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芳园文若惊噩梦 废太子胤禛恨失贤 下(1 / 1)
她终于先出门来:“呃……四爷……”
他惊讶:“是你?”
她尴尬:“因远远看见这棵海棠,被吸引住了,不知道怎么就走到这里来了。看屋内布置,像是四爷内眷的地方。卑职真是该死……”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不过凭着本能掩饰着。
他收起箫,收起许多问号,只淡淡道:“无妨。这里没有住人。”
半晌无话。她只好找点话来说,正要开口,却见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打开,一鼎小香炉,几颗檀香。他将香炉置于树下,焚了檀香在炉里,青烟袅袅,香气四散开来,散入那一片片飞花中。
他神思虔诚,她知趣住口,只静默着看着他。那海棠在风声中摇曳起来,彷佛香魂有知。
香尽,他睁开眼,回头看邬佑立在自己身后,两眼中的目光似有赞许之意。心里虽多疑惑,不便就问,只道:“邬先生既喜欢海棠,我那狮子园里新移来一株,比这还好,可有兴趣赏赏?”
邬佑醒过神来,答道:“多谢四贝勒盛情,邬某荣幸之至。”
狮子园乃是四阿哥奉皇帝旨意修建的,如今才刚刚动工。不过园里已有几处轩馆,可以住人。因康熙常年爱在畅春园居住,胤禛便带了几个家人常住狮子园,以便与皇帝相近,方便办事。此日便携了邬佑同来,但见园内土木齐备,各色工匠往来,吆喝之声此起彼落。胤禛笑道:“这里正在动工,咱们只管往后头去。
胤禛的三间书房,在处那花木茂盛之处,依依流水之边。果见得一株西府海棠值于西侧,靠山傍水,风姿卓约,不由赞道:“果真非凡品。这样的西府海棠可真难得!”
胤禛笑道:“海棠最妙的时候不是开花的时候,无花的时候一树碧绿,亭亭若盖,更有一种天然清爽的风韵。”
邬佑听得此番话,心里扑扑跳起来,不知道他真是无意说起,还是拿这旧时言语来试探,当下道:“赏花不赏花开之时,四爷见识非我们这样凡夫俗子能够意会。”
胤禛一笑置之,遂不再提这个话题。狮子园虽才兴建,游历下来却也已经傍晚。于是胤禛便留邬佑在园中留宿,收拾出一间房子来,聊作卧室。
她提心吊胆,处处警惕,心知胤禛决不会这样无缘无故带她来狮子园又留宿她在此,何况白日里那一出偶遇如果他不起疑心也太不应该了。可是奇怪的是,她这般小心翼翼,却压根没有发现任何不正常的事情,一切的安排都合乎常理,连一些些可以让人觉得疑惑的地方都没有。
甚至连派来服侍他的丫头们,也都在合适的时候主动退了出去,留她一人在房内。
如此她反而疑惑了:莫非他连试探都已不必,早已经明了她的真实身份?文若怀着满腹忐忑睡下,心知既然谜底未到揭开的时候,那原因不论是哪一种,她也暂时无事。
花香清幽,文若很快入了梦乡。朦胧中,却忽然从脑海深处传来一阵金属磨擦的“咔咔”声,似乎很遥远却又渐渐传至耳边来,便似在她耳边发生一样,文若一惊,猛然醒了,方才所梦竟然无比清晰,文若正在回想,忽脑子里仿佛炸雷一声,登时头痛欲裂,眼前无数的片断飞过,军校,陈土,年羹尧,六道轮转……
她想大喊,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她的头象是要炸开了,一霎那间,她想起许多事,却又惊恐无比,好像那记忆不是她的,此刻却全要灌进她脑子里去。
终于一切沉静下来,她浑身冷汗淋漓的昏睡过去。等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日日上三竿了,胤禛早已离开狮子园。
昨夜南柯一梦,醒来时却一丝完整的片断也再记不起,可是她却能很明确的感觉到,昨夜她做了个可怕的噩梦,她心里多了个摆不脱的念头:什么大事要发生了!还是和她密切相关的!
悠乎又是大半年过去,这年注定是多事之秋,自皇帝六月驻热河以来,邬佑便开始做蜗牛,深居简出,称病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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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上驻布尔哈苏台,丁丑,召集廷臣行宫,宣示皇太子胤礽罪状,命拘执之,送京幽禁。己丑,上还京。丁酉,废皇太子胤礽,颁示天下。
谕旨一下,满朝震动。虽然太子被废早有迹可寻,然而这一天真的到来时,却仍然是那样振聋发聩,天地彷佛也为之变色。十月甲辰,削贝勒胤禩爵,十一月癸酉朔,削直郡王胤禔爵。朝中大臣各个自保,*,八爷党俱都风声鹤唳,表面上诺诺俯首,暗地里徐图再取。
然而在这场风云色变中,最令人想不到的是连十三阿哥胤祥也被圈禁了!他究竟犯了什么罪,惹来如此大祸?无人得知,只知道皇帝说他“不忠不孝”,这四字评语,对一个阿哥来说,可以说是非常严重的了。
四阿哥得到消息,提前来见胤祥:“十三弟!都是我害了你!早听邬先生的话,不至于有今日!”
十三阿哥道:“四哥,你别自责,这是老八他们陷害,于你何干!皇阿玛那里,你千万不能去给我说情。皇阿玛说我‘不忠不孝’,这话,无论谁也不能去替我辩解了。四哥,你现在一定要保住自己,只要你有将来,胤祥就有指望!”
四阿哥看着自己这位亲弟弟,见他虽然强作笑颜安慰自己,然而神色间却难掩伤心,是啊,被父皇说一句“不忠不孝”,这是多大的冤屈呀!只怕这句话本身比圈禁的旨意更让他心痛。他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道:“你府里,我会替你照看。你只管放心。”
十三阿哥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鱼儿又刚有了身孕,我这一去,我怕她……四哥,她自小就倚赖你,你好歹替我劝着她。”四阿哥点了点头,双手握住十三阿哥的手,紧了又紧。
十三阿哥抽出手来,“四哥,你该去了,圣旨只怕就到了。”四阿哥见他反而催自己先走,就到了这种时候还不忘替自己打算,眼中热泪,就要滚下,忙伸袖掩饰了,从府里后门出去。
原来当日邬佑曾留书给四阿哥,那信上写的是三国曹丕曹植故事。曹操原本最喜爱曹植,然而曹丕每每使人在外散步谣言,说曹植狡诈虚伪。讨好父王,为求自身利益。后来曹操留心观察,每当出征前,曹植常常作辞赋歌功颂德,而曹丕却只流泪拜送,嘱咐父亲多加小心。曹操因此开始嫌疑曹植故意讨好,非真心诚孝。
邬佑并无一字说本朝事,然而四阿哥却知他意思要自己效曹丕,让八阿哥去作那曹植。然而他当时却不以为意,说邬佑“不过如此。”至如今方明白过来,皇帝再圣明,也是人。是人即有人情。当下不由慨叹,自己要找的人才就在自己身边,然而却任由他将自己埋藏得分毫不露。
然而从今往后,他却真要抖擞精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