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第 22 章(1 / 1)
打从那天起,我就开始了对白狸的旁敲侧击。
“你姓李?”不理我,“你名字叫李蠡?”还是不理我。
逃吧,趁青狐不看着我的时候,开始小跑,跑着跑着人就离地了,怎么一回事?回头一看,竟是被白狸拎住了衣领,悲乎;“我要小解!”理直气壮,左绕右绕终于轻呼一口气,好家伙甩掉了,转过身竟然还是白狸,欲哭无泪;都睡着了,蹑手蹑脚地起身,飞奔,能跑多远就跑多元,不管怎样,逃脱最重要,直直地就撞上木头桩子了,“如果是青狐发现的话,就不大妙了。”拽着我的手臂就往回走了,回到原处,就听着青狐说话了,“你要逃?”想要想个别的说辞,白狸就带我答了,“怕她闷傻了,带她去遛遛而已。”哼,假好心,十日之后,还不是要放案板上的。
眼见着日子过得快极了,就到了第六日,“你别扇了,冬天,冷。吹个小曲吧。”不理我,“人犯了罪,临上刑场,都会好酒好菜招待着,可你看这是什么态度,连个小曲都舍不得吹,不吹就不吹吧。”一脸萧索。就听到他问道,“吹个什么曲?”我没答他,也没回头看他,就听着一首曲子于这旷谷间,幽林深处响了起来。恰值深夜,不怕遭狼么,除却平日里无时不刻不在的魅惑,暗藏了不甘,压抑着愤恨,僵立着身子,也似乎被感染了,虽然棉衣很厚,却止不住的凉。
“有一个与你有关的故事呢。”临时起意想到北宋著名的故事,“你可知宋仁宗么?”笛声刹然而止,一抹清冷卷上心头,不自觉又正了正头顶的帽子,压严实了,“宋仁宗的母亲好像是李氏,和你一个姓呢。”心上更冷了一些,把手分别捂入了袖子里,看青狐听得也分外仔细,“有许多种传说,前后出入甚大,可有一点却完全一致,”青狐走近来一些,白狸把眼别开了,“就是‘狸猫换太子’的说法,你们可曾有所耳闻?”不再看任何人,心里有点底了,“据说刘妃联合家人,勾结太监,将一只狸猫活活的扒了皮,将血淋淋的生灵呈了上去,污蔑李氏生个怪物。”“可说这狸猫与你有关系么?”
一片寂静,青狐却不以为然说话了,“你也太会胡扯了。”白狸也开口了,“可不能小看你呢,雪姑娘,”笛子已经收了起来,手上又是那把扇子,不紧不慢的把我紧存的热气散去,“不过,”扇子一合,话锋也随之一转,“却没有猜对呢。”
却没有猜对呢,寥寥几字,心里一丝儿暖意也不再剩下。
可说不能小看我又是什么意思呢,不是这样的话,那么——想到一个更为契合的野史故事了,我在原地跺了跺脚,想要取暖,“你听过《霓裳羽衣曲》吗?”白狸怔住了,连扇子都不曾扇动,就直直地看着我,“莫非你通曲艺?”我是不通曲艺,可就算不通曲艺,也不至于你以为我通曲艺这么惊吓吧,难道我就这么像不学无术的人吗。
“话说天宝年间,玄宗宠爱贵妃杨氏,两人恩爱非常,同饮食,同起居,同出行,两人都通音律,梨园之内,琴瑟合鸣,可比萧史弄玉,奈何神仙美眷也不过如此。”看脸色怕是中了,更有了信心说下去。“曾听过这么一故事,昔年某日,时当炎夏,皇帝与岐王于水殿围棋,贵妃手抱康国所进的雪狸,立于皇爷身后目视弈棋,皇帝眼见着将输,贵妃放手中雪狸跳上棋局,把棋子都给踏乱了,皇帝大悦,说这雪狸有灵性,赐姓为李。”说到这儿,青狐也转眼看向白狸,我轻扬嘴角,“不知宁雪说得对不对呢,又或是不够详细呢?”
