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 7 章(1 / 1)
“怎么了?”江鸣一出电梯,便听到老板的办公室里传来的暴风骤雨,连忙问。费维摇摇头,惊若寒蝉,不敢做声。
江鸣正在纳闷,忽然看见许克鸿远远向自己招手,几步跑过去,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许克鸿小声说:“秦尘做的一个单子出了问题,赔了十几万,老板气死了!”
“真的吗?”江鸣急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没有补救的方法了吗?”
许克鸿摇摇头,说:“谁知道呢?说起来,以前也不是没有业务损失,金额还要大,都没有看到老板发这么大的火,不知道今天吃什么药了?你要找老板的话,还是过半个小时吧,省得被台风扫到。等他火气消了,我电话叫你上来。”
江鸣听着里面狂暴的吼声,无奈的摇摇头,回办公室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许克鸿果然打电话过来:“好了,上来吧。”
江鸣急急的上楼,看见秦尘沉着脸,双唇紧咬,一言不发的在干活,本想去安慰她几句,又怕费维八卦,只得进了老总办公室。
陆羽扬脸上还留着暴风雨发作过的样子,江鸣刚想问一问刚才的事情,就被他连珠炮般的几个问题挡了回去,直到下班时间,也没有空去问问她。而一下班,就被部门中的小金,小马他们硬拉着去喝啤酒了。
八点零二分,秦尘抬起头来,拍拍不停作痛的脑袋;办公室里已经空无一人,一片死亡般的寂静。呆了一会儿,收拾起东西,匆匆的下楼,赶上一辆公共汽车,到了车后最后一排最里面的座位坐下来。
头还是痛,一阵一阵的,像一根细线穿着,在左脑里钻来钻去,却无论如何也抓不住。秦尘呆呆的靠在椅子上,脑中不停的回想起陆羽扬愤怒的咆哮声,越想越觉得头疼无比,恨不得找个东西敲打敲打,以减轻这种疼痛。
车上人不多,上上下下的,到了半路,也就剩下十个人不到了。秦尘正在发呆之时,隐隐听到旁边有个声音在低声说着什么,那声音去却是非常熟悉,不由得心中一紧,扭过头去。看见隔着两个座位的另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坐了一对情侣,此时正在窃窃私语,那男的剪着帅气的平头,个子挺高,侧面看上去很英俊。。。也很熟悉。秦尘猛然回过头来,她竟然,竟然在远离那座城市的地方见到了自己的前任男友!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所在的城市距离这里近千里,现在也不是周末也不是假期中,是为了那个女孩吗?人们常说世界很小,她从来不相信,想不到类似的事情今天竟也发生到了自己身上!她该怎么办?一般来说,书上写的都是:被情人抛弃的女子,再次出现在负心汉面前,应该是摇身一变,即使不是高人一等了,也总是明艳照人,丑小鸭退变成了白天鹅,不理会目瞪口呆的前男友,粲然一笑离去,让对方追悔莫及。虽说两人和平分手,对方也不是负心汉,想当初,他也很喜欢自己,总是称赞自己娇美可爱,因此情况远远没有那么严重。可是,她从玻璃窗的阴影中看见了现在的自己:脸色灰败,神情枯糜,表情呆滞,穿着土气,当年那种清新可爱的样子早已不复存在,为什么会成了这个样子?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难怪陆羽扬要说“恶心”,这样的自己,连自己也难以面对,又怎么能让他看见?秦尘使劲扭头看窗外的灯火,听着两人不时传来轻轻的笑声,只觉得心中无比惨然。
不多久到了一站,他们两个人起身要下车,秦尘心中大松一口气,却听前面有人说:“还没到,还有三站路。”于是两人又坐下了。秦尘从眼角余光中看见那女孩修长的腿,漂亮的凉鞋,修理得十分精致的脚趾甲,偷偷的把自己的粗腿藏到了座位下面。
又过了一站,刚好下车的人多,秦尘跟着人流,逃也似的跳下去,提前一站下了公车。路边满是乘凉的老人、孩子、情侣,热闹非常,不远处也是灯火辉煌,秦尘穿过人群慢慢朝皇冠庄园走去,这万家灯火,与她又有什么关系?她虽觉得悲伤,却是怎么也哭不出来,心里面好像并不怪他,只是觉得自己好可怜,好可笑,好可悲,一边走着,一边觉得寒意渐渐渗上来,天气虽然燥热,她却已经是满心冰冷。
走进陆家,已经是九点二十分,赵阿姨问有没有吃饭,她也没有听见,恍恍惚惚的上了楼;陆羽扬正在书房中,瞥见她的身影,叫道:“还不赶紧打扫一下书房!”
秦尘进了书房,开始收拾。陆羽扬看看她,忍不住说:“怎么,还不服气吗?还想要我告诉你怎么做吗?你现在又多了十六万的债务,如果还是这样子下去,我不得不考虑别的办法了!”说完之后看看她,竟然还是一副魂游太空的状态,对自己的话仿如未闻,便提高了声音:“哑巴了?还是理亏了醒悟了?到现在才明白你的处境,真够后知后觉的!”一番冷嘲热讽下来,要是平日,她早已忍不住反唇相讥了,陆羽扬本已做好了一番舌战的准备,谁知她仍然是一言不发,甚至连回头看一下都没有,低着头继续擦拭桌子。
陆羽扬大感挫败,走过去抓住她的肩膀,扳过来,大声道:“喂!死人,你倒是说话啊!”果然看她转过眼来,却只是淡淡一眼,且眼神茫然空洞,对他视而不见。陆羽扬哪里忍耐得住这种轻慢?抓住她的肩,用力一推,她的身子便倒飞了出去,“嘭”一声,撞在了墙壁上,手臂带倒了旁边桌子上的一个白瓷花瓶,“哗啦”一声,摔得粉碎。
那个白瓷花瓶是一个好朋友送给陆羽扬的生意礼物,据说是明时宫中的一件珍品,虽不是价值连城,也值个十几万,陆羽扬平时十分爱惜;此时却眼睁睁看着它成了一推垃圾;心中那股火啊,使劲忍了很久才没有当场发作,嘴角慢慢泛起一丝冰冷残忍的笑容,冷冷的说:“这下子,你们秦家人就是几辈子也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了!”转身离开书房,走了两步停下来,说:“十五分钟内清理干净!”
