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中毒(1 / 1)
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黯淡了下来,大片的乌云遮盖了原本张扬的日光,漫天漫地的昏暗,仿佛天地初始的混沌。街道上的行人脚步匆匆,风,撕扯着他们的衣衫,无望的做最后的挽留。
一瞬间,天地变,风云起。
迦尔俯身卧在桌子上,纤瘦的身子痛苦得弯成一张弓,墨色长发凌乱地垂落,黑色的血液从他泛白的嘴角,一丝丝,一缕缕,缓缓流出,破坏了完美无瑕的脸庞,原来,黑色,才是最刺目的颜色!
周围乱糟糟的,脚步纷杂,好多人在惊叫,好多人窃窃私语,好多人……可是却没有一个人肯去扶起桌上脸色惨白的少年,没有一个人……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什么也看不到了,忘记了呼吸,忘记了世界,甚至,忘记了该如何去疼痛,空洞洞,白茫茫的,什么也没有……
“主子!”
卡布的一声惊呼唤回了我的思绪,我僵硬地走过去,每一步都在颤抖,仿佛这两条腿不是长在自己身上,我无法控制地战栗,几步路的距离,我走了仿若千年。
“安安!安安……”
我捧起他的脸,他双目紧闭,睫毛微微颤动,像受到惊吓的蝴蝶,可是无论我怎么呼唤,他都没有丝毫反应。
“哪里有大夫?”
卡布环视四周,目光冷冰冰地扫过,众人顿时安静下来,“从这儿往东走,大约一里路,是我们这里最有名的大夫。”
“不要怕,主子不会有事。”
卡布背起迦尔,拉着我大步流星地走出客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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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他们怎么样了?”
“他们进了一家客栈,大王子毒发了。”
“毒发了,那哥哥他......”
“他们去找当地的名医了,应该可以压制住体内的毒素。我想他们可能要回匈奴了,阿罗,我们回王宫吧,大王已经催了好多遍了,再晚了怕是......”
“青姨,无妨。我想看着她......他们离开,你先下去吧。”
手指抚摸着怀里的小白兔,眼神迷离地扯出很远,小白,你说,我们还能再见到她吗,你也会想她吗?
一间颇为昏暗的小屋,充斥着草药的香味,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一手轻捻着胡须,一手搭在一个俊美少年的腕上,不时地蹙眉。少年安静的躺在床上,脸色开始发青,嘴角还含着未干的血渍。
房间里静悄悄的,良久,发出一声悠长地叹息,轻轻地,打碎了这份安宁。
“大夫,他怎么样?”
“唉,他中了寒毒。”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毒,看看卡布,他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身体紧绷。我有些茫然地抬头,“那会怎样?”
“此毒阴狠毒辣,由七种带有剧毒的草药构成,发作时四肢冰冷,浑身像针刺一样,每一次发作,毒就深入一分。一般很多人难以忍受,会选择自杀,像这位公子撑这么久的,已是少见,他的毒已经开始漫延到经脉了。”
我跪在床边,握住迦尔冰凉的手指,一点一点的冷入心底,冻结了四肢百骸,他的手指好像一直都是这么的冰冷。
“大夫,求你救救他!”我哽咽着,嗓子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艰难地呼吸着。
“这种毒我解不了,只有下毒之人才有解药。只知道是七种□□,却不清楚是哪七种,而且毒性强烈,多一分,少一毫,都会丧命。”
“可是,你是神医啊!”
我看着他,仔细地,虔诚地,看着他,企图能从他眼里看到一点希望。
“我若不是神医,他早就死了!你们赶紧去找下毒之人求解药吧,再晚了,就真是回天乏术了,到时候,就算是大罗仙丹也救不了他了!”
我死死地咬住嘴唇,手指紧紧抓住他的衣角,像抓住一根救命的稻草,可是这根稻草,根本就救不了迦尔的命。
我的眼前雾茫茫一片,陷入混沌之中,感觉自己像是一条搁浅的鱼,渐渐窒息在白花花的沙滩之上。
可笑我前一刻还在说要逆天,我果然是不自量力了么,在造化面前,我竟是弱小至此。
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辆马车之上,迦尔就坐在身边,与我十指相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带着疲倦的笑意,“小凡。”
还是那么自然亲切的问候,还是那么温润如玉的笑容,却犹如一把锉刀,一点一点打磨着我的身心。
我勉强挤出一个笑脸,“安安,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大草原,卡布说的。小凡不喜欢么,那我们不去。”
匈奴?对了,迦尔的毒一定是且鞮侯单于下的,他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放迦尔去楼兰呢,我真是关心则乱,可是他已经死了。不管怎么说,还有一线希望,紧绷的心终于缓过来,虽然历史上的安归不应该是现在死,但我生怕自己的介入会让结果变得更加悲惨。
“小凡,你哭了。”
是吗,难怪嘴里涩涩的,用手一抹,沾到一滴冰凉。
“安安,我们去大草原。”
虽然我的确曾打算不再回匈奴,只要把迦尔带走,历史就会改写,可是,冥冥之中竟是自有安排。
迦尔微微皱眉,眼眸里多了些复杂的神色,将我抱在怀里,双手环在我的腰间,轻轻的吻在眉心。
“小凡,我让你担心了吗?”
