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第三三章：结婚前（1 / 1）
袁向枚一生做过许多令林左感动的事情。
但是有一件她一直都忘不了。
她二十五岁那年过年回老家，妈妈便催道：“大女啊，过了年你便二十七岁了，怎么连个男朋友都不交，你姥姥今年都九十三岁，也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她一直念叨着想看到你嫁人，想看你快快乐乐的。”林左过完年便二十六岁，农村喜欢喊虚岁，那便要长上一岁，北方农村里二十七岁还没出嫁的要算是很老的老姑娘，再找都要找二婚带孩子的了……
林左跟以往那样含含糊糊应付过去，内心里萌动了带袁向枚回老家的念头，却飘飘浮浮，并不十分稳妥，便也没说。
年后跟袁向枚逛商场，他打的直接带她去了当地最有名的第二百货商城，直奔五楼大小家电，林左以为他要给家里添置什么电器，便尽好本分陪他逛，可袁向枚却停在了IBM笔记本体验中心。
林左愣在门口。
袁向枚便回头冲她招手道：“不是要给妈买笔记本吗，我想着从上海带回来也不方便，还不如直接在家里买，价格差不多，我还可以去你家把网络都调配好。”
那时候IBM还没有被联想吞并掉，联想是联想，IBM是IBM，一码归一码。
体验中心的年轻营业员很热情，推销完这台又想推销那台，袁向枚拉着林左摆手道：“配置和价码我已经在网上比较过，IBMt42，你说下详细配置，报个价格。”
林左其实对电脑不是很懂，处于一知半解状态，所以那天她便没怎么说话，一直听袁向枚跟人商讨配置价格。
内心里有很多情绪涌动，说不上很酸，也说不上极甜，仿佛是千帆过尽后终于寻觅到一个人愿意陪自己看细水长流。
林左这个人既开放又传统，是个矛盾的结合体。起码在家庭孝道上是极恪守正统的，她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会存在那样一个人，他对她的母亲像对自己母亲一般孝顺，一般诸事上心。
年前妈妈提过电脑老旧的事情，林左初时记得，后来公司的事情一忙起来，她便也抛诸脑后，只是没想到袁向枚还记得。
其实嫁给一个人的理由并不用太多。
就像爸爸可以因为刘君的妈妈曾经推过自己奶奶一把而和她分手，外人看来这个理由真的是很荒诞。可林左的爸爸却说：“她今天可以推自己奶奶一把，明天就可以推搡我的母亲，我不可能娶一个妻子回家让自己的母亲受气。”
是了，林左同样也不会嫁一个不孝顺的丈夫。
也许袁向枚并不知道，即便将他近两年做的所有事情加起来……都不如他今天为她母亲买一台电脑来得令她感动。
傍晚回家时，林左抱着新买的笔记本，忽然之间心念一动，便抬头跟袁向枚说了一句话，她说：“袁向枚，下半年我们结婚吧。”
当时他们正走在一条窄窄的胡同里，拐过这栋楼便是林左的家，那天下着雪，不大，但袁向枚还是为林左撑起了伞，他听到林左说完这句话后整个人呆在原地，手臂一抖，险些拿不稳伞柄，伞面上的积雪滑下，扑簌簌落到地面上。
好半天好半天，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说：“林左，这种事情不好拿来开玩笑。”
林左便偏头笑着打量他，从眉梢到眼角，虽不是极英俊的，模样倒也受看，于是她便扯住他的手笑着说道：“谁跟你说我开玩笑了，再过半年我们都同居两年多了，袁向枚，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要对我负责吗？”
“不是。”袁向枚疾走几步将在揽在怀中，忽然之间说话仿佛是极委屈的，他说：“我一直以为你只想跟我玩玩，我一直跟自己说，即便你只想玩，那我也陪你走一段路，至少在这段路上让你快快乐乐，直到你觉得厌倦我，找到更好的人了，我便会放手，从来没有奢求过更多，我原本觉得跟你在一起就是美好得如同不真实，仿佛哪一天一睁开眼睛你就消失了一般……”
林左听完他的话，竟也替他委屈起来，于是便抬头执起他的手，很认真很郑重的说道：“袁向枚，你的初夜既然给了我，我就不会对你不负责任的，所以说，不要犹豫了，嫁给我吧！”
袁向枚原本就比林左高很多，这会儿距离如此近，又相互执着手，林左踮起脚尖，使劲仰着头发表了自己的求婚宣言，慷慨激昂，感天动地。
漆黑的巷子里似有月光洒入，袁向枚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思，他动了动身子，而后眉头微微皱起，不悦道：“林左，似乎我们两个的角色弄反了。”
片刻，他又低声嘟囔一句：“不过……管它呢，我愿意！”
如此，刚刚迈入二十六岁的林左便跟二十七岁的袁向枚在一个漆黑的巷子里私定终身了。
虽然比不得古往今来风花雪月的后花园定情，却足以令两人铭记一生。
趁着过年都在老家，林左便将男朋友带回家中，妈妈见过袁向枚后也并未觉得不好，她一直说小伙子干净爽利，个头又高，脾气又好，衬得起我们家大女。而林左则是在回上海的前一天去见了袁向枚的母亲，他妈妈五十多岁，却打扮得很年轻，看着只有四十出头的样子，她一见林左的面便握着她的手说瘦，使劲埋怨自家儿子这几年没好好照顾，袁向枚便陪在一旁浅浅而笑，并不多话。
