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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 覆巢之下(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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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臂禽兽吕不举,自从到了这地下洞府之后,伤势一日好似一日。这两天我们腻在一起,玩一个很老土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鉴于吕同学前科累累,所以删掉了大冒险的部分,我们只玩真心话。以半天为期限,规矩是只准说真话,不想说的时候就喝一小口。

说奇怪也不奇怪,这个地府里最金贵的东西是杜康。

刚来的时候,我们不懂行情,入夜了才出去买酒。想不到,洞府十几家饭馆竟无半滴可售。吕不举不信,让小医童抬着他出去瞎转。他们喜滋滋地用一百两银子不知从哪里换回来两小壶,拍开来一尝,酸得吕不举在原地转了个圈子,里面竟是陈醋。我与小医童乐得眼泪都出来了。

后来打听到,普通人家要买酒,必定要在正当午时去洞府衙门排队领票,然后上酒馆兑票付钱,每家限两小壶。气得吕不举大喊:计划经济害死人!

要是我出面向杨头儿要酒票,他必定会卖我这个面子。可惜我跟吕不举的脾气,都比茅坑边的石头还硬。所以我们每天就着那两小壶喝出花样来。我往里面兑各种奇怪的吃食,他索性往里灌水。

我对他的行径嗤之以鼻:“打击假烟假酒!维护消费者权益!”

他对我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宝宝,你那还算酒么,泡得都淡出鸟味来了”

我小心翼翼地用小勺从酒坛里捞出枣儿吃下去:“你这是□□裸的嫉妒!”

听老大夫说,之所以实行凭票买酒,一是因为大漠地区,酒的运输本身就是一个问题。其二,心甘情愿呆在这里的住户,以前也都是富贵人家,要不是七灾八难谁都不愿意终日不见天日。心里不舒坦,自然会寻酒来解愁。

前些时日,吕不举的身体没大好,都是我一个人去。我上辈子对排队就有恐惧心理,每次买酒回去都一脸黑线。这几天他发了善心,死活要陪着我。洞府的人口流动不是很大,我俩属于生脸孔,往哪里一站都有人瞅我们。外加上我们都不在意相互打闹,动手动脚。于是洞府有了一个奇怪的传说,新搬来的两口子感情不错,不过都是酒鬼。

排着排着,我一算日子,忽然想起了什么,拉着吕不举就去找杨头儿。

杨头儿住在洞府西侧的馆驿。五口之家,上有老下有小。门上的守卫说:“头带着人出去放岗,这会儿还没回。”

我也不管脏不脏,索性一屁股坐在台阶上等他。

吕不举道:“你这是做什么。”

我说:“排队啊”

他不解:“啊?”

我揉着额角:“小吕同志,咱今天弄它几缸回去,不醉不归”

“猫腻!一定有猫腻!”他反射神经特别好。

我轻松地吐出一句:“今天是四月二十八啊”

“四月二十八,等等,你好像提过!”吕同学苦思冥想。忽然一拍额头:“是了是了,你的生日,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答过。”

我们这两天玩得的确是疯。他非但问过我的生日,还问过我爸爸妈妈的生日,爷爷奶奶的生日,连宠物狗的生日都被问去。这厮还问了三围多少,曾有过几个男朋友,发生过几次关系,都有何感受。不过这些问题我都死抗了过去。

我喝酒最多的一个问题,也是吕不举每次必问的问题:“姓蔡的哪里好?”

是啊,他哪里好,我都不知道。离开他了之后,才知道有多难受。吃饭吃得很随便,睡觉睡得很轻,没事就在府里攀高爬低干活。要么就是腻着吕不举陪我聊天。人多的时候还好,晚上人一少就会想起他头也不回的背影。挫伤,这是对我人格的极大挫伤!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自诩江湖儿女的林小七,也有被人笑话的一天。

吕不举还在滔滔不绝:“宝宝,咱没有生日蛋糕,也没有蜡烛,不过面条应该准备。”

我笑:“随便吃点就好,过了那么多个生日,也不在乎齐全不齐全。”

“话不能这么讲,我俩都是大叔大妈的年纪,生日过一个可就少一个!”他煞有介事地对我说教。

“牙酸口臭!你才大妈大叔,我可还是一朵花”我恬不知耻地狡辩。

“最多也就是棵菜花”他摇着头叹气。

我不爱听什么他偏说什么:“宝宝,不如你许愿吧,捡那些上辈子舍不得买的东西说。等我穿回去给你买。”他视死如归地拍着胸脯。

那有何难?“好!我许愿,我要宝马!”

“嗯?为什么不是保洁10号,而是宝马?”他插嘴。

“你作为禽兽不知道BMW等于bemywife么?这是全中国知识女性的梦想,我只能说——小吕,你好老土!”

