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被人惦记(1 / 1)
李浩去送子璇,他帮子璇把箱子放在座位上方的物品放置专区,已到发车时间,他匆匆下车,转身又不忘回过头,恰逢她抬起头来,那目光便如两股线紧紧绞在了一起。
两人不约而同傻笑起来,李浩扬起手臂,那只手机在子璇的视线里晃啊晃。明媚鲜妍。晃动的还有他的包裹着羽绒服的手臂,修长利落。
那一日天气极好,太阳暖融融地照着车站匆忙的人群。子璇一直看着车窗外的李浩,他在朝阳里冲她挥了挥手,神情慵懒而又认真。一阵风撩起他额前的一抹碎发,扑簌簌的,似乎要坠下流光。
到底,车子打了个转,消失在了车站的茫茫人海。
汽车尾烟还没有散去,李浩前一刻还拖着子璇的箱子,转瞬,她与箱子都已不再。他微微握起拳头,这右手,竟无端生起空虚之感。政治书上说,人不可能两次踏进同一条河流。一切事物都是会变得,就如她,前一刻还在身侧,就如她的箱子,前一刻还在他手中。许多许多的东西都是独一无二的,比如属于今天的独特的晨曦,比如,那个娇俏的女子。
刚刚分别,右手已经开始想念。
他不会忘记,她那傻傻的样子,靠在沙发上,微微嘟着嘴,长发散了一脸,那脸孔稚嫩未退。
林辉约他去打球,他气定神闲地欣然赴约。
一球投进篮筐的林辉,眯起狭长的眼睛,冲着李浩嚷嚷:“哥们,什么事儿?开心成这样。”
李浩故意做出一个无比严肃的模样:“有吗?”但是眼睛出卖了他。严肃可以装,但是满眼的飞扬神采却一点儿不打折扣。
李浩坐在公交车上怅然的想:好朋友之间,那么多的东西可以分享,为什么偏偏爱情不能。
林辉是不是要说给他听的呢?
林辉云淡风轻地说:“李浩,你瞧,注定我们这辈子都要做哥们,我们喜欢以这样的姿势投球,喜欢肯德基不喜欢麦当劳,喜欢……不喜欢……”林辉滔滔列出一系列清单,最后,他说:“连女孩子,我们都喜欢同一个。你说,我们这一辈子的哥们,不是做定了么。”
李浩看到林辉转过头冲自己笑,不露齿的笑。
林辉的牙齿很整齐白皙,他从来都张大嘴巴,没心没肺地笑,可这一刻,这这抹笑多么的不同,看得李浩心里沁进一丝冰凉,渐渐一丝扩大到一波,一波汹涌到澎湃。
有一种心痛,感同深受,却不能做些什么。毕竟,李浩不是小李飞刀,不是李寻欢。李浩看小李飞刀的时候,还在读小学,那时的他指着电视对爸爸说:“爸爸,这个人怎么这样傻呢。”彼时他还没有长出喉结,奶声奶气。
他的父亲只是偏了头,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
许多事情,不可以选择。十丈红尘软烟尘世,不偏不倚,遇上于那一秒,不是她,不是她,偏偏是你啊。
晚上,熄了灯,李浩一手撩了窗帘,夜色深沉。在广博的黑幕之下,有微不可见的几点星光闪耀,多像她的眼睛哪。狡黠的忽闪忽闪,看的他发起了呆。寂寞的时候,会想你;抬头的时候会想你;吃饭的时候会想你;扬眉的时候会想你;似乎无时无刻都会想到你。笑的时候想着你是不是此刻一样快乐,忧伤的时候想着你是不是依然快乐。
你,在做什么呢?子璇。
子璇躺在被子里,左耳莫名其妙的热起来。
据说,有人思念你的时候,左耳会发热。谁在想我呢?她喃喃自语。
蚊子找蜘蛛,自投罗网。这只蚊子果真自投罗网来了呢。
子璇拿起手机。
短信是极其简短的几个字:在干嘛呢?睡了吗?
那样的岁月,流光溢彩,泛着青涩的潮汐,年少的痴傻与执着,多年以后变成一抹瑰丽的云霞,始终存在于短暂的青春扉页。
子璇看着夜空遥想李浩的模样,他的头发根根分明,他的眉毛很黑,他的眼睛很深邃,手指过处,玻璃上留下一个傻傻的抽象画。她不禁对着那野兽派作品莞尔,自己应该去学素描的。
你干嘛呢?
还记得吗?那个手指如飞把键盘按得啪啪作响的自己。
枕着手机入眠,枕着手机醒来。
大多数的开场白:你干嘛呢?
