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第三十章、第三十一章（1 / 1）
第三十章
“站住！”
“臭小子别跑！”
我刚借着虫洞的推力冲出巷角，迎面就撞上来一个人。
是个少年，美少年。
细长的眼睛，左眼下有颗小小的泪痔。
俊美的脸上有几块青肿，慌张地朝身后看着。
他身后追来六个青年，六个人头发有七种颜色，脏脏的T恤牛仔裤好像几年没洗过，手里提着各种各样奇怪的“武器”——如果擀面棍也算武器的话。
都三十几年过去了，人界的小流氓怎么还是这打扮，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
泪痔少年见他们追来了连忙朝我来的巷角跑去。
可是。
那是个死巷子。
流氓、泪痔少年之间夹了个穿着护甲的我，情况十分诡异。
“老大，有个女人。”
“女人，快点离开，不然连你一起揍！”其中一个黄发青年点了根烟，夹着烟头朝我指指点点。
另一个红色头发的青年朝我走过来企图捏我下巴，“老大，这妞长得还不……嗷！”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伸手，食指和中指如同夹烟头一样夹住他的手指，用巧劲轻轻一扯。
“咳哒”一下。
“断……断了，我的妈呀……”红发青年捂着手指嗷嗷叫了起来。
泪痔少年一看这情势，立马P颠P颠跑到我身后亲昵地贴着，“姐，就是这几个人，姐你一定要帮我狠狠揍他们！”
我转过头横了他一眼。
这个小无赖，耍起无赖来倒是和长天赤荧有几个想像。
想到这点，我的心便软了几分。
“老大，你看她，她……她身上有血迹！”
废话，我刚从战场下来，没血迹还叫打仗？
那老大始终不发一言，但夹着烟头的手微微颤抖了起来。
“想尝尝？”我笑了笑，慢慢吞吞地脱下一块沾满鲜血的护臂，掂了掂，重量还不错，猛然朝那老大扔去。
正中头部，老大应声而倒。
几个青年见老大倒了转身就跑。
其余我不管，就近拉住了那个离我最近的红发青年：“把钱拿出来。”
“啊？”
“钱啊……”我用上了手劲捏他下巴，“我花力气捏断了你食指，总要买点补品补补身体吧……”
“……”
“……”
泪痔少年风骚地朝我飞了个飞吻，逃命一样跑开：“救命之恩下回再报，”边跑边挥手，估计是怕我勒索他。
我从红发青年身上榨到几百块新版人民币，虽说这人民币我从没见过，但币身上无非就是些□□、十大元帅之类，关键认识数字就好。
顶着这身盔甲走在路上还真够拉风的，我随便进了家看上去很便宜的服装店，几乎花了所有的钱买了一套最便宜的衣服。
看着手上仅有的几个硬币，我忽然发现自己无处可去。
虽然我只留十天，吃喝能靠纳戒解决，晚上却总不能露宿街头。十天，要找工作大概只有这一身力气能用。不知道这时代还有没有农民工？
游荡了半天。
这世界已经完全不是我所认识的样子，街上奇异的交通工具，不男不女的广告明星，宽阔而又拥挤的大马路……
一如刚从人界回妖精森林，我竟然踯躅在街头异常想回家。
而家，在哪呢？
打听了好久，最后才从一个老人口中问到了当初和叶凛一起供的公寓所在——那条路的名字都改了，原来叫解放南路，现在叫南安浦敦路。
原来刚造好的小公寓楼如今已经班驳得让我几乎难以辨认，没拆除已经够庆幸了。
我在楼下徘徊到几乎招来保安。
就算走上楼去，就算叶凛还住这，我又要和他说什么？
嗨，我是韩霁月，你三十年前分手的女朋友，你让我在这住个十天怎么样……
说不定他儿子都二十好几了。
“喂，你不会真想要问我收救命钱吧……跑我家楼下来干吗？”
我转头看见今天救下的泪痔少年赫然插腰站在身后。
“我暂时没地方住，”我摊手，“来这找朋友，也不知道朋友还住不住这，或者……欢不欢迎我……”我竟然越说越小声。
“你朋友叫什么？”泪痔少年撇撇嘴。
“叶凛，也许已经搬走了……”我抬头看了看三楼的小阳台，乱得可以，叶凛有洁癖。