有的时候林左会觉得这位阿姨将她错认成了周芹芹，有的时候又觉得没准袁向枚早就跟家里提过自己。
可是无论如何，老人说什么便是什么吧，乖乖听着准没错。
后来林左回了上海，妈妈打电话来含蓄表示村里的老人们普遍觉得是林左抢了芹芹的未婚夫，这才过了不到三个年头，他们两个便要结婚了……
于是林左便在电话这头说道：“妈妈，你还记得二十多年前吗，我把芹芹推下平房那次，其实是别人推的，也可能是她自己掉下去的，可是结果都一样，过程并不重要。现在的结果是，我跟袁向枚最终走到一起，不管是我的原因，袁向枚的原因，或者是芹芹的原因，过程都已经不重要了。”
妈妈沉吟良久，幽然叹一口气，而后说道：“不管怎样，只要你幸福便好。”
是啊，谁也管不了那么多旁人的事情，谁也不是圣母玛利亚，谁也没有拯救地球的责任与义务。
都说新年新气象，年后的公司开始紧锣密鼓得大肆裁员，主要修剪部门为市场部，年前说为了不影响大家过年的心情，象征性得下了几道敕令，年后开始整顿。
第一天上班，林左便约了客户，一起喝下午茶。
蔡经理一下午找了她数次，都没见到人影，脸上的神色已经微微不悦。
第二天，林左又说要参见客户的一个研讨会，蔡经理还没来得及审批，她已经做好企划图前去参加了。
这次市场部的蔡经理当真是火大！一提起林左脸色便越来越差。
有心人想要提醒林左，却被炎凉的人拦下，一个眼神递过去，科室的人便明白，现在是摆明要裁员，定了一个名额便会少一分危险，谁会跟自己过不去，于是多事的人便也沉默下来，只能摇头叹息小姑娘真是不开眼，偏偏这个时候撞到枪口上。
科室的情况面上平静，暗地里可谓是剑拔弩张。
林左不急，袁向枚便也不问。
裁员名单公布的前一天，市场部忽然传来消息，关系很冷淡的那家跨国大型企业愿意将手头的部分楼盘托给新东亚，而这个项目恰恰是林左一直在负责，那家大企业的老总出于某些私人原因与新东亚的关系一直交恶，近几年方才放缓，却并无转暖趋势，此次林左不知运用了何种手段，竟然一举拿下他们手头的1/3楼盘，可谓是大手笔。
市场部一时哗然。
公司董事长顾远江十分重视这件事情，还特意致电温氏企业商约研讨合作，对于林左，他并未做什么正面的夸奖或者赏识，只是微微点了一下头，而后示意她准备一下月末研讨会的报告。
这样一来，蔡经理手头的名单便再也握不住，贴也不是，不贴也不是，一时之间竟成了烫手山芋。
晚上回家，袁向枚在厨房做饭，林左无聊便蹭到厨房里偷吃，他切一片黄瓜，她便吃一片，他再切，她便再吃，她偷偷得意，男人也不恼，一片一片得切，后来把手头的两根小黄瓜切完了，他偏头看身畔的女子，眉毛打了一个拧，林左以为他要恼了，忙想抽身离去，袁向枚却伸手一把揽过她的腰，定在原地，淡淡道：“你等着，我去把储藏室的一兜黄瓜全洗干净拿来，撑死你！”说完当真要去洗。
林左便拿眼睛狠狠瞪他。
袁向枚终于告饶，投降道：“大小姐，小祖宗，你又想干什么？”
林左说：“袁向枚，你不关心我！”
袁向枚瞪大眼睛无辜道：“林左啊，你说话要凭良心。”
林左咬牙，一转身忿忿道：“袁向枚，你不爱我了！”
于是袁向枚终于知道她又要开始无理取闹了，便伸手摸摸她的脑袋，柔软的发丝很顺，手感很好，于是他便多摸了两下，边摸边说道：“大女乖，你接收信号的天线坏掉了，改明儿修一修，你就能感受到我的爱，感受到我的关心了。”他现在哄林左的时候已经学会了用长辈的语气，并且总爱将她昵称成各式各样的小动物，以及……天线宝宝。
林左跺脚，像是扎了毛的小兔子，不依不饶：“公司里气氛紧张成那样，你也不问一句，帮我一下，或者安慰抚慰我，就一直这样不理不睬，还说关心我！”袁向枚一直是众人交口称赞的模范好男友，这次居然放任女朋友在风口浪尖站着，不理不睬，林左现在觉得很窝火。
难道男人果真是这样，追求的时候一个模样，到手后又变成另外一种模样？！
林左懊恼，不该那么早答应跟他结婚的。
袁向枚闲闲得支起手臂，高高的身子斜倚在储藏室的门框上，他偏头打量林左纠结的表情，好半天……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你现在有闲心跟我胡闹，说明你连月底的报告都提前准备好了，那我还担心什么，我自己老婆有多少本事多少才能，难道我还不知道吗。”
林左这才抬头好好打量他，从头到脚细细一圈，而后啧一声，感叹道：“袁向枚，有没有人说过你闷骚的外表下其实是个隐型的腹黑？”
“？”袁向枚的脑袋上打了个问号。
林左懒怠跟他解释，只摆手道：“做饭吧，吃完我们去徐家汇逛夜市，我想给温雨准备点适宜的礼物。”
温雨是温氏企业的董事千金，这个袁向枚倒是知道。
他炒菜的时候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偏头冲着客厅问道：“你的生辰八字给我，我妈说要给咱俩看日子。”
倒不是迷信，这是他们家乡的习俗。
林左横躺在沙发上，面朝天花板，墙上的壁灯镶嵌了二十八个，横排八个，竖排六个，林左无聊的时候便躺着挨个数，数到第三遍的时候厨房里传来袁向枚的询问，嘴角便不由自主得翘起来，心里想着：嫁给袁向枚……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