对面，沉默的她与自己隔着整整一张桌子。不是的，过去的她话多得说也说不完；过去的她，也不会坐得离自己那么远。她是回来了，可是她不是以前的那个总是缠着自己的她了。想到这里，欧子航心中全是酸涩，呼吸也急促起来，身子轻微颤抖。
宋昕楷见状，连忙扶他起身上楼，一面对尹盈说：“你帮我把他的粥拿上来。”
欧子航把身体的重量压到宋昕楷身上，越来越急的喘气，悲哀地想：三年了，我心如故，你却•••难道，真的是桃花依旧，物是人非吗？
尹盈端着粥进房的时候，欧子航正半躺在床上吸氧。见她进来，欧子航虚弱地微笑，笑容还没展开就马上急急地吸气。尹盈轻轻地把粥放在床头柜上，学着宋昕楷的样子站在床边。
终于等到欧子航的呼吸稳定一些，宋昕楷松了口气，把手伸进裤兜，按了手机，手机的音乐就响了起来。“啊，我老爸找我，我先走一步，”宋昕楷抱歉地笑笑，“尹盈，监督他喝粥。”说完，便闪出了房间。
尹盈就被剩在房间里，有些紧张。欧子航看出了她的紧张，发现她还是跟以前一样，自己轻而易举就能看穿她的心思，感到心里暖了些。他用手支着床，想坐得起来些。尹盈看他力不从心的样子，便俯身轻轻把他扶起，然后把垫子塞到他身后，看到他微微皱眉，又仔细帮他调整了下姿势，然后，看到他起伏不规律的胸口，犹豫片刻，最终把手伸了过去，轻轻的揉。
欧子航一直温柔地看着她，看着她再次地做着这一切，看着她象曾经很多次那样呵护着自己，终于感到丝丝甜意。
欧子航呼吸趋于平稳，尹盈起身，不料正撞上欧子航温柔满满的双眼，一下惊呆在他的那片无限温柔里面。欧子航见她如此，心里更是感到安心一些。他轻轻举起一只手，想要摘下氧气罩说话，谁知还是无力，手举到一半就垂了下去。
尹盈把他垂下的手放入被中，问：“你想把它取下来？”
欧子航微微点了一下头。
尹盈观察着他的气色，犹豫，然后轻轻移开氧气罩，问：“你想干什么？”
欧子航喘了一小会儿，眼若繁星地看着她：“我饿了。”
尹盈认真地喂欧子航喝粥，欧子航认真地注视着她，注视得尹盈耳根都红了。欧子航看着她害羞的样子，心里美美的。眼前的尹盈，有些生涩笨拙地喂着自己，却如当初一样细致小心。她失去的只是记忆，而不是我们的爱情。我们的爱情，还在的，应该还在的，一定还在的。欧子航一遍遍地憧憬，再一遍遍地祈祷。
终于吃完粥，尹盈帮他擦了擦嘴角，起身站起来，松一口气，说：“天晚了，我该——”
“天不早了，你今晚就在这儿睡吧，房间还在。”欧子航抢断她的话，期许万分，心中忐忑。
“啊不用，”脑中薛然的模样闪了一下，尹盈自己也觉得奇怪，她微笑：“我没带习惯的睡衣来。”
欧子航失望地看着她，没有言语。
尹盈拎起包，端着空碗：“你好好休息，我也告辞了。再见。”
“明天――”欧子航开口，没看她：“明天，你来看我吗？”他不敢看她，他怕她又拒绝，他怕她今天一走，就又是不回来了。然后，他又等，又是几年？
尹盈一愣，看着他落寞得孤独的样子，心里一颤：“好啊，明天我来看你。”说完，转身离去。
呼，她答应了，她真的答应了，她明天会来看自己的。欧子航吐出一口浊气，表情放松了些，却依然让人感到他整个人沉在一片凄凉中。会好的，要给她时间，给她时间就好了，就好了•••
“我觉得尹盈不一样了。”宋昕楷推门进来，皱着眉头。
欧子航默认，他不敢多想，他害怕假设自己等待三年的结果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样的结果会毫不留情地把他凌迟，凌迟千万次。会好的，爱不是没有了，只是睡着了，已经见面了，她回来了，会再来的，爱情也会回来的•••
欧子航闭上眼：“她需要时间。”
“可是还有6天她就跟薛然订婚了。”宋昕楷心急地提醒。
还有6天？是只有6天啊！欧子航苦笑：你走了三年，我悔了三年，痛了三年，痴了三年，如今你回来，却只给我6天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