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小妖番外(1 / 1)
“大人,您怎么下床了?大夫特意交代过,您不能吹风的。”傅介子听着,眼睛并没有看向来人,只是木木地离开窗前,走回床边坐下。
“大人,大人,该喝药了!”
郑佳宁亲自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现在她已经不用敲门了,反正就算是敲了,也不会有人应声的。自从半个月前,哥哥郑烨把大人从一片废墟中背回来,他就再没有说过一句话,也再没有了任何表情。她的大人曾经是多么爱笑的一个人啊,他似乎是永远都那么慵懒和云淡风轻的,可是现在,他竟是连一点脾气都没有了。郑佳宁微微叹了一口气,将药碗端到傅介子面前。
傅介子愣愣地看着药碗,或者是在看着自己的倒影,也或许是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个时候,她独自出现在战场上,那么的多人却偏偏让他遇着了她。她的样子有些傻傻的,明明是个汉人却是一身匈奴的打扮,她不知道这样会给自己带来多大的麻烦吗?她的脸色吓得有些苍白,可还是壮着胆子靠近了他。她说她叫雷锋,是啊,从第一次开始她就一直在骗他,甚至连名字都不肯告诉他,可是他自动选择了忽略,不是吗?
他问她为什么不问他的名字,她居然扁扁嘴说道,“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名字叫妖孽。”从来没有人这么说他的,从来没有。他走在路上,总是会有很多漂亮的女子偷偷地瞥他,偷偷地打听他的名字,可是她居然说他是妖孽。
他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好,她其实什么都不好,可是他就是喜欢她,像□□一样,深入骨髓,如果可以,他宁愿从来没有遇见她。可是啊,他也在庆幸,庆幸这辈子遇见了她,让他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甜蜜,什么是痛。
傅介子嘴角不自觉地勾起,苍白的脸上绽放开一朵罂粟,美得有些飘忽,郑佳宁的手一抖,这是他醒来后的第一个表情啊,虽然看上去是那么的苦涩和苍白,甚至有点支离破碎,可是,那毕竟是一个微笑啊!
郑佳宁看着傅介子端起碗,一口将药喝尽,但并没有马上咽下去,神情像是在仔细地品味着什么。
以前他受伤时她总是会在身边帮他上药的,还骂他为什么总是会把自己搞的血淋淋的,其实他没有说,他很喜欢这样,很喜欢看她着急的样子,很喜欢她笨手笨脚地拨弄他的伤口,他甚至喜欢上了用这种方式使她的眼睛里有他,记住他。
可是他是那样的无能,他什么都帮不了她,正如她说的,他除了会把自己弄得血淋淋地外,还会做什么呢?他从来都是大家眼睛里的英雄的,可是在她面前,他竟然什么也不是。
离开匈奴的时候,她明明答应过他会一起走的,可是她还是抛弃了他,是因为那个人吗?当时只是那一眼,甚至那人还带着面具,可是他的心里就蓦地一缩,直觉告诉他,那是一个光华四射的男人,仅仅是一瞥,他就知道,她爱的人,就是那个人!
那次她落入水中,当他赶到的时候她正躺在河边昏睡,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披风,他的心忽然一缩,还是晚了一步吗?
那个人来了,虽然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他们彼此都在喜欢着,可是却也在彼此地折磨着。他看着她落魄的样子很心疼,有好几次,他想告诉她,那件披风不是他的,他想告诉她,那个人来了,可是,每一次话到嘴边,就像是有一根针一样扎着他的心,他不能说,他不可以说,一旦说了,她就一定会走的,他想把她留在身边,一辈子。
他紧紧地抱着她,不求别的了,只要这样就好了,他抱着她,像是世上的珍宝,他怕一松手,她就会不见了。
他爱她,不在乎她有怎样的过去,她和那个人的孩子,他不是不介意,不是不吃醋,他甚至嫉妒地发狂,可是,怎么办呢?比起这些,他更在乎的是她啊,他只能把这一切都狠狠地咬碎,吞进肚子里,他也不会让她知道。
她在生小忆忆和小安的时候,差点死去,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她,他的心也仿佛要死去一般,无论他说什么,他做什么,她就是不肯睁眼。她的意识渐渐不清,可是口里一直低喃地人不是他,而是迦尔!
