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1 / 1）
自从杜擎凡说有不认识的人和囡囡说话之后，我便每天去接囡囡回家，好笑的是，杜擎凡也同样天天去报道。这样的情况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囡囡了，一只手拉着她的擎凡哥哥，一只手拉着我，快乐的简直要飞起来了。
一个多月过去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那个囡囡说长的和她爸爸一样的人并没有再出现过，也没有别的可疑的人在囡囡周围出现。但是，我仍然不敢放松，宁愿每天在接囡囡回家之后在去工作或者应酬，也不敢让杜擎凡一个人去接。
囡囡放学要比杜擎凡早五分钟，所以每次都是囡囡等着杜擎凡过来带她走，虽然说已经和宋老师打过招呼了，但是他一个人要注意将近二十多个小孩，如果真的有人想要图谋不轨的话，还是有机可乘的。
“今天杨忆表现不错，运动的时候，她跑了好几次第一呢。”连续一个半月天天见面，我和宋老师渐渐的熟了。他会主动告诉我一些囡囡的事情。而这时的囡囡正在东张西望的找她的擎凡哥哥。
囡囡的身体素质不错让我很欣慰，因为她的爸爸，那个在风中的身影，看起来单薄的让人疼惜，我不想让我们的女儿也像他一样有一天要受到病痛的折磨。现在，囡囡几乎和我想象的一样完美——和她爸爸相似的面孔，却有着像我一样健康的体质。
“妈妈，上次就是那个叔叔和我讲话的。”我正要回应宋老师，却听到囡囡惊喜的叫声。对于再次见到那个人，她似乎很开心。
我顺着女儿的手指望过去，在那一瞬间，血液几乎凝结了！高高瘦瘦的身体，有些发白的脸色，虽然没有那件深蓝色的长棉衣，但是那脸孔，那让我无论如何都忘不掉的眼睛，正漠然的看着我。
“妈妈！妈妈！”女儿的声音似乎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的，我听的很不真切。但是却让我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他已经从马路上拐了过来，正向着我们走来。
看着他不再温暖的眼睛和脸上那莫名的表情，我的愤怒带着前所未有的伤痛爆发了出来，比当年亲眼看到温熙和梅凝在一起时要暴烈的多，也疼痛的多。
你活着，可是你没来找我！你遇到了我，可是你却装作不认识我！
我等不及他走到我跟前了，几步冲了过去，几乎失去了理智的抓起了他的衣领。
“你、你他妈的，居然还活着！你居然还活着！”
单凭这几个字，完全不能表达出我的内心被欺骗的愤怒和疼痛，看着那张让曾经我伤感让我喜悦让我不能再爱别人的脸，那张曾经在我面前羞涩却坚定的表达爱意的脸，我的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溢出了眼眶，一道道的从我的脸上滚落。
“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心中说不出的疼痛。现在，他的眼睛没有温暖的笑意，有的只是错愕。
“你他妈的今天给我解释清楚，不然别想有一天好活！”我拉着他的衣领不放手。我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得这么的恐怖。囡囡的被我吓坏了，带着哭腔喊我，但是我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曾经让我觉得温暖安慰的人，曾经让我为他的离世而觉得生活没有意义的人，居然会在我怀念了他五年之后一脸无辜的站在我的面前！
我要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忘了我？或者，为什么、为什么欺骗我？
“你他妈的发什么疯！我又不认识你，解释个屁啊！你，咳，咳，快放开我！”他使劲的想掰开我抓住他领口的手，可是却不能成功。
然而他吐出口的话却让我怒火更炙！他居然说他不认识我！没有了以前那种让我醉心的温柔的语调，粗嘎的嗓音也缺少了曾经的温润。
“你不认识我？你不认识我？”我不理会宋老师的喊声，右手收了更紧了，只是想让他亲口告诉我，为什么！
“你快放开我，你要勒、勒死我了，咳，咳，疯女人！”他的两只手使劲的抓着我的手，却不能动我分毫。
“你不认识我了？呵呵，那你记不记得五年前你做了一个要命的手术？又或者，其实五年前你也没有做过什么手术？”我不知道人在极度的愤怒之下居然会变得平静下来。我放开了他的领口，在他的脖子上留下了一道红痕。但是我不知道这样表面的平静我能维持多久，他说他不认识我！这让我疼痛的都要麻木了，我不知道下一秒我会不会冲上去掐死他！
“五年前？手术？”他的脸色变了变，然后打量了我和囡囡良久，才说，“你认错人了！我不是白恒，我是他哥哥！”
“什么？”我定定的呆了好久，才把他说的话反应过来。“你不是他？你不是他？这么说，他还是不在这个世界上了？”我睁起眼睛想看着他回答我，可是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模糊我的双眸。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刚刚看到这个人的时候，以为他还活着，让我的心里充满了愤怒，那熊熊的火焰几乎让我失去理智要狠狠的报复这个站在我面前的人，但是当他说出他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的时候，我又浑身一阵冰凉，好像热腾腾的希望被浇上了一大盆冰水一样让人难言的沮丧和绝望。这个时候，我才发现我宁愿听到他活着，或者是欺骗了我，或者是忘了我，都比在以为他活着之后又发现他其实死了要好受的多。