看白狸毫无反应,就说到,“第一次听你的曲子,真是靡靡之音啊,早看出满眼的贵气了,杨妃喜欢宠物,又无所出,所以身边鸟兽,或为儿或为女,待他们极好,恐怕你也是唐明皇之子吧。”
“住口!”我和青狐都被这强抑的此时突然爆发的怒气给喝住了。原来还是在给老虎绺毛呢,说不出是个死,说出来也逃不出个死吗?
眼睛血红的白狸,一步步向我逼近,“果然厉害啊,果然厉害啊,”没有意识地重复着这句话,白狸似颠佯狂,我眼里只存留紧逼向我的白色,就要死了么。
将要绝望,青狸冲上来拉住他,唤回了两个人的神智,“蠡!”
万籁俱净,对影只三人。
看来刚才白狸只是一时失常,因为现在的他,完全忘记了刚才自己的模样,笑眯眯地说,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呢,”轻轻挑眉,“仅有的一点信息都能猜出我的来历,啧啧。”
淡淡回一句,”不过是求生的本能使然,公子谬赞了,只求说话算数。”
“自然会说话算数的。”白狸对我怀疑他的诚信很不满,倒是青狐不乐意了,“公子,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白狸打断他的话,也断了我想独自离去的念头,“放你一马,可不代表你可以走,你就跟着我们吧。”
“去哪?”下意识问道。
“你想去的地方。”又是回眸挑眉,“容河城。”
他去那儿做什么,虽然脚步紧跟上他们,心里却嘀咕:我才不会真相信他们的话呢,不会明着来,我还是怕有其他的事发生呢。不过说句实在话,不愧是美人的儿子啊,一个挑眉,一声浅笑,就可以勾人。(人怎么会生出狸来呢,雪冻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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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看到栗子满地的样子了,再次郁闷到了,忍不住翻白眼,倒惹得白狸笑出声来,顺手拾起地上的栗子,抬手一丢,也不瞄准,只听到一声闷哼,再是一颗,仍是只闻声音,不见其人,青狐不耐烦了,不知从哪抽出一条软鞭,飘忽着身影,就来到前面不远处的一棵树下,边抽树身边大呼道:“死猴子,快给我下来!”
本来被雪压得可怜枝干有些已经折了,抖落一地雪花,某人的青衣小帽此时分外明显,却依然顽固得抱着树枝不肯下来,忍俊不禁,快步走到属下:“星遥,下来吧。”说到底是我的无心之失,星遥这般护我,暗地里藏着,虽然手法拙劣,心里却很暖和。
星遥见我说话了,也不再抱着赖着,吱溜一下滑下来,“姐,你没事吧。”然后防备地看着走过来的两个人。好笑地看着星遥母鸡护崽的行为,想到另一个人——玉敛尘啊玉敛尘,连星遥都知道这两人的危险性,你是真不知道吗。
白狸掂着那几颗栗子,玩味地看着星遥,却对着我说,“姐?”揶揄之意很明显,笑我们吧笑我们吧。
自觉不自觉置于我手臂上的力又加大了几分,我摇摇头,示意我很好,转向了白狸:“意欲何为?”
“都到了这里,一起走吧。”白狸走了,再次留下错愕的人们,还是要抓个威胁我的人?
错愕之后,是开心的星遥,疑惑的青狐和担忧的我。
现在的我走一步算一步,不想动脑筋想事情,看着三个穿得十分凉快的妖怪,我倒像个在大冬天不正常的人了。
这几天都是捡栗子吃,我倒还好,虽然营养结构单一了点,可这么多日子都是吃果子过来的,倒也无所谓。可白狸青狐却吃不消了,终于在一晚上爆发了,
“我决定进城!”白狸如是宣布,青狐一脸解脱神情,星遥既是向往又带着惧怕。
即使这建议我没意见,但作为星遥的姐姐,还是要为他考虑一番,“星遥没进过城,我不放心。”
“去不去随他。”白狸有点看不起星遥的样子,理所应当,星遥就中了激将法:“姐,你去哪我也去哪。”
一路孤独的我此时真想有个伴陪着,自私也好,怯懦也好,我没有反驳,也不再争辩,只是握了握弟弟的手,一定要顾得彼此周全就好。
被青狐鄙视了,不知道原因,白狸说话了,“亲姐弟也不至于如此亲密吧,我倒是很好奇,你那个时代是怎样的?”