“噢,继续”他抓抓头催我。

“要西西公主那样的裙子,要英女王王冠上的大钻石,要苹果公司新出的Iphone不管它有没有电话功能。我要去尼加拉瓜晒太阳,去黄金海岸看瀑布,去北极搂南极企鹅跳舞,去南极跟北极熊比力气。”

小吕同学擦着汗说:“苍天啊,我了解你让她穿越的一片苦心了!”

我刚想一板砖拍过去,打老远来了一群人,不是杨头儿他们是谁。

我跟吕不举像花蝴蝶一样满心欢喜地飞了过去。

走着走着,我的脚步嘎然而止。

我不是眼花了吧?杨头儿队伍中,绳捆索绑了两个女人,脚下还拖着脚镣一步一声响。

如果有个女人,你小时候救过她,你还会不会再救?

如果有个女人,她背叛过你的友情,你还会不会再救?

如果有个女人,她千山万水为的是找你,你还会不会再救?

如果有个女人,她一直以这种格式写作,那她就一定不值得救。

兰昔,我八岁时的朋友。这一刻,面容憔悴,嘴唇干裂,低着头一步一踉跄地走在队伍中间。边上的那个小丫环眼尖,颤抖着尖叫:“二夫人,这!这!七郡主!”

我疑惑,二夫人?谁的二夫人?

兰昔焦急地抬头与我质疑的目光交汇在一点。

杨头儿离近了就冲我抱拳,我回了一个礼。吕不举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杨头儿问:“这两个女人在村口贼头贼脑,还跟上面的兄弟打听姑娘,我们设计用机关抓了进来,是姑娘的朋友?”

我笑道:“是啊,好久不见的朋友,怎么?嫁人了?”这话半答杨头儿,半问兰昔。几个月前在药铺,我清清楚楚听见丫环叫她——兰姑娘。这才隔了多一会儿。兰姑娘变成了二夫人。我以为她终日寻我,心里还有些愧疚,想不到人家抽空还结了个婚。

小丫头越说越轻:“回郡主,是田郡马的二夫人。”

“。。。。。。”

我问小丫头:“田郡马的二夫人,找我做甚?难不成找我回去跟她抢男人,还是想杀了我灭口?”

吕不举一拉我的袖子,小丫头张口结舌不知道要说什么。

其他人面面相觑,大气不敢出。

吕不举对杨头儿躬了躬身子:“其实我们是来讨酒的,今天是七姑娘的生辰!”

杨头儿尴尬地笑:“好说,好说!别说酒,菜也该让人准备一桌!”

杨头儿试探性地问吕不举“您看,姑娘的朋友。。。。。。我们是不是放了?”

吕不举摸着鼻子苦笑:“我哪做得了主!”

一个女人蛮横起来,逮谁咬谁:“再摸!就你这德行,鼻子摸穿了,也变不成楚香帅!”

吕不举识情知趣,知道我在盛怒之下,他也只能躲开一大截子。

兰昔的眼泪,像两条单行线汇集在颚下。委屈?不服?她不声不响地向我抗议。

士兵们看了都怜惜,我又变成那个恶人。

罢了罢了,好端端的生日竟喝足了一肚子的气,我道:“你还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就由杨大人处置,赖不得旁人。”

小丫环催促她:“二夫人,快把东西拿出来呀!”

原来兰昔也有脾气,原来兰昔也会发火,她冲着小丫环嚷:“春风!你给我闭嘴!三个月来,你哪只眼睛瞧见别人当我是二夫人!”

是了是了,我那五姐绝不是吃素的。至于王府里的其他人又怎会放她在眼里。

我勾起半个嘴角:“你是来投奔我的?”

兰昔倔犟地摇头:“我们是来送信的,我的命本是你的,要杀要寡,悉听尊便!”

“荒唐!送信?王府里当差的人死绝了?就你们这脚程还敢来送信?”我的大牙都快笑掉了。

“信不信也由你,毕竟我是最知晓你秉性的人!你走到哪里,别的都可以省却,每日沐浴是绝不含糊的。而且你喜好偏僻干净,只要细心打探,找到你并不是那么难。”她竟还有些自豪,说什么理解我找到我,她以为她是韩国手机代言人么,荒唐!太荒唐!

我伸手往她面前一摊:“信呢?拿来!”

小丫环嘀咕:“这都还绑着呢!”

我看了一眼杨头儿示意他松绑。吕不举靠过来提醒我:“小心有诈!”

