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复明(上)(1 / 1)
一路上,易安默不作声的窝在青衣怀中,虽然她知道玄越就在身后。青衣定是隐瞒了极为重要的事,否则宫九不会在得知他的身份后还能如此轻易的让两人回来。只是,他不愿说,她不多问。
玄越也感觉到青衣的变化。且不说这一头的银发及突然深厚许多的功力,就他这个元平王的身份,能如此轻易的从湘蜀国皇宫毫发无损的出来,便有蹊跷。尤其是刚才湘蜀国君的神情,更是令人惊疑。但却可明白一事,青衣这个元平王,已经不再对湘蜀国造成威胁了,至于缘何如此,则不得其解了。再看从青衣怀中露出的女子衣角,玄越的心又是一阵纠扯,那个喜欢懒洋洋的生活,但遇到自己却时常皱眉,生气十足的女子哪里去了?
柏府大门打开,陈叔和齐武在门口候着,一脸担忧的神色。直到看到易安安然无恙,眉头才得以舒展。
易安被轻轻安置在自己的床上,青衣轻声说道:“你先睡一觉,好好休息。醒来,你想知道什么,再问。”
“好。”她需要好好休息一番,才能让心理承受那被青衣隐瞒着的事。
得到应允,俊美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自然的伸手将被褥整好,掖好每一处被角,而后摸了摸易安的头,方才转身离开。才转身,便看到玄越不悦的包公脸。他脸上的寒气,连已窝在被窝的易安都感受到了,虽然无言,却凛冽,不禁往被褥里缩了缩。
这一小动作被原非瞥见,微微挑眉,嘴角扯出一个极小的弧度。
最终,三人还是将易安的门关上了。而齐武等人则齐齐候在易安的门外,经过易安从柏府被虏一事,他们再也不能这般松懈戒备了。
青衣与齐武交换了眼神,而后看着还寒着蓝眸的玄越,低声道:“我们的事,还没完。”
玄越本就不悦,只是因为先前在湘蜀皇宫突然得知青衣的身份,以及他与湘蜀国君之间的对话蹊跷,觉得不便在易安面上发作。这女人,护着这个青衣护得紧,让他硬是被灌了一大缸的横醋。这下倒好,他倒自己先提出来了。
“现在,这里?”蓝眸挑衅的看着青衣。
青衣望了眼易安的房间,而后示意的向玄越看了眼,便提气开始飞掠起来。
玄越见状,意会的紧随其后。
对于两人的离去,原非连眉都丝毫未动。他不愿再看两个比自己强的人在自己面上“切磋”武艺了,还是坐成渔翁之利,守在那个笨女人屋外好了。现在,只有靠着她近点,才能让心里安稳点。
寂静的林木中,两个身影如鬼魅一般在穿梭着。时速之快,让身后的风扰了林木本来的宁静。上次的交手,介于在易安房外,两人在过招之余,均有所顾及。今日,两人再无他虑,都发挥出十成的功力。
一个时辰过去……
青衣与玄越两人都坐在了地上,各自依靠在一棵树旁,喘着粗气,互看着对方,眼中第一次很大方的流露出欣赏。
不该,两人喜欢的同一个人。无奈,世间,只有一个她。
口中一阵腥甜,玄越微微一惊,却没压住那自嘴角流出的鲜红。生平第一次受如此大的攻击,内伤不轻,估计有伤及肺脏,忍不住轻咳起来。
青衣见玄越如此狼狈,嘴角扯出一个较为嚣张的弧度,他很久没这么爽快过了。然而,他也受伤不轻,其实,很重。只不过,他刚在玄越喘息之际,服下了两粒白色小丸。
“你,还记得多少与小猫在一起的事?”青衣突然问道。
玄越一愣,而后回答道:“大多已记起。”相处的时日,算算的确不多,远远不及他。
沉默许久,青衣改成仰躺地面的姿势:“你有多喜欢她?”
没想到青衣会如此直白的问自己,看着平躺于地的青衣,玄越也躺于地上,未料却让胸口憋闷的紧,只闷闷的出声:“你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怎能看不出来,若非看出玄越对易安的心,他怎能容许别人对她有觊觎之心?又怎会在过招时没有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用毒呢?还因为知道,易安喜欢他。
然而,却还是想知道,玄越对她,能否像自己对易安一样,甚至更好,这样,他才能放心。
“如果你的家人要伤害她,你怎么做?”
双眸异常湛蓝,“没有人,能再伤害她,除非我死。”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无颜存世!
