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住柏府(1 / 1)
“安安,跟柏叔叔回家好吗?”白衣温颜,他蹲下,看着我问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除了父亲和母亲以外能让我如此亲近的人。没有思考,我伸出小手抱起他的脖子,让他将我从地面抱起。我看了看身后的母亲,这几天母亲像另外一个人似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看着被抱着的我,她终于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我的母亲,那总是充满活力,脸上有着生动表情的母亲,终于回来了,泪水从我的眼角滑落。
我叫易安,每次问及母亲名字的来由时,她总是一脸贼笑的样子,她说,以后你会和一个女大词人齐名。而父亲总是宠溺的看着母亲,一看便知名字全是她的杰作。我的母亲叫阿木,中等之姿,在我周遭的生活圈里算是古怪的人,因为她的脑袋里装的经常都不是一般人所能想到的。除了父亲和我能接受(按母亲的话说即是免疫了),在脑海里就只有柏叔叔能包容母亲的百万怪念了。我的父亲,叫易衿。留在脑海里的印象已渐模糊,毕竟他只出现在我记忆最差的三年里。但有一点却是忘不了的,他定是全天下最耀眼的男子,虽然在后来的记忆里他已近暮年,容貌显现苍老,却仍掩不住那绝世的容颜。
马车里,母亲看着手里的信,伤情重覆于脸上。那是父亲离去后小白叼来的,只知道母亲当时看完后,呆滞的神情终于起了变化,却是更加令人难过,眼泪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自父亲合眼后她一直都太安静了,安静得令人担心,看了信后终于再忍不住掩面而泣。毕竟,被父亲如掌中宝一样呵护多年的母亲,比我还像孩子。突然失去了溺毙的宠爱,任谁也受不了。而我,因为早熟,也因为父亲的期望,学会了坚强。我知道父亲最放不下的就是母亲,虽然年幼的是我,但脆弱的是她。
柏叔叔很爱母亲,从第一次见到他看母亲的眼神便已了然。那种疼在母亲身,千倍于他心的怜惜,没有深如父亲的爱是做不出来的。见到他来,我便猜出父亲那日系在母亲常用来传信的飞鸽上的纸条大致说了什么。毕竟自父亲病后,母亲就一直没有再写信了。原来父亲早已做好准备,离去也要将我和母亲托付给最可信之人。只有他,能将我的母亲从绝望与痛苦的深潭中拉出来。此刻,他正抱着我,眉字成川的看着母亲,心疼之极却是无言,只轻轻将母亲拉近,靠在他的另一侧肩膀。其实柏叔叔的肩膀不如父亲宽厚,脸色也较常人苍白。他的身上有股淡淡的花香,和我家后院母亲栽种的一样。可是,现在,却是这孱弱的双肩,扶着一大一小。
眼泪常是最有效的安眠葯,这是母亲曾笑说的。看着她现在睡去的容颜,眼角还有泪迹。她已经许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父亲在床榻的一年来,母亲整日守着,时常恍惚的看着父亲沉睡的容颜,如今,终于再见不到了。
“衿,衿”母亲梦中呓语,双手在空中抓着,柏叔叔将手放在母亲手中,终于让不安稳的人安心的睡去。我仰头看着柏叔叔,眼里的心疼与难过任谁见了都会感同身受。他对母亲也会极好的,心里暗自想着,父亲,你可以安心睡去了。
几日后,马车的日子结束了。柏叔叔抱着我从马车上下来后,伸出一手扶着母亲,她的眼神仍是涣散,失了神的任柏叔叔小心扶下马车。
“阿木姐姐!”一个声音激动的叫着,可是母亲没什么反应。那是一个少年,白秀的脸上尽显蓬勃朝气。激动的神情随着母亲木然的神情而愣住,转向柏叔叔及他怀中的我。
柏叔叔只是轻叹一声,接着便拉着母亲的手走进那扇大门。
大堂中,一位老夫人迎了上来。她牵住了柏叔叔的手,看了看他怀中的我和母亲。
