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1 / 1)
然后我就发狠再吃,不管能消化多少。不知道是不是看起来很可怜,哑婢常常在我吐了之后,又让她拿食物时抹眼泪。
她说不出话来,但是眼神里常常流露出关心。从最开始的克尽职守到现在几乎是任劳任怨,该她做的,不该她做的她都做了。我有时候跟她表示谢意,她只摆摆手低着头跑开。
我最初被怀孕反应折磨得快疯了,可是又担心自己抑郁会影响胎儿。而且以前听说过要是太过依赖别人会产生消极情绪。于是每天早上起来做广播操,大声唱着歌扫扫院子,锻炼一下。
但抬、挑、提、扛之类的重活儿我是不干的。院子里本来没人和我说话,但渐渐的,门外的侍卫,尤其是那个帮哑婢忙的人经常和我说上几句,问问我要不要帮什么忙之类的话。但是只要问起他们外面的事情,他们就走开了,冷漠得让人害怕。
不过他们还是多方为我打听了很多关于怀孕忌口之类的知识。一次那个庸医开好了安胎的药方,拿给侍卫让去抓药的时候,他看了看,破口大骂:“你算是个什么大夫,桃仁是“破气”类的药物,你居然也开在方子里...”我惊出一身冷汗,那大夫也慌得抹汗说是笔误。后来我问了那个侍卫,他这才告诉我,桃仁之类的会使气行逆乱,气乱则无力固胎。他们帮我收集了很多这类的知识。看来九阿哥这么做是佛都要火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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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我把忌口的药和食物都写下来记着,桃仁、红花、乳香、滑石、冬葵子、甘遂、大戟、薏苡仁、芫花、巴豆、牵牛子、木通、大辛、附子、肉桂、川乌、草乌、麝香、草果、丁香和降香等等。
我把这件事报了上去,不久换了个经验丰富的看接生和照顾的嬷嬷来,不是医生胜似医生。
哑婢虽然不能说话,但是她可以点头摇头。我慢慢知道了这里是九阿哥的一个庄子,在京城南郊,说远不远的一个地方。而且之间好几次有人来拜访过,都没能发现破绽。
我肚子一天天大起来,但却也一天天瘦下去,虚弱下去。
大约那句五个月是个危险的时候,要成真了。
四月底,我已经起不来床了,没力气。除了哑婢,那几个比较有同情心的侍卫也会在窗户下面和我说说话,帮我解闷。之间九阿哥来了一次说什么尚书耿额等数名大臣因与太子喝酒聚会而被落罪,其中有他们的人。显然四阿哥插进此事之中了,他语气间恨恨的 。
我原就想康熙每年都要出巡的,这也许是我的一个机会。
可是没几天我就病了,一直发烧,烧到迷糊的程度。恍惚间哑婢跪着求那几个侍卫,嘴里虽然只是啊啊的叫,但意思是带我出去,她不断地磕着头,那个嬷嬷也抹泪,哀求着。
恍惚中,我好像被他们放到门板上抬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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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边一直有噪杂的声音不断的吵嚷着,有人离开,有人来了,有马蹄声,有兵器撞击声......
好容易归于寂静时,一个孩子自黑暗中缓缓地走过来,跌跌撞撞,我耳边响起的是肖邦的C小调夜曲,一个令我不适的曲子。他摇晃着过来,小小的孩子,苍白得吓人,他笨拙的跪下,然后用一种很成熟的声调说:“妈妈,我要走了,再见啦、再见啦...”
忽然他就不见了,只有那再见啦、再见啦伴着诡异的曲调回旋着,我很疼,感觉有温热的液体自腿间流出,我知道自己在梦里,但是我醒不过来,剧痛把我推入了更深的黑暗。在黑暗里,我好像看见那个跌跌撞撞的孩子一路向前,我知道他要死了,于是我跟着他走啊走,直到在梦里也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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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我只微微动了一下,睁开沉重的眼皮,感觉喉间似火烧一样难过。还来不及要水喝,身边一个十七八岁宫女打扮的女孩子就大喊着:“福晋醒了!福晋醒了!......”跑了出去。
我抬起似乎很久都没有动过的右手,摸摸自己的小腹...好像并没有......看着我咧嘴微笑,一边的人倒是一脸惊恐。
就在我浑身冰凉的时候,一只温暖的手握住我的左手,我想抽离,但是那个人将脸庞贴在我的手心里,温热的眼泪也落在我手心里。
我再抽自己的手,这人抬起脸却哭道:“嘉沫,你哪里痛啊?说说话啊?”
