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曲 终（1 / 1）
她，真的成了个活死人。
不哭，不笑，无悲无喜。
大多时候，她都是静静坐在一边，一动也不动，就这样看着远方，空洞地眼神，不知道遗落在何方……
她可以就这样坐上一整天，不说一句话，要她吃，她便吃，要她睡，她便睡，没人叫她的时候，她就会一直坐下去，就像个名副其实的木偶，没有思考能力，扯一下，动一下。
“娉婷，过来吃饭了。”见她没反应，寒魈亲自去扶她，“新换了个厨子，看看你合不合胃口，不喜欢的话再换。”
她充耳不闻，被动地接受命令，接过饭，一口一口的吞下去。
“别光吃饭呀，这些可是你最喜欢的菜式。”他殷勤地为她夹菜，她看也不看，全部塞进嘴巴里。
其实，如果他能看清事实，就会知道，一个早已没有感觉的人，根本无所谓合不合胃口，她压根不清楚自己吃了什么，就算现在告诉她，她吞下的是人肉，她也不会有反应。
也可以说，也许不是他看不清事实，而是根本不愿承认，她就这么爱那个男人？没有他，就连魂都没有了吗？这令他暴怒异常，真想一把掐死她，但是，他就是下不了手，他能够杀尽天下一切人，就是唯独对她下不了手，他不舍。
于是，在一次次暴怒之后，他还是选择来到她身边，看她没有表情的脸，忍受他为另一个男人失魂落魄。
然而，她为什么就是不懂呢？他是那么爱她，爱得连生命都可以给她，那个男人有他爱得痴狂，爱得深刻吗？
见她放下筷子，他给她拿了个酒杯，斟满酒，
“陪我喝一杯。”
仿佛触动了她心灵中某个深藏的角落，她痴傻地望着那个酒杯，记得那一夜，她喂洌喝酒的情景，
“看来，今夜你有留在这的打算了……”
“怎么了，洌，难道你怕我不成？”
“原来你冲动时是这样子……”
“洌……我是心甘情愿的……我说过了，有次夫妻之实也不错，这话可不是开玩笑的，原来，夫妻间，可以这么亲密……”
“洌，我……好爱……好爱你。”
“记住，你是我要相伴到永远的人，你身上的任何东西，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反之，我也希望一样。”
她的嘴角慢慢上扬，由恍悟中回过神来，盯着眼前的酒杯，她缓缓推开。
不是他，就是不行。
没有他在身边，她不喝酒。
起身走到窗边，飘渺的灵魂，再度飞到某个不知名的空间。
寒魈盯着她淡漠的表情，郁恨的拳再次握紧。
就在这时，凉凉跌跌撞撞地飞奔过来，神情紧张，狼狈地道，“主人，外头……那个男人，他，他硬闯进来……”
来得可真快，原来如此啊，他看向窗边的人，娉婷猛地震惊了下，转过神来，她终于有直觉了吗？
来到林间，那抹月牙白的身影，依旧如此，令人心跳如鼓，只是，那雪白地衣衫上沾染了殷红的血液，几乎染进了所有的白，我心一惊，只见他身后横七竖八地歪躺着许多死尸，
“娉，我来接你了，你过来。”
回眸，但见残洌清淡地说着，他的神情依旧如此漠然，但，眼中燃烧着足以烧掉整座锁魂谷的熊熊烈焰，鲜血从剑尖处渗入泥地。
她的双手捂着嘴唇，不敢置信，是他吗？真的是她的洌吗？他的毒解了吗，一连串的问题润湿了眼眶，“洌……真的是你。”
娉婷正欲移动步伐，手腕却一阵吃痛，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寒魈的眼中也射出足以杀人的光芒，笑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现在是我的，休想过去。”
于是，她抬眼直视寒魈，无比坚定，“我爱他，我爱残洌，用我全部的生命爱他！我要跟着他，无论是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就是你也一样！”
“很好，那么今天，这里就是他的葬身之地。”寒魈一脚踢开飞来的剑气，一个翻身飞掠过林间直冲向残洌，交手数招，
寒魈与残洌的实力旗鼓相当，她焦急地看着打斗中的两人，她不希望洌受伤，但如果这样下去的话，说不定会两败俱伤，或者是同归于尽，这都不是她所希望的。
“寒魈，你连我也一道杀了吧，我死也要与他死在一起。”眼见，两人身上都多了几道血痕，她心中焦急万分，无畏无惧的挡在残洌身前。
“娉，你先退开，我与他，未必输的是我。”残洌轻蔑地朝寒魈淡笑。
在没有百分之百确定洌会赢的情况下，她不想下任何赌注，她不能拿自己心爱人的生命冒险，轻轻摇头，神色坚定，也只有这个办法了，对不起！洌。
而后，她直视寒魈紧绷的脸，“我欠你一条命，你救过我一次，我说过，当初若没你相救，也许就不会有今日的我，反正今天，我与洌同命，他若死，我也绝不独活。我只要你一句承诺，我们受你一剑，无论生死，从今以后，一笔勾销，不许再苦苦纠缠我，洌，你认为呢？”