少年盯着我的脸看了许久，不耐烦的神情渐渐被震惊所取代：“你不会就是韩霁月吧，我的老天……”
我楞在那里，不知该怎样回答。
“跟我上楼！”少年拉着我飞快地跑上楼去。
302，叶凛的公寓。
他几乎用颤抖的手打开门。
虽然又脏又乱，但屋里的陈设和当年相比居然只有细微的改变。
经常被我坐的沙发扶手已经脏得不辨颜色，但它仍然靠在那个角落；我喜欢的白色无绳电话变成了灰色，没有接电话线，仍然在床头上安静地放着；书桌上居然还有我的照片。
“我爸一辈子也没忘记你，”少年搬出了一个大号纸箱，“砰”地一声放在餐桌上，如数家珍地一件件拿出我和叶凛的合照、叶凛的日记、我送他的棒球帽，我们最后一次约会的电影票……
“我爸跟我妈说你是他失踪的妹妹，起先我妈相信，可你的影子似乎出现在我家的每一个角落，我妈还来不及怀疑就和我爸出了车祸，连同我三岁的妹妹初晴一起，都死了。后来我整理他们的遗物，发现了这些，才知道你究竟是谁……可我现在又不明白你是谁了。为什么你失踪之后又出现，相貌反而……反而变得年轻了……？”
我本想骗他说我是韩霁月的妹妹或者女儿之类，但是说不出口，楞楞地抚摩着叶凛的日记。
是他说的分手，这才让我在人界没有了牵绊，如果我们一直在一起，我就一直回不了灵界，也许会和他结婚，也许要到下一次轮回才能回去灵界……
第一次遇见他我就喜欢他，也许是因为长天赤荧跟我说裕重会化名叶凛的关系，但我终究喜欢了他好几年，在两世的人生里，他都是唯一一个和我共同生活过的男子。
如今，他死了。
经过了这三年的战火，我已经轻易哭不出来，但此刻，我的眼睛仍然涩得难受。
“你……是他儿子？你是不是叫洛雨？”我放下日记，定定地看着少年。
少年茫然地点了点头。
我抚摩他的脸颊，少年不自然地躲了躲，但仍然随了我的意。
我的心如同拧绞般疼痛。
这名字是我取的……我跟叶凛说，以后有了孩子，男的就叫洛雨、女的叫初晴。
眼前这少年的眉目瞧在我眼里，忽然变得与我自己有几分相似，好象与我有了血缘关系一般。
“爸爸死了这些年，你就一个人住在这？”
“恩……名义上我被伯伯收养，但一个人住。我已经十四了，政府有补助，”洛雨起身给我倒了杯水，“没有地方住你可以暂时住这，我想爸爸会喜欢的。”
我点了点头，默然。
在人界一住就是三个月，我似乎早就忘记那十天的期限。看着洛雨因为有人陪伴而渐渐开朗起来，比什么都令我欣慰。
这是我欠叶凛的。
第三十一章
我在一个武馆找到份老师的工作，也算安定。
下班之后跑到洛雨学校门口去接他下课，然后在大卖场买好东西，两个人人手一只冰激凌边舔边往家走。
“哎……还是有冰激凌的地方好啊……”美味当前，我大声赞叹道。
“你这三十年跑到什么乡下地方去了，居然连冰激凌也没有？”这小子与我熟悉之后胆子越来越大，起先还把我当成长辈，后来却渐渐有爬到我头上撒野的趋势。
“我领兵打仗去啦，有精灵魔法师人类武士还有龙骑士……”
小子一副别说我认识你的样子。
我飞快地咬了一口他的草莓冰激凌然后跑上楼。
“有你这种人么？”他反应过来气呼呼地追上来。
我手忙脚乱地打开门，愣住了。
一个穿着蓝呢军装的男人坐在漆黑的客厅里，无声地抽着烟。
房间的烟味重得呛人。
“赤荧你怎么在这？盟军怎么办？”我失声惊呼。
洛雨跑上来撞在我背上，我踉跄了一下。他发现屋里有人，奇怪地看着我。
“你还知道盟军啊……”长天赤荧狠狠吸完最后一口烟，扔在地上，站起来用脚捻了几下。
我一下子心虚得很。
“这小子就是你人界小男友的儿子？你就为了他不回去？”长天赤荧走过来靠在门框上，军装的铜扣颗颗散落，看上去极度危险。
洛雨仇视地看了他一眼，侧身想插到我身前，被我挡住。
“赤荧，我欠叶凛许多，”我将他俩都扯进屋，关上门。
“欠他许多？你欠的人可多了！”长天赤荧站到洛雨面前，低头居高临下地看他，装作不经意地对我说，“霁月啊，我哥在屋里等你，你进去吧。”
我的心脏突然收紧，闷得几乎不能呼吸，身体自然而机械地挪向卧室的方向……