是静莹。
我缓缓睁开眼看着她,她面上似是一惊,怔怔的看着我,嘴唇微颤。我微笑着说:“我的孩子还在。”她点点头说:“是,你放心。”但是她的眼泪还是涌出来,滴滴答答地落在棉被上。
“那你哭什么?”我有一丝疑惑。她抽抽嗒嗒的回答说:“你晕了好久,我们都以为你不行了。怎么跟四爷说......”
“我没事情了。”反倒是我这个躺着的人安慰她。
静莹呜呜咽咽的喜极而泣着,随后很多人涌进来,来问要不要吃的,喝的,问我的感觉。
又过了一会儿,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有人托起我的手腕来诊脉。然后大夫也出去了,我这才睁开眼睛看间窗户上印着的两个人影,低低的说话,好像是我的情况。我便睁开眼睛看着帐幔发起呆,这是真正的发呆,脑海里一片空白。
我好像睡了很久。
没多久,静莹端上粥喂我吃,我虽然不想吃,但还是得为孩子着想。吃完了,果然吐了出来。
她收拾了,又急急忙忙出去找人。
来的是阿棠,脸上一扫从前的戏谑,换上了凝重。他静静地注视着我点点头,然后说:“清扬!”
只两个字,我终于确定了我的孩子没事。虽然我自己摸到仍旧微微隆起的腹部,自己也觉得孩子还在。可是这和听到别人肯定地告诉我是不一样的,我心里安宁下来。
阿棠笑着说:“你这次欠我的大了哦!”我还没来得及搭理他,就听见有人对阿棠说:“洛大夫,药煎好了,你要过目么?”
阿棠说:“等会儿,先别起炉。我要加几味药。”说着我听见他急急跑出去的脚步声。
屋内又静下来。
药端来了,暗红的颜色,似马上要凝固的血液。伺候的人在我背后垫上了被子扶我靠着,我这才感觉到自己好像羽毛一样的轻。静莹可能也吃罢晚饭了,又亲自过来喂我吃药。我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一点都不苦,于是抬头咧嘴一笑对她身后的阿棠道:“怎么这药这么好喝?”
阿棠得意道:“那是当然!好多人都求不到我的秘方噢。”我瞪他一眼,一屋子人都笑了起来。看来他在这里混得不错。
静莹温柔的、如同光滑的丝绸一般的声音响起,她看着我的眼睛,黑色的眸子好似一汪水一样,能让人躲在其中,安宁且幸福的感觉。她说:“嘉沫,吃药吧。吃了药很快就会好!都会好的。”
我眼泪涌出,那种温柔一瞬间击溃了我,我张开嘴乖顺的喝了药,而且也没再吐出来。
吃完了,大家这才放心离去。只有静莹和十三阿哥留了下来。静莹坐在床边上握着我的手,十三阿哥搬了个圆凳坐在一边。我要求他们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我。
静默了好一会儿,屋外天色已暗。
十三阿哥看着静莹和我交错向我的手慢慢地说起来。
“那天四嫂一听说你不见了,急急赶到宜主子那里,她也是急得不得了...”
我冷笑了一下,我趴在九阿哥脚下的时候,她在喂鸟呢!急么?哈!
“后来,大家就找你。可宫门快下匙了,天也暗下来。后来四哥骑着马,上面坐了个人,被他用披风裹着,只在众人面前一晃,喊了句找着了!就飞驰而去。
这都是静莹亲眼所见的,她当时也进了宫,后来跟着四嫂一道找你。
可是后来咱们才知道四哥这招有多险,万一你一会儿又现身了怎么办?也亏得四哥机警,觉出这事情不对劲。因事情闹得挺大的,连万岁爷也知道一个侧福晋在宫里走丢了,四哥回禀的理由是你身子弱,一时晕在御花园里了。这是欺君之罪,所以四哥还有我,我们就只能暗地寻访你的下落,宫里面更是托德妃娘娘到每个主子那里走了个遍。四哥一直就觉得你肯定是在宫外,三月初的时候咱们就发现你了。可是那边守卫森严,硬抢怕伤了你,只能来软的,慢慢卖通人。不想你突然就...
那天是李卫大人救的你,四哥四月底的时候一知道自己要随扈去塞外,当即秘密把李大人招进京来。他最善捕盗寻人,不过放了外任的官员若不是述职或者蒙召,是不能随便进京的。这也足见四哥是多急了。他现在在塞外一时怕是回不来,不过咱们已经把消息递过去了,应该很快会有回信了。
你不要急,好好养着...”
他还没把后面安慰的话说完,只听外间一阵喧哗声,咣当一下,门被推开了,四阿哥大踏着步子一脸风尘的走到床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了。
十三阿哥和静莹笑了笑,什么也没问,带上门出去了。
我惊讶得问他:“不是在塞外么?”他大约是骑马跑得急,胸膛起伏,过了好一会儿才平下气息,这才走过来坐在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