一直以来小心谨慎,担心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在一连串未知结局的打击中,流露脆弱——天,这种握手,这么小的年龄也是非礼么?不再多说,也不理他,倒是星遥自己不好意思地挣脱了我的手,唉,人言可畏呀。
上次坐马车进城,一直呆在旅店里,是春天的时候,外面很热闹。
进了一家饭庄,白狸就要了一间二楼的雅座,驾轻就熟的,果然当初没有猜错——是在人堆里混的妖精啊。
店小二吆喝一声,“客官想来点什么?”
“七彩鱼面、红烧狮子头、番茄蛋汤、梅菜扣肉,嗯,再来个松仁鸡,就这些了。”从头至尾就是白狸一个人在点菜,青狐也没什么意见,看不出来他还识得不少菜名呢,但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哪出了问题?
窗外,雪花飘飘洒洒,坠入尘埃,漫天降下,如花瓣儿;扑面灌来,如柳絮。“为什么取名为雪呢?”
“因为出生的时候下着雪。”
“就这样?”
“还因为他们都喜欢雪啊。”总爱叫我雪啊雪的。
“你喜欢雪吗?”
“喜欢。”
“为什么?”
“喜欢它落地无声,安静:喜欢它沾衣不染,质洁;喜欢它高不平铺,等均;还喜欢它洞穿辉映,光明。”
冬日里,饭庄内火生得旺旺的,映红了我的脸,路上无甚行人,就只有几个乞丐,衣不蔽体,被当成皮球似的,踢到东家又是西家,没要到一点吃的,瑟缩在墙角,真真正正是“路有冻死骨”啊。
菜端上来了,大概有多就没见过这么色彩艳丽的菜了,红红的辣椒儿丝,青翠的葱叶,不招呼我们,白狸青狐自己先吃了起来,我正也要动筷,却看着星遥避得远远的,不敢过来。
——我知道刚才为什么怪怪的感觉了:玉敛尘、小家伙还有星遥是素食主义者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本来就不吃肉!现在桌上又是“狮子头”,又是鸡啊鱼啊的,若真的上个什么鹿肉的~~~
人已经不知不觉中退开了,和星遥站在了统一阵线,弄得现在都不敢吃肉了,玉敛尘啊玉敛尘,我的生活也被你改变不少呢。
“我可不可以要几个馒头?”和资本家吸血鬼打着商量。
那好皮相的恶人悠悠然开口了,“你这个人当得很失败,还是玉敛尘改造得太成功了呢?”
看不惯这种一针见血的直白,“星遥不能吃的。”
“这样啊。”拍拍脑门,“噢”了一声,身子舒展开来,“你通曲艺吗?”这是什么回答?
“有关系么?叫几个馒头吧。”
“你会吹箫还是抚琴?”完全是没把我说得后半句放心上,“你怀里的那只箫会吹吗?”
别说我不会吹,就算会吹也不能拿那只箫随便吹啊,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拿着箫?”低下头看,却是一闪一闪的,是玉敛尘找么?不想理他。
这时候,白狸自个儿就给我做了决定,“抚琴吧。”哼哼,我倒要看你哪来的琴!
又把店小二唤了进来,没过多久,一个姑娘就进来了,圆圆脸蛋,拿着琴递了过来,好在来这儿时,学了点简单的曲子,也顾不上是不是班门弄斧,随意来了段曲子,讨个馒头而已,沦落到卖艺的田地了呀。
事后,果然端了馒头上来,还有碟茴香豆,才解决了我和星遥的吃饭问题。
回头问白狸,“哪来的琴?”
青狐一副你白痴啊的表情,“哪家饭庄没有唱小曲的呀。”
好吧,算我白痴,啃着没有玉敛尘味道的馒头,还想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