“喂，你别哭了，你和我弟弟什么关系？你什么时候认识他的？”难听的嗓音让我不得不承认他不是那个让我梦里牵念的人，只是他们长的好像。
我看着他的眼睛，不想回答。几乎一样的面孔上，他的眼睛里却没有我熟悉的笑意和温暖，心里的失望就像上涨的潮水一样淹没了我。
宋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远了。
我擦了擦眼泪，有点逃避的，我扭开了头，“囡囡，我们回家！”
我拉起女儿的小手，准备要离开这里。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软弱的逃避——我无法面对一个长着和他的面孔一样的但是却不是他的男人。
“可是妈妈，我要等擎凡哥哥的。”女儿的声音怯怯的，却很坚持。
四岁的小女孩，我想她不懂什么是爱情，什么是承诺。可是却要坚持。看着那张和她爸爸相似的小脸，我有点惭愧。我怎么会怀疑他忘了我或者欺骗我呢？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是那么的温柔又火热，还带着一丝隐约的稚气和纯真，一个有着这样眼睛的人，他怎么会不履行他的承诺呢？
“好吧。”我对囡囡说。此刻，我又怎么让他的女儿不遵守自己的承诺？
“喂！”难听的声音，让我不想转头，看到那张斯文的脸，嘴里却发出这样的声音。那感觉好像是自己美好的记忆被破坏了一样。
“喂！我和你说话呢！”声音大了点，更是难听，我没了泪意，却有一种把他的嘴堵起来的冲动。
“擎凡哥哥！”女儿高兴的迈着小腿朝杜擎凡出现的方向跑了过去。杜擎凡很理所当然的拉起她的小手走过来。“白叔叔？”他疑惑的看着我和那个人，他嘴里叫出的称呼却是让我大吃一惊。
为什么杜擎凡会认识囡囡爸爸的家人？
“哦，是擎凡啊，你认识这个女人？”那人很不礼貌的用手指着我问杜擎凡。
几乎是同时，我也发问了：“小凡凡，你怎么会认识他？”
“白叔叔是奶奶好朋友白爷爷的儿子，干妈是我妈妈的好朋友。”不愧是变态老杜的儿子，小小年纪面对这么复杂的问题时居然能如此简单明了的说清楚。但是他说出的话给我的震撼却是那么的强烈。
“白、白爷爷？”那个曾经企图介绍他儿子给我认识而后又对我失望的老头？几年前听米奇说本来大家都以为两位老人的好事近了，但是没想到白老头的二儿子病亡了，他的情绪很消沉，事情也就搁下了，不过杜妈妈倒是经常去开导安慰他。
难道说，白老头的那个病亡的儿子就是囡囡的父亲吗？
“擎凡，你干爹是谁？”难听的声音，像是被放在火上烧的豆子，干巴巴的，让我没来由的心头火气。
“没有干爹。”杜擎凡还是一样简洁的有点变态。
“他有没有干爹关你屁事？”不知道为什么心中有一股莫名的火气。
被我抢白了一句，那个理论上可能是囡囡大伯的男人额头的青筋跳了好几下，虽然忍的很辛苦，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发火，用下巴指了指囡囡，愤愤的说：“这孩子是不是我弟弟的？”
被问到这个问题，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一直以来，我都认为他不在这个世界上，那么除了我，就不会再有人和囡囡有关系了，因为关于他的一切，我什么都不知道，就连名字，他都没有告诉我。可是，现在，居然有一人长着和他一样的脸孔，站在我的面前，问我囡囡是不是他弟弟的孩子。
“你弟弟是谁？”勉强定了定神，我没有看他，反问道。
“你这个——”显然他对于我的太极拳很恼火，我用眼角看到他气冲冲的往前走了一步，然后又停下了，“算了，疯女人，你听好，我弟弟他叫白恒，五年前因为恶性脑瘤死在手术台上，在计划好动手术之前，他失踪了三天，回来后医生说他那三天由于缺乏休息导致身体状况很不好，不能按照计划的时间开刀，所以不得不推迟半个月进行手术。手术前他把一张写有三个电话号码的纸很珍重的给我，说如果他手术成功的话，就把那张纸条还给他，如果他死在手术台上的话，就把纸条烧了。但是不幸手术没有成功，他走了。”
也许是因为谈到他的弟弟，说着说着他渐渐的语调低沉了下来。可是，我的心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我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见到了他亲人，甚至是见到了一张和他几乎一模一样的脸，似乎心中长久以来我一直刻意忽略的某个空洞被填满了，但是这个男人沉重哀伤的声音却把我带回五年前，翻出了那段曾经让我的心疼到没了感觉的日子。
“妈妈，你别哭，你别哭啊！”囡囡的声音带着哭腔，把我带回了现实。
抹了一下脸，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满脸是泪了。“妈妈没有哭。”我低头给了女儿一个笑容，擦干了脸上的泪。
“囡囡是你弟弟的孩子，手术前的那三天他和我在一起，我们有了囡囡。”低低的说着，我还是没有看那个男人，只是低头看着我的女儿，她仰起小脸紧张的望着我，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点晶莹的珍珠。看着她那可爱的面容，我不禁想，有了这样一个像他的女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还流泪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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