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二)(1 / 1)
谁料到主子为了这等小事翻脸就不认人了,刘总管吓得双腿打颤:“主子……主子,奴才这就给您要回来。”
“要回来?”像听了天方夜谭,声音更冷了,“你是不是要全京城的人都来看我东宫太子的笑话,说我连几根烂木头都舍不得?”
“不……”
“你自己下去受罚吧,小心点,三十大板可能要了你的老骨头。”
“主子。”一道严厉的寒光射来,吓得他再也不敢多吐半个字,乖乖退下了。
好一个水摇风,敢情把他东宫当成自己家了,连我的人也敢高兴怎么指使就怎么指使,还这么顺手哇。他知道东宫埋了各党的眼线,有四弟的,八弟的,还有什么朝廷大员的,他砍柳这种小事要传出去很容易,最先知道的是他的死对头那不奇怪,绝不是他水摇风能先得到消息,连他个小小户部侍郎都敢在他的东宫安了眼线这还得了。
转念一想,糟了,这是他的不是,太子不安起来。
砍柳,砍柳,他太不小心了,全京城的人谁人不知他水摇风是出了名的爱柳成痴,他砍了柳会让人怎么猜测他跟水摇风的关系,水摇风又怎么想他的行为。
水摇风是他的一员大将啊,他不能失去他。
龙君易心里自责极了,一步错,满盘输。
京里流言蜚语满天飞,就是没听到水摇风那儿有什么动静,龙君易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心焦急,但什么都不能做,惟一能做的只能是静观其变,心里怨极了六皇弟亦休,如果不是他早不来晚不来偏那个时候来,他也不会为了应付他而忘了思量,失了挽救的好时机。
“太子。”
龙君易急切地问:“夜天,水摇风那儿,情况怎么样。”
唤作夜天的人是太子党中另一个极有分量的人,他手中把玩着一块玉,漫不经心地回答:“太子,这画舫刚建好不久吧?”
“嗯,今春刚下水。”龙君易呆了一下,马上会意,笑呵呵地让身边的待女为他们斟酒,“夜天,你来看看,这舫建得真不错,不愧是玉泉山庄出产的货,来,我们到外头看看,这里闷,没心思谈话。”
“好。”
“呀——”一个尖叫声响起,接着就扑通一声跪下一个人。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啊。”
“香儿,我记得你叫香儿对吧?”龙君易和颜悦色地跟把酒泼翻到他身上的待女说话。
香儿怯怯地低头哭泣,不敢看头上那个温柔声音的主人。
“我问你话你都不想答应了。”
“太子,东宫的侍女果真跟其他地方不一样,不过我怎么瞧着就觉得人眼熟,好像哪儿见过,太子看在我跟这姑娘投缘的分上,不如交给我好好调教调教,她年纪小,可以学乖的。”
“你要,等会儿就把人带走吧,我东宫要不起不守规矩的宫女。”
香儿身子抖得像筛子似的,“主子,香儿知错了,香儿不敢了。”
龙君易看也不看一眼,“知错就好,夜大人会好好教训你的,这可是你的造化,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就只能在内宫里才见得着了。”
夜天有时也负责向宫里送美人给皇帝,这还是其一,更重要的是,不知怎的,有人说他会杀那些姑娘,是杀人魔。
香儿怕死了,“香儿不敢妄想,香儿永远留在主子身边伺候主子。”
细长的眼眸温和却没有笑意,“香儿,你是不是不满意我的处置?我这是为你好,你刚才的不敬我不怪你,人总有失手的时候,可是宫里规矩不能因为你的不小心就说变就变,你还是跟夜大人去吧,我怕你受不住宫里的处罚。”
看见小侍女好像很不安,“香儿,起来,不用怕,夜大人会好好照顾你的。”
“夜天,我先回舱换件衣服。”
不一会儿,龙君易就换好装来到船头。
“你刚才想暗示我这丫头什么?”