秦尘爬起来,觉得脑袋更是撕裂一般的疼痛,升出左手一摸,摸到了湿湿的液体,放到眼前,竟然是满手的血;下意识的再用另一只手去摸,才发现右手不知什么时候抓了一块碎瓷片,早已把手心划破了几处,此时也是血迹斑斑。顿时觉得脑袋和手心,都是摧心的痛。呆呆的跪坐在那里,把双手摊在腿上,看了好久,一滴大大的泪珠坠落下来,正好滴到了右手的伤口上。
又是一阵疼痛,秦尘倒吸了口冷气,心想:真是的,怎么竟然哭了呢?不就是割破了手吗?不就是碰了脑袋吗?休息两天就好了的,非得哭做什么?不能哭,一哭就更加难看了,明天怎么见人啊?一边这样想着,泪水却不停的涌出来,渐渐的把手上的血迹冲到了裤子上。她心中想笑:还有这样的洗手方法呢,下一秒,却已经放声大哭起来!强作出来的骄傲,苦苦维持的自尊,全都顾不上了,就那样跪在那里,使劲绞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绝望的嘶声大哭!
陆羽扬听到哭声,先是心中大为高兴,终于出了口恶气,可是听她竟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走到书房中,叫道:“喂!别哭了!烦死了!”
陆羽扬看见她跪坐在一地碎片中,双手上、衣服后领上满是血迹,虽然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然没有停止,似乎要把满腔的愤怒、委屈、苦闷和绝望都要宣泄出来,看起来,真是说不出的可怜。眼前似乎出面了一个九岁的小男孩,蜷缩在墙角,像只濒临死亡的小兽一般哭叫着,哀悼被人迫害而死的双亲,他忽然觉得此时的秦尘正是二十年前的自己,悲伤绝望到了顶点,觉得已经无法坚持下去,也没有了坚持下去的理由,所以才会这样不顾一切的哭泣。为了这个理由,二十年来,吃尽苦头,历尽人间不可想象之孤独苦痛,用尽种种合法的及不合法的手段,终于获得了今天的所谓成功,并将仇人送进地狱。
照理来说,看见仇人的女儿曲卑的跪在自己面前,也是这样绝望的哭泣时,他为什么感觉不到一丝丝的高兴,反而觉得心底慢慢涌起一种哀伤和惆怅呢?站在那里,脑中忽然想起昨天所说的那句话:“你说秦家人害死了你的父母,你要报复;可是现在你已经把他逼死了,却还要仗着几个臭钱欺压我们这样无依无靠的人,你又比他好到哪里去!”“总会有一天,你和你的子孙也会被这样对待!你也会不得好死!”不由得心中一震!
赵阿姨、周阿姨她们之前得到命令,无论两人这二楼闹出什么事情来,没有允许,都不得上楼来;陆羽扬也不想让人上来看见这样的秦尘。他试图让她停止哭泣,可是她完全不理会,眼看她后脑的血随着哭泣越流越多,实在看不下去,只得自己找了些药和绷带,弄了一盆水来,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先胡乱用绷带把脑袋包起来,然后硬是把她的手放到盆中,粗粗洗了洗,擦干,放了些药,再用绷带扎起来,再看见她满脸都是泪痕,又拿了块毛巾,不管三七二十一,扶住她的脑袋,上上下下擦了一便。
秦尘虽然哭得伤心欲绝,头晕脑胀,倒也不至于神志不清,陆羽扬这些举动,实实在在的把她吓了一大跳,况且哭了半个小时,也真是累了,顺势停了下来,呆呆的看着他。
陆羽扬被她看得有点不自然,站起来,说:“早点休息吧。这里明天再说。”说完赶紧离开书房。
秦尘站起来,只觉得不但脑袋“突突”的疼,连两腿都麻木了,朝书房中的镜子一看,吓了一大跳,镜子中的自己头发蓬乱,通红的双眼肿得真象个桃子,垂头丧气,还撅着嘴,简直就像个鬼一般!难怪把陆羽扬又吓跑了呢。她自嘲的想着,拖着发麻的双腿回到自己的屋子,衣服也不换,晕晕沉沉的躺下就睡着了。
脑海中,又出现了很早以前与男朋友的一段对话:
“小妖精,气得我肝疼,你要负责!”
“负什么责?明明是你年纪大了,自己身体不好想赖到我身上,没门!”
“谁说我年纪大?也不过是比你大两岁!喂,还不叫哥?”
“大叔!”
“大。。。大叔!你不要跑,我要抓住你,打你屁股!”
“哈哈,抓不住,气死你!”
“哼,别想跑,被我抓住了,一辈子也别想跑!”
“我不跑,你养我?”
“当然是你养我了,你把我气成这个样子,要对我负责任!”
“我倒。。。”
“我扶,你要跌坏了,谁管我的后半生?”
“谁管你?不要做梦了!”
“想耍赖?来不及了,刚才我已经通知我的兄弟们了,逃不掉喽,哈哈,我得意的笑,我得意的笑。。。”
。。。。。
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下来,秦尘轻轻的叹了一声。
曾经的一切,全部,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