她一遍遍地喊着迦尔,迦尔。他在那一刻恨不得把她掐起来,把她一点点地撕碎,她怎么可以这样的没心没肺,她怎么可以这样的伤害他?那个男人究竟有什么好,他甚至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要了,她为什么还是这样的念念不忘!
可是,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只是高兴的想流泪,其实只要她好好的,一切也就无所谓了,就这样吧,就算她心里藏着另一个男人,她不告诉他,那他就装作不知道好了。
她给他们取名小忆和小安,是忆安的意思吗?他很疼爱小忆忆和小安,而事实上,他早已把他们当成了自己的亲生子女。他偷偷地教俩个小家伙喊他“小妖爹爹”,这样的称呼让他幸福的满足。妖孽就妖孽吧,全天下,也只有他们可以这么叫他,其实他想说,她才是他的妖孽。
她很显然不喜欢他们这样称呼他,他知道她是在想着那个人,那个叫迦尔的人,那个只要一出现,他就会一败涂地的人。可是他云淡风轻的笑着,掩饰自己内心的落寞和孤寂,他不想,守着这么多人,却仍然是孤独的。
她一次次地请求他放她离开,他装作没有听到,他要把她囚在身边,哪怕只是一个躯壳也好,可以让他知道,自己还有机会。
可是那个人还是出现了,两年来平静的日子也到头了。她不肯求他去救那个人,可是她竟然给自己下了药!
她难道不知道他有多么想留下她吗?可是,她真是残忍,她走的不带一点留恋,甚至连自己的儿女也留不住她的步伐,那个人在她心中的地位已经这么重要了吗?可是,她为什么要连自己最后的一点希望也要打破。
傅介子摊开手掌,一个小小的香囊里面是一片一片的碎屑,她怎么知道,那一片一片被她撕裂的,是自己的一颗心啊!
他什么都不求,什么都没有乞求过,他也从不向她索取过什么,可是她为什么要把这仅有的东西也要毁掉呢?她再也不会知道了,那个小小的千纸鹤是他一辈子的平安符,她永远也没有机会知道了,那里面,他曾经用自己的鲜血小心翼翼的写着:生死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郑佳宁端着空空的药碗,看着她一向笑傲风云,叱咤战场的傅大人,此刻竟是有一滴晶莹在眼角滑落,滑过他带笑的睫毛,滑过他苍白的脸庞,滑过他上扬的嘴角,滑过优美的下巴,无声地坠落在雪白的衣衫上,晕开一片模糊的黑影。可是她的大人竟像是失去了灵魂一样的坐在床前,空空洞洞地看着手掌上的一堆碎末,白白的,带着点点暗红。她不明白,她的大人究竟是在哭还是在笑,为什么那妖媚的容颜让人看着竟是心里异常的难受。
“大人,休息一下吧。”郑佳宁淡淡的出声,怕是会惊吓到身边的人。
傅介子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手指紧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再次看见了那日的情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忘不掉,是啊,怕是终其一生也忘不掉了吧。他对她说,“我是不会让你离开这里的,除非我死!”可是他没有死,她却走了。如果他真的死了,她会不会就留下来呢。他握住的手指又紧了紧,他知道那个答案的,一直都知道,无论他死不死,她都不会留下的,不会的。
那一日,他和那个叫迦尔的人终于见面了,那个男人的确值得她爱,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真正的佩服一个人,也真正的恨一个人!他可以看出那个人深沉的内心,因为他们是那么的像,都在用自己的生命来爱着一个人,可是他们又是那么的不像,那个人比他更加的隐忍,更加的有谋略,他的爱是□□的,而那个人的爱则是内敛的。
他们的对决没有丝毫的留情,可是当她倒下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失去了理智,罢了,她想走,他就放她走吧,只是这一次,恐怕她再不会回来了,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把马匹交给那个人,看着他们飞快地消失在眼前,心,已经死了。他毫不犹豫地拔出自己的剑,向自己刺去,看着倒在自己的剑下,他满意地笑了,至少,他不是倒在那个人的剑下,至少,他不曾欠过任何人的任何东西,就这样的死去,也是好的。
可是,郑烨把他从死人堆里背了回来,他还是活了,可是,活着,又是为了谁?
郑佳宁看了看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傅介子,伸手拿过一床被子给他盖在身上。然后转身出去,在关门的那一刻,她又看了看他,然后微微摇着头出去了,她知道,下一次她进来的时候,她的大人还是会保持着那个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