黑眸微眯,看着无云的天空,很蓝很蓝,很美很美。嘴角微微上扬,以极低声自语:“小猫,以后有人替我保护你了。这样的天,你一定很喜欢。以后,你就可以继续坐在亭子里傻傻的望着天空发呆了。”
没有眼泪,不一定就不悲伤。面带微笑,未必就是快乐。
“帮我一个忙。”轻轻的,但却清晰的吐出一句话,余光看着玄越挑高的眉,而后顾自说着,不再看他的表情。
玄越的神情越来越凝重,蓝眸深深的看着相隔不远的青衣。距离不长,然而所说的话语却不能不让人从心底感受到那无边的距离,仿若此刻与他说话的不是在自己眼前的人。
“没有别的选择?”玄越沉声问道,这条路,太残忍。
看着蔚蓝的天空,青衣的面上越发宁静与安详,“这样,对她最好。”
偶尔,三两飞鸟经过,在空中潇洒的翱翔。
无言的回应,无声的应允,无悔的决定……
柏府
失明,使得耳力及嗅觉都较前敏感数倍。即使来人的动作很轻,还是让易安感知到了。
“青衣?”半倾身而卧,将头探出帷外。然而,随着来人的靠近,那熟悉的体味传入鼻中,易安蓦的一呆,面上一滞,一时不知作何反应。是他!
“是我。”看着易安面上的神情,玄越走到她床前,蹲下身,细细的看清她的面容。上次愤怒于她的受伤,急欲将她带走,她不愿走,他执意,争执间,都未能好好的看看她。面容较以前憔悴许多,原本就没有几两肉,如今看上去更加清瘦。
伸手抚摸上那带着微微颤抖的面颊,“我错了。”他没有顾及她的感受,她有她的牵挂,而他,一直没有注意。想到刚才的那个青色身影,那双黑色瞳孔中,所掩饰不了的不舍与无奈,悲哀。
只一言,道尽所有心里所想。豆大的眼泪啪嗒的滴落在那铜色手背上,再忍不住,张开双臂向前方扑去,在那熟悉的怀抱中呜咽。
这一震,牵扯了玄越的内伤,本能的咳嗽起来,止也止不住。
“你怎么了?”发觉不对,易安着急的胡乱摸着。
“没事,受了点伤,歇两天就好。”蓝眸转深的看着怀中的人,温柔的安慰道。能被心爱之人担心,是件无比幸福的事,但他可不想让心爱的人为自己担忧太久,虽然,这伤,怕是没有小半月不能痊愈。
“真的?”易安边问,边想着,究竟有谁能将玄越伤到如此,虽然医术不精,但易安可由听得出他的伤势不轻。脑海中,竟闪过青衣的身影,易安一惊,道:“是青衣吗?”
感觉到玄越身体微僵,果然是他。
“青衣在哪?他怎样了?”玄越如此,青衣的情况定不会好到哪去。
帮我一个忙。青衫男子轻声的话语在耳边响起。
将易安搂紧,“他去寻他师父了,他担心他师父的安危,过两日就回来。”
“至于伤势,没我重,不要担心。”
闻言,易安急着就要爬出玄越的怀抱,道:“不行,我要跟着去,青衣受的伤定是比你重,不然他不会不回来看我就走。”
“易安……”玄越强制住她,却更牵动了内伤,体内气息紊乱,猛的涌上胸来。
觉得胸前一热,抓着自己的手劲较前无力了些,但胸前却一片腥味。易安大惊,摸了下胸前,湿热的液体,脸上霎时毫无血色,那是拥着玄越道:“玄越,玄越,你怎么了?”
易安无措的叫唤着,滚烫的眼泪急急下落。
“我没事,你再摇两下就有事了。”玄越虚弱的说着,这一仗,打的真狠。
“你怎么,你怎么……”易安又气又急的说着,“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说没事。”
“相信我,他没那麽重,两日后就回来。”
“恩。”一声答应,心中却还是忍不住的担忧着。
草地上,一袭青衫仍旧躺着,许久许久都未曾动过。不想动,也动不了。青衣扯扯嘴角,笑自己刚才死撑,现状玄越已经走了,他还起不来,也不想起来。因为,每走一步,都将远离她一步。缓缓葱怀中掏出一只绣花鞋,在阳光下晃了晃,知足的笑了,有这个,就够了。
天色渐暗,草地上的男子微微睁眼,轻叹一声,准备爬起。这一动,扯动了内伤,一抹鲜红自嘴角流出,更衬得面色的苍白。男子看着滴落在衣角的红,从胸口取出白色小瓶,含下两粒药丸后。自嘲的笑道:“还真给面子,这个时候才流出来,没让他察知。至少,终是赢了一回。”
缓了片刻,面色终于显出血色。青衫男子将绣花鞋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望着远方,再无他想,提气便飞速的飞掠起来。两天,他答应过,要回来的。
深夜,一个影子轻车熟路的来到一户人家门口,再一跃身,人便翻过围墙而入。影子有点摇晃,脚步有点沉的走着。在屋里的人已察觉到有人闯入,默不作声的下了床,手握短剑在房门后防备着。听闻脚步声越来越近,在房门口停下,却许久未再有动静。
终于,当屋里的人快按奈不住之时,一个微弱的声音轻声唤道:“师父……”
短剑落地,门被打开。透过月光,隐约见得屋内的人面上焦急的神色:“青衣徒儿,是你吗?”
屋外的人没有回应,一路的奔波,已耗尽他所有的气力。只显露出一个乖巧的笑容,而后便向前倾去。
“徒儿,徒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