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秋满丹山(1 / 1)
七月流火,天气终于转凉了。窗外的蝉唱渐渐地失去了力道,而秋天终于要来了。
骆心芜考上了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他没有选择曾那么喜欢过的树德中学,而是选了离家比较近的十四中。他相信,只要自己努力,在哪所学校读书都可以考一所好大学的。
也许是天意,杨柳歌竟然与他考的是同一所中学,不过不是同一个班了。
开学没多久,骆心芜着实被从初中到高中的巨大落差给怔住了:高中学习的知识要比初中时多得多,也要难得多,并不必初三时轻松。骆心芜只觉得疲惫不堪——他其实很想要一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他和杨柳歌在同一所学校,但是每天除了放学,能见面的机会实在是很少——大家都在忙着认识新同学,忙着学习,哪里还有那么多空余时间可以说说小话?
好不容易盼来了一个房价的周末,骆心芜和杨柳歌便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近郊爬山。
他们选择的是位于彭州的丹景山——可惜他们去错了季节,若是暮春时节前往,那满山遍野的牡丹花可真称的上是国色天香呢!
绵绵的秋雨如期而至,雨丝细极了,不需要撑伞,可周遭的一切都是湿漉漉的——湿漉漉的山,湿漉漉的树叶,湿漉漉的秋色……说实话,丹景山的秋色实在像极了□□。成都的秋天是来得比较晚的,初春爱下小雨,初秋也是,那些未曾因时间而洗去翠华的树木,在绵绵的秋雨中实在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以至于当骆心芜走在幽深的山道上时,一直觉得有一种春天的感觉。
丹景山的山道两旁竹子非常多,山林里安静极了,再伴着偶尔的一声鸟鸣、一阵溪吟,沿着那青石板的台阶曲曲折折地向前方不知尽头的地方攀去,确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牡丹花虽然早已谢了,可芙蓉花却开得真好。芙蓉花是一种十分奇妙的花,一树竟然可以开出两种颜色——白色和红色。芙蓉花初开之时是白色的,随着花朵的变大,花色也跟着变成了红色,只一树繁花却也别有情致了。牡丹坪上没有牡丹,却有满山红红白白的芙蓉花,翠叶中那样娇妍的花朵像极了美人的笑脸,影影绰绰,风姿怡人。
山上寺庙很多,但骆心芜一行毕竟只是前来游山玩水的,故只遇着修的很好看的庙宇才进去转转,却也是不拜佛的。
丹景山的最高点叫望乡台。望乡台上云缠雾绕,望乡台上望见的也不是故乡,只不过是满眼的云烟,满耳的松涛,满心的渺远罢了……望乡台的铁索栏杆上亦不能免俗地挂满了同心锁,有的锁已经破旧不堪、锈迹斑斑了,不知已经挂在这里多少年了。
“我们也来结一对同心锁吧!”把弄着铁索上那些形状不一的同心锁,杨柳歌虽然遭了骆心芜一个白眼,但还是忍不住兴高采烈地说,“多有意思啊!你说三年后我们考上了大学再来望乡台,要是还能找到当年我们结的同心锁,那将是多么神奇且伟大的一件事啊!”
虽然骆心芜一直认为结同心锁这样的事十分幼稚,但还是不忍扫了杨柳歌的好兴致,于是到望乡台下的寺庙里选了两把淡蓝色的同心锁,再请老和尚在锁上分别刻上一个“芜”字,一个“歌”字,便满心幸福地返回望乡台,选了一处相对比较隐秘的所在将两把同心锁相交着锁在了铁链上,再数着“一、二、三”一起将手里的两把钥匙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抛入了望乡台下的茫茫云海之中。
“哈哈哈……”两人对视一眼,便开始畅怀大笑。
突然,骆心芜感觉有人在看着他,下意识地一回头,笑容顿时有些不自然了。
“方老师,您也在?”骆心芜心中有些不安,但还是走过去跟方青梧打招呼。
“呵呵,方老师很可怕吗?”方青梧轻笑了起来,说着更让骆心芜安心的话,“我也才上来,望乡台上还没开始望乡呢,倒是先看见了你……去玩吧,这望乡台上也没什么好景致。”说着,方青梧便和同来的朋友沿着来时的石阶缓缓下了望乡台。
方青梧已不是第一次来丹景山,在成都的这几年,这已是第二次登上望乡台了。
第一次爬这丹景山、登那望乡台还是三年前大一时候的春天,和学校广播台的一干同事逃门票爬后山上来的。记得那天也下着雨,满山的烟雾。暮春时节,却还是去得早了点,牡丹还没有开,却是满园满山的山茶花开的正好。青郁的青山上又点缀着不少桃李,那一树树繁花像极了初生的梦,丰腴而又娇妍。
接着便是这一次了,两个远方的朋友来了,方青梧想着丹景山好歹自己来过一次,便为朋友做起了向导。不想她们三个刚刚上了望乡台,便撞见了那一对小情侣。
“青梧,你的学生?”宋雪许是不太接触现在90后的孩子,见到这般情景不由得大惊小怪起来,“你的学生也太胆大了吧?才多大的人啊,就结同心锁?哈哈哈……要笑死我了!”
见宋雪和李杨都笑得十分欢畅,方青梧也乐了:“说你们老了吧?我们班还有更现代的呢!人俩小姑娘,公然宣布她们是T,还当众做出一副亲密至极的样子。你们没看见那场景,要看见了还不得大跌眼镜!”