“不要怕,我不会有事。”
“你不是说过,我们会一辈子在一起,不离不弃吗?”
“我怎么舍得留下你自己,即使我死了,也会跟在你身边,你到哪儿,我就到哪儿,你说好不好?”
我来不及思考,他的吻就再次落下,像一只蝴蝶,轻轻地掠过脸颊,掠过嘴角,滑入颈间……
再次回到这片大草原,竟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一切是熟悉的,一切也是陌生的。
神医的药暂时克制住了迦尔身体里的毒素,一路上并没有发作。
在路上卡布告诉我,当年汉武帝派博望侯张骞出使大月氏,缔结攻守同盟失败。此后派遣大军讨伐远方的大宛国 ,又多次派遣使者出使西域诸国。这些使者通过楼兰的时候,楼兰由于不堪沉重的负担,以至杀戮使者。汉武帝于是派兵讨伐楼兰。
汉武帝元封三年(前108年),武帝命从骠候赵破奴领兵攻打车师,并令王恢辅佐。王恢因先前出使西域,多次受到楼兰王劫掠,于是就率领轻骑700先攻楼兰,俘虏了楼兰王,楼兰开始归汉,结果作为降服的证据楼兰王子被送至汉王朝作人质,年仅十三岁,就是尉图耆。
匈奴听说楼兰亲汉,诱发兵楼兰,楼兰只是一个小国,为了在夹缝中生存只好两面应付,所以又向匈奴遣一质子,也就是迦尔。
迦尔15岁时就被送到匈奴当质子,当时的匈奴单于和楼兰王协议,除非迦尔能不吃不喝徒步走出大漠,否则,他要留在匈奴长达整整十年。
至于为什么会缔结这样是协议,众说纷纭,有的说是楼兰王安摩希那怕迦尔夺位,有的说迦尔和匈奴早有联姻,并不是作为质子的身份,还有的说迦尔和王后的关系暧昧不明,楼兰王一怒之下将其送往匈奴……
这些也不过是传说,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可能会被永远埋葬在历史的洪流之中,有些事实是注定要成为神话的。
卡布说,楼兰王原先最疼爱的就是迦尔,王后是难产而死的。后来楼兰王安摩希那又娶莱米索阿王后,王后生有一子,其名童格罗。
奇怪地是,安摩希那国王十分宠爱童格罗,渐渐对迦尔冷淡,王后莱米索阿却是处处维护,而对童格罗王子十分不满。
后来,匈奴派使者传言说,要请一位王子去匈奴,国王挑上了迦尔,王后极力阻止,国王就派暗卫一路将迦尔秘密送到匈奴,中途都是关押在货运箱中,暗无天日。中途他几度想要逃回去,但毕竟是年幼,很快就被抓回去了。
难怪迦尔一直对黑暗恐惧,怕遭人丢弃,原来他还有这样的经历,心一阵阵的抽痛,被亲人抛弃,那该是怎样的绝望?
我想不明白他们一大家子究竟是什么情况,回想起那天在密林是一个叫韦尼的人说,好像那个安摩希也是有苦衷的。
我摇摇头,想不通就不想了,迦尔遭受了太多的痛苦,以后,我可以给他带来幸福吗。一路上,迦尔安静的听我们说话,仿佛这是说的别人的故事,一个名叫迦尔的人的故事,而他,现在叫安归。
越来越靠近大草原,我愈发地诚惶诚恐,当初甩甩手走掉,扔了一大堆麻烦,如今再次归来,无疑是把麻烦扛上了身。
迦尔抓紧了我的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的变被动为主动,这一点,我很开心。
“迦尔,是迦尔回来了!”
“还有那个女人。”
“怎么还多了一个人……”
“我要赶快回去告诉大王……”
“那个女人不就是当初勾引大王的狐媚子吗?”
“我怎么听说是她救回了大王。”
“哼,怎么可能,肯定是迦尔哥哥。”
“可是他们是一块回来的啊……”
这人还未踏进院子一步,名声倒是先传开了。迦尔虽不太明白他们说什么,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面上一片阴郁。卡布冷冷地往跟前一战,众人噤若寒蝉,我偷偷瞄了一眼,我从没有见过卡布这么可怕的表情,他明明是在笑,却笑的天昏地暗,头顶刮过阴森森的旋风,再看看那些八卦的人,早不知被旋风刮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