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1 / 1）
我记得她十二岁的模样，这样很好，不管她属于谁，那个十二岁的嘉沫永远都是我的。她为我流的每一滴眼泪，每一滴都流到了我的心底，她也许永远都不知道，我把她绑在了我心里，沉重极了，压得我几乎无法呼吸，而我心甘情愿。
很多时候我想不起来她，但是只要初夏没有下雨，我就会焦急，然后想起那天的青石板的地面，她裹着薄纱的右手；还有那天熙熙攘攘的人群里，她传递来的那紧张和喜悦，此后我再也没有感觉到过和谁心有灵犀，但是只此一次也足够我难过一生了。
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看见那如缎带一样的湖水，看见了我也许有机会告诉她那是什么样子，而不是只随着她回忆的目光，任由她难过得看见曾经的幸福...
如果可以选择，我宁愿自己是一个普通人，我不愿意她看见额娘冷漠的脸，然后却来安慰我说：“做侧福晋也好，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我也不愿意看见她那么自由的个性，却因为规矩而挨嬷嬷的板子。
......
但是很多事情，我无法改变，譬如我的额娘，我的血液...
还有你的离开。
后来我坚强的面对你时，只是因为我看见你有些慌乱，我怕你伤心。而且十三哥也说，我不能再那么放肆而且毫无顾忌的爱你，那对你不好。我很惭愧自己的自私，也恨你的翻脸无情。我知道那次在水边打了你是我不对，我听信了流言，我控制不住，我心里揉不进一粒沙子...
如果时间倒流，我会选择相信你，但也许，这样纯粹的爱总是会这般脆弱。我于是更加后悔自己的不小心...
我想挣脱，但我睁不开眼，我看不到。突然离开的你，让我的眼前一片漆黑，原本我所有的计划安排里都有你，现在你不在了，我该怎么处理这剩下的一切？
我愿意抛却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哪怕只能回过头看一眼，看一眼当初的你和我。
我们要在拂晓的时候出征，而现在，星星一颗颗得不见了，天渐明。听那些檄文还有祝福的话，其实都没什么大意思。现在我已经觉得这些大约都是命运，不能怪谁。
就这样吧。
这样也好。
昨天我又去了晋兰斋。
没有你的晋兰斋变得好空，曾经承载过我们那么多欢乐的一间屋子里，现在居然只剩下憔悴得不堪入目的几件家具而已。
我微笑起来，不知道没有你的青海湖，是不是也会很空...
就算痛楚，我也要去看看。
第六十七章
略和宜妃说了几句话，她今天看起来很是心不在焉的样子。我想想，还是应该早点回到那拉氏那边去，于是跟她告辞，但是宜妃却说：“嘉沫啊，多陪陪姑姑吧，难得来一趟的。”
我听她这样说，只得再留下来和她说话，可她有明显是没什么谈兴。不多时她起身到后面去更衣，让我稍坐一会儿。
心里很忐忑不安，宜妃走了没一会儿，九阿哥居然又进来了。他一抬手，几个伺候的宫女立刻退了下去。他走到宜妃刚才做的主位上坐下，和我静静地对视着，忽然开口道：“想好了么？”
我错开目光说：“你要我干什么，具体的。”
“告诉我他结交什么人，除了他府里出去放了外任的奴才之外，还有什么外官是他结交的。”
“他一向不在府里见那些人，你应该知道！”我说。
“哼，他面子功夫当然要做足！私底下的事情谁知道！你只需告诉我他和什么人有书信上的往来，至于别的到时候自会再吩咐你。你父亲和八哥有旧，我们也会有些分寸，不会让你太过为难！你报了恩，若是做得好，咱们日后可以抬你做个正福晋，怎么样？”
我听他说着，这样说来，四阿哥府里本来就有他们的眼线喽，只是接近不了四阿哥一向看守极严的书房。可我也进不去啊，难道他是想让我持宠去要求这个？拜托，那我不会死得很难看么，到时候说不定四阿哥发现了会发落我，而且怕是毫不留情。
听他的那可真是傻透了的，再说了正福晋...难道他想...
