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罪与罚（1 / 1）
日子一天天过去，方青梧的心反倒是一天天的平静了下来。她没有再见叶舒，也没有再接叶舒的电话，好在叶舒并没有时间天天对她围追堵截，因此日子倒也算平静。有时候方青梧也觉得这生活太戏剧化了，若是她再年轻几岁，再轻狂些，恐怕也不会如现在这般难过了吧？毕竟，她和叶舒还是有感情在的。可是，即便如此那又能如何？世事不等人，那一句“时不我待”全然不是空话，过去了的毕竟只能过去了，再怎么也回不到最初时候的样子了。
最近方青梧也颇为忙碌，学校里论文答辩倒是早完了，可还是有一大堆的事儿要做，她不想继续留在武汉了，因此报社实习这边的事儿也要处理——当时她是考进报社的，按程序档案和户口等等都已经转到报社去了，如今她要走，在试用期内倒也不算违约，但是人倒是轻而易举的走了，档案户口之类的总也得找个单位接收吧？好在方青梧运气不错，又通过了南方一个二级城市里一所大学的辅导员的考试，这下子只等着在报社把这个月的工作做完交差走人了。
要离开武汉这事儿她也和宋一泽说过，宋一泽倒也没有嘲笑她感情用事，反倒说那个城市他比较熟，还有许多朋友，她一个人去了倒也不算冷清。于是，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
这天早上，方青梧的心情十分的不能平静——这天是叶舒夫妻俩离婚案开庭的日子。一大早，负责娱乐板块的几个同事就已经赶到中院去了，本来带方青梧的师父的意思是她今天没事可以跟着去看看的，但方青梧实在无法忍受那情形，便婉言拒绝了。
早上十点多是样子，去中院的那些同事还没有回来，方青梧也无从打听到任何消息，心里正七上八下不得安生呢，她又被派出去做任务了——西城边上一个老住宅区里有人跳楼了，跳楼的人身份暂时还不明，不过这样的社会新闻总是不能错过的，于是方青梧又跟车去了城西。
那是一片很老的住宅区，房子十分旧，那些楼都只有六层高，一眼望过去那阳台还有窗户上都没有装防护栏的，而窗外以及阳台上多挂着五颜六色的衣服，想来这些都是低级出租房，租住者也懒得悉心打理了。
方青梧他们赶到时小区里已经围满了人，有警察，有医生，也有许多看热闹的人。不得不说他们报社的线报人十分强悍——这消息肯定是第一时间报告给他们报社的，不然也不会他们几乎和救护车同时抵达现场。
方青梧他们凭记者证挤进了内围，医护人员正在将伤者搬上担架，方青梧瞟了一眼，那是一个女人，年纪不大的样子，头发已经散乱不堪地遮住了脸，使人看不清眉目，刚刚挨上担架，那血就已经染红了白色的床单……方青梧不忍再看了，转而看了看现场，只见离伤者刚刚躺过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已经被摔得支离破碎了的手机，可能是和这个女人一起掉下来的吧！仔细询问了几个当时看见这件事的目击者，才得知这个女人是从家里四楼的阳台上跳下来的，住在她家隔壁的老大妈还止不住惋惜地说：“可惜一个女娃娃了，我刚刚听到她在阳台上讲电话的，可讲着讲着就突然一下子跳下去了！可是又没听到俩人吵架……哎，多好的一个姑娘啊！”
难道是为情所困？方青梧有点不能接受这样的推论，便走过去听警察询问保安及伤者的邻居。
“这位伤者叫什么名字？什么时候住进来的？可有家人及联系方式？”一个警察一边盘问保安一边拿着笔准备随时记录。
“这姑娘叫徐倩。”保安果然十分称职，没有看住户登记表就对答如流，“这房子是她买下来的而并不是租住。她平时很少来这里住，所以经常嘱托我和老何帮他照管家里——你们也知道，这样的小区设施不齐全，经常发生不安全的事。家里的情况我就不怎么清楚了，好像是结婚了，可是我们从来没见过她和老公一起来……”
徐倩？一听到这个名字，方青梧的脑子里一下子就乱成一团麻，脸色一下子苍白了下去，她神经质地走到救护车旁边，要去看清楚那个女人的脸——那个女人已经完全失去了直觉，鲜血还在不停地流，她只是那么苍白无力、形同死尸一般地躺在那里……徐倩，果真是徐倩吗？待要看清楚，救护车却拉着她开走了。