“太子,她好像和四皇府上的人有纠缠,前几天我无意见到的。”
“是吗?不管它,你说说水摇风那儿到底有什么动静。”
“太子,最近水府里人来人往,各派人马几乎都齐全了。”
“水摇风是个人才,难怪大伙儿都争着拉拢他。”龙君易有点酸涩地说。
“水摇风这几天都忙着接待客人没出过门,而且他是大开府门的,什么事都在大庭广众下做,没发现与哪个王宫大臣私下相处过。”
“那是因为他们还不够分量,皇子们没动静怎么请得动这尊大佛来。”突然间,想起亦休来访时也称过水摇风为“大佛”,便觉得更没意思了。
“可我觉得水大人并没有背主之心。”
“有背叛之嫌。”龙君易勃然大怒。
好一会儿,方平缓下怒气,让自己喜怒不形于色,“当然,水大人是咱们第一员大将,这是朝廷上下都知道的事,相信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叛变,传出去不好听。”
“是,属下这就去部署。”
“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
画舫慢慢地向岸边划去。
水摇风啊水摇风,你如果聪明就应该知道我需要你,你也不该胡思乱想,你是太子党的军师,少了你,太子党就好像少了一根撑天的柱,这柱子不能移走送人哇,宁可亲自毁了它,碎片碴子也要落在我东宫的地盘上。
想着想着,到岸了,望望天,乌云如千军万马般翻腾滚动,脸颊上有点湿,雨快来了。
几天下来,龙君易是坐立不安,慕容翼那边不好办,六皇弟盯得紧,已经拖出京里的一些官员,相信亦休是不弄得他一鼻子灰是不肯罢休的,郭明渊的春日宴到现在还没有得手,一群饭桶,杀人难道还要挑良辰吉日啊,更让他难受的是水摇风几日都是不出户,好像他家是开客栈的,专门等在家里接待客人,他的态度太暧昧不明。
“主子,水大人来了。”
水摇风来了。
这家伙知道来见他了,马上起身。
“夜大人也递了条子过来。”
龙君易迅速打开。
“见过七爷。”
廖廖几字就把兴奋的心情打到冰窖里。
“太子殿下,近日身体可好?”还是往日熟悉的略为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戏谑。
现在不大熟悉了。
敢来见他,他一定是故意的。
“摇风啊,你好几日没来了,亏你还会做做样子,问我身体好,我不吃这一套。”龙君易佯装不高兴,“即使你要问我千岁我也不稀罕,说,你这几日是到哪里疯了,居然连我东宫都不来了。”
“太子啊,最近臣是太忙了。”假装十分困惑,“我中状元那会儿都没有现在这么热闹过,京里大半的达官贵人都抢着要到我的水府来,招待那么一大帮子的人真是累死了。”似真似怨地问,“我正纳闷,太子怎么见死不救?好歹请我到东宫住住,避避风头,甩了那堆嗡嗡乱叫的苍蝇,落个清静。”听着这似是而非的打趣,龙君易更不明白水摇风这趟的来意,是来示威还是来表明忠心的?看来要想知道还得下猛药。
“摇风啊,当心点,这话传出去了七爷绝对饶不了你,他是有名的鬼难缠。”
水摇风还是那身白衣,态度一派逍遥自在,“我怕什么?有太子替我顶着,天大的事也变成屁大的事了。”
话很中听,他听出了水摇风对他的许诺,心里紧绷的弦终于可以松下来。
情绪一放松,跟着打起哈哈来,“天大的事你靠我来罩,那还敢不来东宫多烧几炷高香,平时多联络联络感情?”
“我正忙着把东宫的柳移到我府上呢。”
睁眼说瞎话,那几株柳早死了,别以为他不知道。
明明白白的讽刺再加上水摇风像白痴一样灿烂的笑,傻瓜也知道他是来看笑话的。
“你。”龙君易脸上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而且是费了好大的自制才没发作。
正想反唇相稽,水摇风已经接过话:“多谢太子成人之美,肯割爱于在下,实在感激不尽。”
笑容更灿烂了。
“哪里,哪里。”咬紧牙,继续说,“请水大人到本宫的书房小叙。”
见水摇风不像平日那样推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在前面领路。
一进书房,龙君易闪身关上门,目不转睛地盯着水摇风,想看出什么门道,水摇风却把头扭到一边去,踱步来到书柜前。
在刚才短暂的四目交汇中,水摇风清澈的眼睛里流露着痛苦,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的第一大将惯于伪装自己,没有人知道他想什么,高深莫测的样子好像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这是他最让人讨厌的地方,没有理由他日日如履薄冰而他却一派从容。如今,却让他瞧见了他的忧虑,凤眸含嗔带怨的模样不知是何道理。
“太子,你这里的文房四宝真是极品,不知道用来画画效果怎样?”
不待龙君易回答,便径直提笔画了起来,不一会儿,栩栩如生的戏虾图跃然纸上,随手拿起书桌上的印章盖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