兰昔冷冷地蹦出一句:“哼,你身边总有人护着。”

我笑而不答,我是一只菠萝,萝萝萝萝萝萝,我的人生酸酸甜甜,岂是旁人能体会的。

边上的小卒给她们松了绑,她从怀里摸出一个卫生巾——像卫生巾般皱巴巴的纸包,左一层,右一层,十七八层里面,有两封信。交于我手上。

看抬头,一封是大哥写的,一封是小孝写的。大庭广众不着急看,先贴身收好。至于对闯入洞府的人,我想杨头儿会处置。只要不伤她们性命,囚禁之类的我也管不了那么许多。刚要说酒也不要了,这就告辞回医馆。忽然有信鸽落在杨头儿的肩上,鸽子这种东西甚是聪明,上天入地都难不倒它。

杨头儿取下信签看完了,居然递到我面前。我疑惑地接过来,上面是赵大人的落款:“覆巢之下,安有完卵。请七姑娘准备,五日之后启程。”

我交代了杨头儿照应她们,杨头儿不知我卖的什么药,只命人好生看押。他说稍后让厨子给我送一桌好酒好菜来。我与吕不举谢过杨头儿,两个人慢悠悠溜达回去。

回到医馆,一个人关了房门,先展开大哥的信,信上寥寥几句言辞恳切,只说我走之后家里有大变故。望早归。看完放到一边。

小孝的信就啰嗦了很多,跟小学生作文一般,描写了蓝蓝的天,绿绿的树,我走之后家里如何鸡飞蛋打。有一句话引得我倒吸一口冷气,他说我娘在二月间被人接进宫去养病,再也没有见着。从来都是御医出宫,我娘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接进宫去?这里头有些花样。

早知道应该留着兰昔她们问详情,只怕这会儿杨头儿也交代完了公事。要找他需等到明天。

吕不举来通知我酒菜都送来了,好不容易有好吃有好喝,我们索性把医官这十几号人聚在一起。

太白金星老大夫端着酒杯要敬我,我诚惶诚恐地站起来先敬他,怎么都不能让一把年纪的老先生举杯在前。他笑道:“怕是分别的日子不远了?”

我恍惚:“老大人能掐会算?”

他摇头:“刚才书宏派人来传话,问两位的身体如何,还让给准备一些应急的药丸。”

赵大人办事,永远是那么有章法。我点头“是,五日之后。”

老大夫喝了两杯就回内堂歇息,小医童们只有吃菜的份。吃罢,撤下饭菜,只剩下我与吕不举对饮。

我道“小七我命如浮萍,同是穿越人,连你都不跟我说实话么?“

他晃动杯中之物:“这话是从何说起?”

“像你这样的人,拼死救我在前,又心甘情愿受赵大人的安排。伤好了也不急着离开。我很好奇,你为的是什么?”

他不自觉地用右手摸了摸鼻子:“跟你嘻嘻哈哈惯了,正经起来,反倒不适应。我还有什么不能说,在这个空间,我们比亲人还亲近。只是你先前一直不挑明,我存心装疯卖傻逗你着急。”他一仰头喝净杯中酒:“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那些女人?”

我摇头。

“上辈子,我是被一个女人害死的。她是我的上司,有夫之妇。她让我相信,我们只是相见太晚。一有空隙,我们就苟且在一起。那时,我信她胜过任何人,她却骗我一次又一次挪用公款去炒股,漏洞终于大到怎么都弥补不上。她让我一个人背这所有的责任。想到年纪轻轻就要坐穿牢底,我万念俱灰就自个儿了解了自己。”

哎,相见太晚,这四个字看起来容易,除非你真的听过,真的说过,否则绝对无法理解此中的辛酸。也不能理解这四个字多么容易打动人。

“穿越后,我是丞相家一段乱轮感情的附属品。要不是吕家人丁稀薄,我恐怕早就被掐死了。”

“所以你就报复女人?”我背上发凉。

“我报复的是贪心的女人!不忠的女人!”他咬牙切齿:“你们没有去查,那些女人都该死!”

我又摇头:“你错了,没有人应该死,你也没有杀死人的权利。圣经说七宗罪是人的本性。”

他接着说:“家里那个老不死的,见我闹出人命就暗地里吩咐人善后,这也是六扇门这么多年找不到线索的原因。两个多月前,老不死与六扇门串通,让我将计就计配合吕文博抓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那晚你无心一曲陈奕迅,我知道你的身份,我觉得我不是那么孤独,冥冥间还有亲人。所以我动摇了,我不想杀你。”

“当夜,我暗中跟踪你,不料想,被姓赵的伏兵逮住。这才知道他们一直在暗中保护你。既然我不想杀你,他又要救你,我的性命也在他手上,我们自然能谈到一起。他还允诺,只要我帮你度过此劫,他会替我把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许我一个清白的身份!”

“那你们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我找出了一处破绽。

“宝宝,你跟那个姓蔡的浑小子,都是不到黄河不死心的人,与其我和书宏苦口婆心,不如让你们自己撞南墙来得利索。”

听他这么说,的确有几分道理,既然他说拿我当亲人,我也不好再怀疑。

不知道五日之后等待我的又是什么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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