残洌顿了下，依她，“就听你的。”
既然她欠他一条命，那么，他就替她付，从此两不相欠，他将她拉到身后。
寒魈轻哼，她所算计的，无非是料定了他无法对她狠下心肠痛下杀手的弱点，一愣，是他看错了吗？纵然爱人的方式不同，但他们护卫心爱之人的心思都是一样，不会让珍爱的女子去冒一丝一毫的风险。
“好，我也答应你。”寒魈也点头，这次定叫你尸骨无存。
她在背后轻轻地抱上残洌的腰，将螓首深深埋入衣襟中，他的气味依旧好闻，夫妻……多么美好的词，不知她今生是否有幸成为他的妻？
“洌……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有你在我身边。”
他回首，握紧她的手腕，眸中映着鸳鸯手镯，轻声道，“知道吗，夫妻同命，你在前面亦或者我在前面，都是一样的。”
她心安地笑，瞪视着前面的寒魈，“记住了，一剑之后，恩怨两消，再无瓜葛。”
哼声，“可以。”
寒魈眼神带戾气，举起剑，运足十成的功力，往残洌胸口刺去……
他会一剑送他去阴曹地府，再也无法阻隔在他与娉婷之间，然而，剑身，没入身体，鲜血顿时喷洒出来，但却是由娉婷翩然旋身的身影承受。
残洌顿时变了脸色，寒魈的心口也仿若被炸开般剧烈扭曲着，剑身一抽，带出一道血花。
血如泉涌。
她逸出轻笑，低下头，果然寒魈这一剑拿捏的刚刚好，一点都没伤到他，这样，她就放心了。
“这一命，我还给你……从今往后……哪怕是碧落黄泉，也别再追来。”她望着寒魈扭曲痛苦的脸说，血从口中涌出，染红了衣襟。
残洌脸色聚变，抱住她软倒的身体，一同跌坐在地上，心头剧痛，她轻轻抚上残洌的脸颊，叹出口气，“一直以来，除了漠然，你的脸上从没出现过第二种神色……可……现在，洌……夫妻同命，我记……住……了……”
“娉儿……我不会让你死！”他痛心疾首的狂吼，那种痛彻心扉的痛楚他尝过一次，那是她跳崖的时候，他不想再来一次。
她记住了，她记得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她，要当他的妻，为他担死劫，一如以往他为她所做的一切。
“记得吗……人死后，有个，有个充满……思念的世界……我也会去那里，洌你……也不要太想念我……因为，我会在……那里一直看着你……”
这个该死的女人，谁要她这么做了？她为什么不听话，他的心扉被剧痛以及怒气攻占。
“你不能死，该死的，听到没有！你敢死，我就杀光跟你有关的每个人，我这辈子没求过人，现在我求你，别死，若你死，我也会追随！”
“洌……你，抱住我，好冷……我好冷……这里是哪，好暗……只要你……抱着我……就会温暖起来……有你的怀抱……真好……”
“别怕，娉，我会一直在这里守着你，不离不弃。”他更加用力抱紧她，将内力送入她的体内，深怕她的魂飞天。
寒魈恍然失神，不敢置信的盯着自己的手，带剑的血，是铁证，他伤了她，他杀了自己最爱逾生命的女子……
“不……”他撕心裂肺的大喊，带血的剑身一旋，直直插入他的胸膛之中。
飞溅的血花，见证了这场血劫情殇。
如若只有残洌的爱，能给她似天堂般的快乐开怀，那么，今生，他放她远去。
若干年后，清明时节，
淡淡的细雨飘落于风中，略有寒意，但更多的是那股教人畅快清爽。
天朝国郊外皇陵，湿润的草地上，蒙蒙雨中有两抹清灵俊逸的身影，缓缓而行。
一为白，一为红，
绛红色衣少妇组腻柔美的五官刻画着满满的幸福，纤细动人的身形被风吹动着，飘逸得不可思议。她任由夫婿执起她的手，顺便打起油纸伞，带她走过凹陷不平的泥坑。
来到一座为首的巨大墓碑前，前面早已摆好祭品，拜了拜，飘摇的衣裙随风摆动，她凝然的目光望向远处，哀悼过后，没多久，雨小了，
父王，现在的我，已然懂得何谓情感，在心爱之人弥留之际，
你可以真正安心了，从今而后，幸福与欢乐将永远伴随着我们，
思及此，冷然的俊脸，勾起一抹真心的淡笑，偕同少妇一齐离开。
狂风骤起，满天的纸人乱舞飞扬着，环绕着墓地周围飘落，仿佛是某人发出感叹的笑。
“洌，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生个娃娃来玩？”她好期待呢！娇柔的声音扬起，惹人怜爱。
男子瞥了她一眼，神情漠然，“你以为自己的身子，需要调养多久？”
偷偷觑了他眼，知道他还在为自己轻生的事气恼，她撇撇嘴，不语，哎！现在才发现，这个男人，怎么那么容易生气啊？臭脾气，坏脾气！
“你说什么？”细长的凤眸藏着危险，瞥过来。
“呃？没，没什么……我是说，把苹果许配给紫惑，你觉得怎么样，老觉得他们眉来眼去的，嘿嘿……”
“……”
清凉地风扬起两人的衣衫，仿若即将升天的仙侣，与蓝天融为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