“霁月！”长天赤荧忽然叫住我，“能不能不要去？”
我奇怪地看着他。
“灵界那边，哥哥想如何统治都无所谓，我知道你想要平静的生活……我们……我是说……我和你……我们可以一直生活在人界……环游世界……”
我只犹豫了一秒，就轻轻的摇了摇头。
“霁月！”长天赤荧的声音更大了，“他……他结婚了！”
我知道我不该再往前走的，可心里总有个声音催促着我。
裕重就在里面，离我一扇门的距离。
我最终还是打开了门。
而我不知道的是，为了强迫自己不发出任何呜咽的声音，长天赤荧在门锁开启的那一瞬间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他知道，只要哥哥出现，他永远只能是默默看着他们故事发展的二号。
他不想做二号。
他喜欢哥哥，崇拜哥哥，几乎快要超出一般兄弟的范围，可他更喜欢韩霁月，在她受伤的那段日子，这种感觉尤其强烈。
他想阻止她和哥哥见面的。
可他做不到。
她能舍得让他痛，但他舍不得她。
门里。
穿着流苏紫杉的男子，庸懒到似乎无力地靠在沙发上，鬓角的头发被挑起两撮在脑后绑成发髻，轻轻地拨弄着无名指上的银色戒指，连我进门都没抬一下头。
我在他身边坐下，不敢出声。
“殿下身体好了？”裕重先开口问我，如果他不开口说话，估计我一辈子都不敢先开口。
“恩，”我使劲点头。
又沉默了。
“跟我回去吧，”裕重不停地拨弄那只丑陋的银色指环，不看我，“你要是再发生那种事，我怎么办？”
就这一句话，让我的眼眶湿润了，但我仍然毫不犹豫地摇头。
“放不下尚战精灵的身份还是嫌弃我这种已婚男子？”
“你知道原因。”
“我最近回过妖精森林一次。”
我瞪大眼睛：“你怎么回得去？”
“精灵王邀我一谈，说有你消息。”
“后来呢？”
裕重缓了缓，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霁月，我是你上一届尚战精灵你知道吧？”
我点点头，有点茫然。
“在精灵王训话的时候他就对我说，我将会和你生下灵力最强的全系操魔手，而他将是下一任精灵王的人选。”
我猛地将头转向他，不可思议地抓住他的手臂。
“精灵王已经老了，甚至可以说将近油尽灯枯。你可能也已经察觉到，他也是半精灵，他是史上唯一的一个全系操魔手，肉身早就已经腐烂消失，但他的灵体靠着王塔内自己营造的混沌环境一直存活到现在。可灵力再强的也终究有消散的一天。对于精灵王来说，那一天已经很近了。但是他算到作为火灵体的我会爱上作为牧树人的你，虽然你的灵力在和我在一起后会一天天被抽干，但是那之后的生命期限差不多也有三年，正好能够孕育小生命，而我们的孩子，继承了你的所有灵力和我的许多特点，将会是史上最强的全系操魔手。”
我听得头昏脑涨，许多看起来好象毫无关联的事似乎一下子清晰了起来：“慢！我是纯木，你是纯火，我们的孩子只能是火系！”
裕重用一种不确定的眼光看着我。
我忽然想到一件事：“精灵王在上，我不是木树人！”
“没错，你根本就不是木树人，精灵王最近才算到，你本身已经是全系操魔手了，生命之王蒙娜什维拉殿下。”
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惧，好像落入了精灵王的陷阱而不自知。
“精灵王他到底准备怎样？”
“你觉得现在还需要考虑他？”裕重凑过来一些，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猛然醒悟。
我不是牧树人，那我和裕重岂不是……
“所以说跟我回去。”
“回哪？银戒城？”
裕重笑咪咪地摇头：“精灵王就坐在我旁边，能用一道命令解决的事为什么还要诉诸战争？不，我们不回银戒城，我们回家。”
我疑惑得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