“青梧,我实在不明白你是怎过来的。”一直没说话的李杨终于说话了,见两人不知所措,遂摇头长长叹息了一声,目光灼灼地望着方青梧道,“你简直一春秋时期的古董,不小心穿越到现代来了,面对这么‘新潮’的学生,你是怎么熬过来的?”
“呵呵……”方青梧着实被李杨的一本正经逗笑了,骂道,“你才古董呢!”
“青梧,你实在有问题了。”宋雪也来劲了,一个劲地数落着,“你读书的时候不谈恋爱,现在工作了还是不见谈,你说你是不是有问题?看看你的学生,啊?多向你的学生学习学习吧!人家小弟弟小妹妹都手拉手去结同心了,你也不好好学习学习?说实话,你刚刚是不是骗我们来着?你这样的人怎么教的出那样的学生?”
“就是啊,方青梧,你是快成问题了!”不待方青梧辩驳两句,李杨又接过话头,“姐姐们不在你身边,不能帮你盯着点,你自己要上进啊!你看看你,啊,看看你这身行头,头发乌黑笔直,还扎个马尾辫子;一副中规中矩,刻板至极;鞋呢,一把年纪的人了还穿这么这么幼稚的运动鞋……”
一番杂七杂八的夹攻下来,方青梧彻底无语了:“小姐,难道我连爬山都要穿高跟鞋吗?”不过,这句话也只能是刚到嘴边就被她强行压下去了——以宋雪、李杨的性子,你要跟他们辩下去,那今天这场“□□会”算是没完没了了。
方青梧最怕跟宋雪、李杨这类“有家室”的人在一起了——落差那个大啊!
李杨和宋雪可都是痴情的主,大学毕业后为了爱情纷纷远去青海,以结束她们那长达一年之久的异地恋,如今双宿双飞,算是功德圆满了。
话说她们俩纷纷恋爱了,其实是件很神奇的事情。
那是一年以前的事,当时正值暑假。暑假的某天,李杨突然很无预兆地跟方青梧讲她有男朋友了,是同一个地方的人,不过工作在青海。
当时,方青梧便被雷翻了,大脑真的快短路快不能思考了。
一个月以后,已经开学了,已经大四了,宋雪又跟她讲她要考青海的公务员
又是青海。方青梧正想着她和李杨的关系什么时候好的要连工作都形影不离了,宋雪又补充了一句:“我男朋友在青海。”
男朋友?青海?方青梧沉底被打击到了。
接着又听到一个更雷人的补充:“李杨的男朋友的哥们,我们也就是靠电话和网络联系……”
崩溃!方青梧听完便彻底崩溃了:两个疯女人,两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
可如今,当人家两对甜甜蜜蜜的时候,她方青梧却还是一个人,形单影只,而此时情况恰恰反过来了:疯女人不是别人,正好成了她……
又是一个雨天,又是一个星期五——终于星期五了。可是,已经是高一四班班主任的方青梧却依然不会清闲。到底不是普通中学的学生,这些学生的事情特别复杂特别多,方青梧得时时刻刻盯着他们,提防着出什么状况……终于放学了,方青梧在盯着他们做完清洁卫生,一个个离开里之后才抱着一大袋子学校的资料坐车往回走。
晚高峰的公交车特别挤,可方青梧今天运气特别好,竟挤到了位子。心满意足地坐下来,方青梧竟不知不觉地打起瞌睡来。怀里的资料太碍事,便顺手将它塞在了身侧的靠着车窗的空隙处。
终于回家了,打开门不得休息便又开始为已经唱空城计的胃而劳累。一直忙道晚上七点多,这才得以休息片刻。刚刚坐下来,方青梧便四下里翻今天从学校带回来的东西。“我的资料,我的资料……”方青梧念念有词地将家里的东西翻了个底朝天,那袋资料还是不见踪影……
这一刻,方青梧彻底崩溃了:那可是学校办公室的一堆报表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存稿,一共有三百多份,她是抱回来想把那些该填还没填好的部分填完的……
只听说过拾金不昧的,可是那也是几十年前学雷锋时代的事情了。一大堆报表,谁知道是干什么的?完了完了!方青梧沮丧极了:辛辛苦苦做了一周多的表啊,该填的都快填完了,现在却弄丢了!偌大的成都,哪里去找方青梧的报表?
这个周末,方青梧过的十分苦闷,天天想着那些辛苦做出来的报表,夜夜尽是些稀奇古怪的梦,什么离奇的情节都有,唯独没有梦见她那报表给回来看,就两天下来,方青梧觉得自己都快神经衰弱了。
星期一一大早,方青梧便火速赶到了学校——得赶到8:30以前到教室去盯着那群不省事的孩子,更得十分不情愿地重新弄那些报表——一想到这里,方青梧便觉得浑身无力,手脚冰凉。
气喘吁吁地爬上了位于六楼的办公室,办公室的电话就响了,是门卫打来的,还说是给她送什么东西来的。
眼看着马上就要去守学生的早自习了,方青梧看了看表,便又火速冲了下去。
“方老师吗?”一个陌生男子很礼貌地跟她打招呼,“这些资料是你的吗?”说着,便拿出了那个令方青梧不安了整整一个周末的袋子。
“啊?”方青梧愣了两秒,遂笑逐颜开,双手接过袋子,“真是谢谢你了!谢谢!”
啊,资料,可爱的资料,你终于失而复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