我才不傻，要是八阿哥当了皇帝，然后抬我做什么正福晋，他自在皇宫里逍遥，我在四阿哥府里岂不是会变成最讨厌最惨的那个，再说了，他也当不上皇帝才对。
我转了好多念头，然后慢慢说：“你不怕我答应了你，给你假消息么？”他笑笑：“要让你万劫不复的办法，我手里可不止一个！”
我一愣，他又说：“他治府虽严，但府里那么多人，其中很多人都可以被收买！要让你一个侧福晋身败名裂，我还是有些办法的！更何况他虽宠着你，你自己行事却多有偏差。记得舜安言么？你和他见过吧，你的事还不是一查既知！”
“舜安言？他不是...”我一惊，那次在画舫遇见的那个人，我后来想起，曾在八阿哥府上见过的，可他是四阿哥的亲妹夫啊！
九阿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说：“每个人都得选择一个立场！不是么？连你信任的朋友都是有立场的，你以为洛公子为什么要飘然远走？就是为了你的身份，他不愿意再搅这场浑水了，他一个京城巨富说放下就放下，倒是很不易。可他弟弟怎么说进太医院就进了？是我帮的他！你！又如何独善己身呢？”
我闭上眼睛，心里很难受，挤出一句：“阿棠是你们的人？”
“暂时还不是！但是和你一样，需要的话，他就是！”他淡淡的说。
“如果我不答应你呢！”我问道。“那你就再也见不到老四了！”他说。
“你要绑走我？”我惊道。
他笑着说：“既然你不帮我们做事，我们也只好从别的方面来用你了！你不是对他很重要么，看看他会为你做到什么地步呢？当初不惜要了你，给自己留下个潜在的祸害时，他应该就计算到了吧。都说我们爱新觉罗家代代有情痴，我是挣不到这个了，那何妨赌一把他是不是呢！”
想起那次在书院见到耿氏，也许并不是女人不能进书院，还有小娟和那拉氏不都进过么！也许只是我，他防着我！
我苦涩的问道：“你为什么这么针对四阿哥，你不应该针对太子么！”
他站起身来，说：“经过这一次，谁是最大的受益者？大阿哥永无出头之日！太子呢，一日不如一日了；三阿哥只知道掉书袋；五哥、七阿哥一向诸事不管；你想想，剩下的最有希望的还有几个，该针对谁，在什么事情上下功夫？”说完他掏出怀表来，又道：“再给你半柱香的时辰，再不做个决断，我只能按最坏的办法来了！”
我这才注意到宜妃一直没进来过，心里又是一凉。可是九阿哥是她的亲生儿子，她这样其实也无可厚非！
九阿哥在屋子里踱了几步，站到窗户前说：“你过来！”我走过去，看见宜妃正拿着一把小米，撒到院子里。很多只小麻雀聚在地上欢快的争着吃。
冬日的阳光还算温暖，她披着件天蓝色镶兔毛的大鏊子，身边并无别人伺候。只有满园的小麻雀叽叽喳喳，而她的动作有些机械的重复着。我仔细地看着她，忽然被她头上的一只蓝色的发钗定住目光，我紧紧咬住嘴唇，全身都冷了。
“周德是你们的人？”我喉间有一丝腥甜的感觉，心也跳得极快。他笑笑：“你高估我了，我没有那么手眼通天。周德是皇阿玛的人！谁也收买不了皇阿玛的亲侍！不过却可以逼死他，虽然也不是我，但我倒佩服这个人的手段高明，即嫁祸了太子，又牵扯进你去，让人不好彻查！你大约不知道，太子当日还曾保过你来着，原本要让你在他身上下功夫，现在情势急转了，也不需要了。不过却还是对我们有利！”
“你什么时候让我在太子身上下功夫的？我十五岁的时候？”我问道。
“是。你没忘啊，十四弟还说你把他给忘了！看来你的心机也够深沉的！不过你逃不出我的手心。”
我没再回答他，只是一时联想当初嘉沫一个格格掉到水里，着实奇怪。但没想到的确是他！难道嘉沫为了不屈服于他，而为十四阿哥殉情？不会吧！当时她到底是为什么？！他看我愣怔的盯着宜妃头上的钗，又说：“那支钗是在周德遗物里找到的，皇阿玛独独派了我的人去，只能说是天意！时间到了，你想好了么？”
“没有！”我说。
他看着我，说：“想好了？”我还没来得及回答，腹间一阵悸痛，我扒住窗棱才不至于摔倒。我狠狠地瞪着他，他面无表情地说：“再问你一次！想好了么？”说着拿出一个淡绿的瓷瓶在我面前晃了一下。我扭过头，对着窗外的宜妃大喊一声：“姑姑！”
她停住手，僵直的站立在那里...
似乎过了好久，她还是没有回头。
我几乎绝望了，想去抢他手里的瓷瓶，一边喊：“你下了什么药！你个王八蛋！”
但是肚子很疼，我没办法抓到他，反而摔倒在地。他冷冷的声音在头上响起：“不是堕胎药！但也可以是！”
我趴在地上咒骂他，但是肚子里一阵阵的剧痛，让我很快吐不出完整的词句。
他又问了一次：“想好了么？”
“你带走...我，求你，给我...药，拜托...我想要这个孩子...”
“好！我会尊重你的选择！这个药隔一个时辰还要再吃一次，我不怕你耍什么花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