“奶奶。”柏叔叔轻声叫着。
老夫人眼眶微红,轻叹口气道:“让奶奶说你什么是好?这几年你的心从来就在她身上,你的喜怒哀乐也只为她生。如今她回来了,真不知是你的幸,还是劫。”
柏叔叔的声音也渐哽咽:“谢奶奶成全。孙儿此生只着意此人,她生我生,她死我死。孙儿见不得她再受半点委屈,只愿能好好守着她。”
我回头看着身后的妈妈,眼神仍显呆愣,却可见湿润。我知母亲深爱父亲,父亲的撒手已让母亲的心死去。但人非草木,何况柏叔叔如此待她,再冷的冰,也会有化的时候,只要再多点时间。
挣着下地,走到母亲身边,踮着脚尖够着她的手,抬头:“母亲。”一个人,要从黑暗中走出,很辛苦。而我,就是父亲为母亲留下的另一双手,我要将她带回快乐的世界。
一抹青色映入眼帘,不远处,一个大哥哥正笑着看我,他的笑,是我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见的第四个能让我心里暖和的笑靥。不过,这下心情不好的,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我与青衣的第一次见面,后来他常跟我说起,一脸不满的样子。
到了住所,才发现这里也种满了我家后院一样的花。显然,比母亲的花艺要好,花香扑鼻,心里隐隐的难受也渐渐被驱散。后来才知道这是忍冬,也叫鸳鸯花,母亲是因为后者而种的。
“安安,以后住在这里好吗?”柏叔叔笑着问我。
“好。”我应声道,转向母亲,关键的人是她。
母亲看着四周的一切,眉目稍蹙,此时的她如孩子一样。
看出母亲的不安,柏叔叔说:“这里是虞县祖宅,因祖业都在虞县,所以便想着让你在这里。不怕,这里没有外人会来。”
“哦。”母亲应了一声,父亲走了,也带走了她的心。
母亲反应如此,而柏叔叔却仍是笑着,仿若只要能看到母亲,便是将天下最美好的东西与他换都不愿似的。我认真的看了下这个房间,以后这里将是我要生活的地方。
我的生活,好像又回到了父亲还在的日子。以前,父亲常常吹着他的箫,和着母亲的筝,母亲说这样可以熏陶我的艺术细胞。在这里,每日柏叔叔都会来,他弹的筝比母亲好,曲子里总能寻到让人心安的感觉。母亲每每只是静静的听着,不似从前时常兴起展开歌喉。看着她,我知道,一切都不能回去了。虽然母亲懂医理,不过我们都不知道,向来体健的父亲是何故于一年内香销玉损的,那样一个绝世男子,那个无数次在月下跟母亲誓言要护着她一世的人,命运让他食言了。纵使无奈,却只能离开。后来,终于明白,很多东西真的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而父亲,独自一人将许多苦恼饮下了,为了要让他心爱的人开心的活着。
因为柏叔叔的宠爱,以及府里没有比我更少牙齿的孩子了,全府上下的人对我都特别的好。柏叔叔让大家都叫我“安安小姐。”
我们住的地方叫致林苑,听说和母亲以前住的地方一个名。我不知道母亲以前曾住过柏叔叔家,我更没想到母亲后来怎么会嫁给了父亲,因为从他的眼里,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母亲就是唯一。有谁,会让自己的唯一离开身边?我只知道我不会,因为心会很疼。
母亲自来这里后,一直没有笑过,或者说,是父亲离开后就没有笑过了。我知道柏叔叔心里其实难过,却总是笑着和母亲说话,弹琴给母亲听,虽然他很忙。而我则安分的扮演我的角色,嘴里啃着零食,拉着母亲在一旁待着。如果没有看到那封信,也许我还不会这么帮着柏叔叔的,只是,当我知道这是父亲的意愿时,便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也正是那日,才与青衣正式相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