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心乱】 （下）（1 / 1）

无泪，争气点，不准哭！你是要送给赫连珏的礼物，你在奢望什么？人不可以太贪心了，知道吗？

“瑕儿……”喃喃的，宇文枫又睡了过去，握着她的手，脸上的线条舒展开来，表情也不那么痛苦，这次他睡得很安稳。

窗外，原本流火般燥热，却忽而阴了下去，漫天灰蒙蒙的，氤氲着一种低沉的气氛。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也都各自赶紧回家去了，到处空荡荡的。一声闷雷响过，大雨倾盆而下，仿佛压抑，仿佛宣泄。

叮叮咚咚的雨粒落在屋檐上，又随着瓦间的沟壑滴滴坠下，溅起一片水花。这雨到底是落在地上，还是心里？许是太过困倦，无泪竟趴在床边沉沉睡去。

豪雪落，花无踪，视野里一片白色，刺眼的白。

由远而近，渐渐淡出一个飘渺的身影，颀长瘦弱，空灵得似要与这苍茫融为一体。衣袂翻飞，青丝微扬，飘飘然恍若世外之仙，姿态绝尘！

“来世，不要再丢下我一个人，好么？”

淡若春风，凄似落红，声音仿佛来自天外，却一字一字清晰地飘入耳里。

“一个人的世界，好冷！”

重重的叹息声，惊起心澜一阵涟漪。

幻影么？无泪揉了揉眼，那张脸依然白茫茫模糊一片。明明越来越近，却又远得仿若两个世界。她努力地想要看得清楚些，可怎么做都是徒劳。突然，漫天雪白幻化成妖艳的火红，红得似要淹没一切，吞噬一切，雪浪般灿烂而狰狞。而那个身影仿佛未见，只痴痴地守在风中，任那红色的雪一点一点将他皓白的衣衫浸染。起初还只是星星点点，点缀得美若傲骨红梅独立霜雪，直到最后一抹纯白被掩去，那个身影猎猎如火。

衣袂翩跹，肆意张扬，像极了曾经的某个影子。可是，那一缕浓得化不开的忧伤，又是从何而来？

脑子一阵晕眩，整个天地剧烈地摇晃起来。只听“轰”的一声，堆积在山上的雪咆哮而下，汹涌澎湃。

“不要……”想喊，喉咙却被死死卡住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难道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孤单的身影被雪崩吞没？不能，她做不到！心里的某一处被剧烈地撕扯着，生生的痛。

他身后的雪浪越来越近，无泪却动不了，泪，肆意地流淌。就算身影模糊，就算看不清楚他是谁，就算真的不认识，可是她不忍心、不愿意他被这白色恶魔淹没。

恍惚间，是错觉吗？为何她竟觉得那个身影一点也不畏惧，甚至……还有些期待？

终于……

“不要，不要！”无泪尖叫着，撕心裂肺的尖叫。睁眼，才知是梦一场，衿枕却湿了一片。望望窗外，天色已黑，雨也停了，不时有凉风拂来，伴着花木的气息，清新怡人。

呃，无泪皱眉，她为什么会在床上？那个人呢？思索间人已下床，直奔隔壁房间，推开门，烛火明亮，人却不在。这么晚了，会去哪里？

退出来，她轻掩上门，眼里闪过莫名的失望。转身，却瞥见园中亭内一个黑色的身影。

对月而酣，愁思迷离蔓延。

“你……”无泪走入凉亭，本想问他为何会在这里，身体好了么。可看到他的样子，又止住了。

“呵，枫见过公主。”宇文枫放下手中的酒杯，线条柔和，笑得没有一丝杂质，让人不禁错觉白天的一切难道只是一场梦？

见她不语，宇文枫又道：“让公主忧心了，不过是老毛病，已经习惯了。”

习惯？闻言，无泪身形一怔，鼻子微微有点酸，难道经常这样么？痛苦得要死却已经成了一种习惯？她不敢想象这个人到底经历过什么，是怎样长大的。对于她，他就像一个谜，似乎太复杂，她看不懂，也看不透。明明早上还霸道地把她当作别人，虽然心悸，却也有过窃喜。可现在，一道不知名的鸿沟已无形地把他们分隔开来，这么近，那么远！

见她盯着自己怔怔出神，宇文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公主？”

“哦。”无泪回过神来，扯起嘴角尴尬地笑了笑：“叫我无泪吧。你，真的没事了吗？”

点头，依旧笑得没有一丝波澜，宇文枫坐回石凳上，示意她也坐下。

“枫多有冒犯，还请公主……呃，无泪见谅，以后定不再如此。”

“呵呵，没事，没事。”无泪干笑两声，却不知该说什么。

亭内变得沉默起来，宇文枫继续饮酒，无泪也愣愣地望着那一钩残月若有所思，两人都没说话。

“很晚了，回去休息吧，明早启程，日落之前就能到帝京了。”宇文枫看向她，声音轻轻的。有些事既然发生了，就不会再改变。瑕儿已经死了，眼前的人就算长得再像，也不能替代！她眼里的异色，他又岂未看见？继续看下去，只会平添心乱。君上说这件事办完后就让他离开，其实……他很期待。从此竹林山原，用一生来祭奠那缕香魂。即使，他的一生或许很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