方青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颤抖着手拿出手机给宋一泽打电话，她似乎忘记了宋一泽的电话她设置了快捷拨号，只要按一下键盘上的“1”，宋一泽的电话号码就会出来，她只是神经质地翻开通讯录，一个个地按着名字第一个字母的顺序找下去，终于找到了位于通讯录中间的宋一泽……“嘟——嘟——”她多么期待着宋一泽的电话打不通，可是，电话只响了两声就被接通了：“喂？青梧，你在哪里？”
“宋一泽，你们所里去出庭的律师回来了没有？”方青梧顿了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抖着差点就要拿不稳电话了，“他们是不是还没有回来？他们是不是正在开庭？他们……”
“青梧，你知道了？”宋一泽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有些急促，“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那么，那么跳楼的真的是徐倩？”预感的事情一下子得到证实，方青梧浑身都冒着寒意，说话都不是很利索了，“真的……真的是徐倩啊……”
“青梧，你在哪里？”宋一泽也听出了方青梧语气里的恐惧，只能像往常一样对她怒吼，“你到底在哪里？！”
“我……我该怎么办？”方青梧已经被这样的事实刺激得语无伦次了，“我该怎么办？刚刚看见她我还以为不是她，我还以为不是她……”
方青梧收了电话，心里的震撼已经快要让她崩溃了。看见警察要上楼去查看徐倩家里的情况，便也跟着上去了。保安那里有徐倩存放着的备用钥匙，进门倒也没费多少周折。那是老式住宅楼，房间设计和布局也和现在的商品房不一样。一进门就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客厅里摆着一张旧沙发，那皮质沙发都已经旧到变了颜色了。客厅中间放着一张十分陈旧的茶几，是那种很普通的款式和质地——就是那种十多年前流行的玻璃茶几，茶几上还有一杯喝了一半的咖啡。靠墙有一个木质旧五斗柜，柜子上放着一台旧19寸长虹牌电视。客厅外面就是阳台，阳台上布置的很好，种了许多花草，白色的茉莉花开得很好，幽香阵阵扑鼻而来。地上是一地的水、碎了的瓷盆还有几株正开着的荷花，想来是徐倩跳下去的时候不小心把靠墙边的一盆荷花弄掉在地上了。继而是卧房，只有一间卧室，收拾的十分整齐，床头柜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上有两个人，都是十来岁的孩子，笑嘻嘻地吃着冰淇淋。没有什么异常的，警察打开衣柜，第一个都是女人的衣服，第二个都是男人的衣服，只是这些男人的衣服都是连商标都没有剪下来的……隔壁是一间书房，用的书橱也是老式的书柜，书桌上还摆着一个打开着的铁皮盒子以及几张从铁盒子里拿出来的照片，那都是一些旧照片，有些已经花了……
方青梧木然地看着这一切，木然地想着这间房子里的故事，突然间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快要爆炸了，便再也看不下去、呆不下去了，一口气冲到楼下，却与正上楼来的宋一泽撞了个满怀。
“走吧，青梧。”看见方青梧这个样子，宋一泽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只是拉过她冰凉的手，拉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宋一泽，你说我该怎么办？”看见宋一泽方青梧就像是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急切地问道，“徐倩要是死了我怎么办？我怎么能原谅自己！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走吧。”宋一泽硬拖着方青梧跌跌撞撞地离开，他实在是害怕方青梧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是害怕她如此把本不是她的错归根到她自己的身上。
可是，这到底是谁的错呢？思路清晰如宋一泽都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