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嫦娥不悔(1 / 1)
三个月,貊族汗主万俟寒洺同意和亲,双方暂时休战。
貊族的迎亲使者倨傲无礼,对大烨多次冷嘲暗讽,朝中大臣皆是羞怒于心。迎亲使者甚至无理要求清宁公主出席酒宴,皇上严词拒绝。使者冷笑:“看来大烨皇帝并无心与我邦交好,否则为何连这般轻易的要求也要拒绝呢?”
一个清凌凌的声音穿过丝竹管弦、杯筹交错传了过来:“我朝自是真心与贵邦交好。”清宁踏了乐声而来,脚步轻盈如同舞蹈。一袭素白如梨花淡妆的曳地长裙更衬得她如清水芙蓉般的淡雅纯美。她取过羽觞,对使者嫣然一笑,道:“清宁在此祝贵邦永世兴盛。”她饮尽酒,静静地笑。
使者怔了怔方才将酒饮尽,他忽然扔掉酒杯,大笑道:“公主果然是倾城之貌仙人之姿。”
清宁神色平淡:“使者过誉了。清宁唯愿用蒲柳之姿赢得两国百姓和平相处。”
使者以象著击碗高唱:“红颜劫,几回度。英雄无情难相付。身飘零,浮萍絮。欲断尘缘向蓬莱。”
在座之人颜色皆变,唯清宁神色自若,抚掌道:“使者此歌古朴苍凉,雄浑之中不乏脉脉,清宁甚是欣赏。”
使者起身,直直站在清宁面前。他身材高大魁梧,大烨中很少会有男子这般强悍。他的面容粗犷桀骜,却在眼角眉梢隐着浅浅的温柔,如清澈的溪水。他坦率的看着清宁,目光中有一份真挚的赞许,更深处,却是一抹无奈。这般聪颖的女子,为何偏偏生于乱世?为何偏偏生于帝王之家?
清宁浅笑:“使者莫不是怜悯清宁?”
她的笑虽浅,却有着一份天生的淡定。她注定不是被怜悯的人。使者笑了,他道:“在下万俟晴洺,这一路,我会护你周全。”
清宁欠身道:“清宁谢过郡王。”万俟晴洺暗叹,果真聪慧非常,仅凭名字便已猜出他的身份,更难得的是那份淡定不惊的安然。
十一月初九,晴空万里。清澈湛蓝的天空一碧如洗。清宁看着窗外的天空幽幽轻叹。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华美如彩霞晚照的水红色喜服,高贵典雅的凤冠缀满了真珠宝玉,流苏叮咚,一下一下似敲在了她的心上,有轻微的疼痛不绝如缕地传来。她却是淡淡笑了,对哭红了眼睛的叶儿柔声道:“莫再哭了,来送我最后一程罢。”叶儿哽着声叫道:“公主……”清宁淡雅地笑,缓缓走了出去。
锣鼓齐鸣,丝竹同奏。皇上亲自挽了清宁的手送她上了喜车,清宁静静道:“父皇,保重。”绘龙绣凤的五彩盘花帘放下,隔断了目光,隔断了乐声,隔断了悠远宁静的天空。
清宁靠在柔软的引枕上小寐,车内的四名婢女小声地用貊族语言说着什么,清宁听不懂也无心去听,车外却忽然传来万俟晴洺低却严厉的一句话,四名婢女立时噤声不语。清宁漠然一笑,想必是她们对自己的议论多有贬讽,万俟晴洺才出言相阻的。
思绪悠悠浮沉,马车缓缓慢慢地摇荡着,清宁沉沉睡去。
再次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车内点着一盏暗昧的灯火,万俟晴洺坐在一边看着她,看到她醒来,他忽然道:“你睡时很美。”
清宁一怔,颊上有了一抹浅羞的绯红,似微微绽放的桃花,只不过片刻她便又恢复了素日的样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快到戌时了,其他人去了客栈,你睡得太过甜美了,我不忍叫醒你。”许是暗惑的灯光的缘故,他硬挺的脸上竟有些许的温柔。清宁移开目光不去看他,起身道:“我们也下去罢。”万俟晴洺伸手欲扶她,却被她不动声色地躲开了。万俟晴洺一怔,缓缓收回手,苦笑。万俟晴洺,你到底在做什么?刚才真不该上车来。她的睡容太美了,恬静而单纯,如一抹洁白的云,沉静甜美。长而密的睫毛如同香扇半卷,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仿佛是嬉戏的蝴蝶于上起舞,舞姿雅逸。二十几年的风刀霜刃磨砺成的心只在一瞬间便沉沦下去。他无法控制。万俟晴洺,你真是个混蛋,竟然会觊觎大哥的女人。他握拳,手背上血脉错横,如同盘曲相绕的心事。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得很了,清宁披了件大氅,手中抱着暖手炉,坐在桌边读着诗词。四名婢女不远不近地站着,目光中混合着惊羡与不屑。清宁漠然作无视。
第二日上路时清宁更加疏远了万俟晴洺,偶尔两人目光远远相遇,清宁不过微微一笑,然后便移开了目光。万俟晴洺心知像她这般兰心蕙质的女子,自己一个轻微的反常动作也躲不过她。更何况,对她,他不能有任何非分之想。他亦疏离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