然后回复:“没干嘛”
然后回复:“好无聊哦,我跟你讲哦……”然后打开了话匣子
子璇回复:正准备休息,不过睡不着。
那边立刻回复:怎么了,有心事?
子璇:……
那边立刻回复:很严重?
子璇终于打出几个字,点击发送。
李浩视线在窗里窗外兜转了几个来回。
手机震动起来,打开,那几个字很晃眼:我爸要我出国。
异域是什么样子的呢?
或者很美,法国—浪漫,英国—高贵,美国—张扬,可是,可是,他想到,小巧的她一个人拖着行李萧瑟地奔走在异域的大道上,莫名的就泛起一阵空。她,如此单薄。
子璇:我不想去。可是,我又真的很想跳出现在这个圈子。
对方回复:你考虑清楚,毕竟,任何的谁,也不能帮你做决定。
其实李浩想说的是:你不要去好吗?可是他又有什么立场来左右她的决定呢?
子璇看到李浩的信息有点伤感,她宁愿他对她说:不要去,不要去。可是他什么也没有说,之说‘任何的谁,也不能帮你做决定。是太过理智还是太过的不在乎?
她想起他温润的唇,还有修长的手臂,难道,那都是骗人的吗?她想起他的眉角,还有温柔的眼神,难道,都是伪装的吗?
太年轻吧,总是因为一句话浮想联翩,数着星星,等待青天白日的降临。
子璇一夜没有睡好,第二天,本想贪睡,结果不成。父亲早早的又去公司了,似乎,一年自己与他没有多少日子可以见到的。深夜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入睡,凌晨她未醒的时候,他已经离开。自从上次父亲从唯宁回来,她又好久没有见到他了。明明是两父女,却似两个时空般,谁又能体会呢?这样的父爱,这样的家,这样的‘温暖’。女人总是贪心的,女孩更是。
大年三十的晚上,父亲终于早早的回来了。
保姆阿姨做了一桌子的菜,五花八门。子璇帮忙摆餐具,这时候传来门锁转动的声音。子璇开心的迎上去。父亲那张精神奕奕的脸出现在门后。
子璇高兴的就要噌过去,但是视线触及他的身后,立刻止住脚步,微微让到一边。
心里有一根刺,破土而出,发出滋滋的声音。
“季莲阿姨,你好。”
她不想父亲难堪、难过,努力配合他的世界。
这一顿年夜饭子璇吃的兴味索然。吃完礼貌地蠕回自己的房间,拒绝春晚,拒绝守夜。爸爸还是会结婚的。心船被腐蚀出一个黑洞,渐渐发散、扩大,有股股的绝望从那黑洞里蔓延出来。她想抓住点什么,可她什么也没有。
想要倾诉的子璇抓着手机。
李浩,她好像冲着他抱怨一通,生活、家人,可是她又觉得这是很丢脸的事情,不能告诉别人的事情。
信息到底是发了,只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几个字:在干嘛呢?新年快乐。
那些日子,我们总是如此敏感,害怕说出来自己的懦弱软弱,把自己想象成刀枪不入的盔甲,并源源不断地给那些身边的人制造这样的假象。傻吧,谁说不是呢,但是那段日子,谁没有傻过呢?
李浩的短信一直没有回过来,子璇难掩失落,看着天花板五彩的吊顶发呆。一连几条信息突兀地打断她。
打开都是李浩的。
他说:不好意思,我刚刚帮妈妈洗碗,没注意你信息。
他说:新年快乐,开心吗
他说:是不是有点想我了?
是不是有点想我了。
子璇听到自己心花怒放的声音。他刚才只是没有看到信息而已。
会做家务的男孩,将来一定是个好男人,阿夏常常如是说。
子璇想象了一下,结婚后的李浩,围着围裙,站在水槽边洗碗,倾国倾城。旁边或者还站着一个女人,大腹便便,幸福地微笑着。
想着就耳根发热,似乎做了一件很坏的事情。
她发信息骂他:谁想你了,我想我家的金毛狮王呢。
某人的字里行间透出无穷的杀伤力:金毛狮王?你说,我连你家的金毛狮王也不如?
李浩曾经听子璇无比宠溺地谈论她家的宠物,一只娇小的吉娃娃,子璇固执地给它起了个绰号金毛狮王。
子璇捂着被子咯咯笑起来。
某人追命短信接着过来:我生气了。
子璇严肃下来,他生气了。
子璇拇指在键盘上面翻飞:我骗你的。
发送完毕。
又发一条。
“我是真的有点想你了。”
分开也只不过两三天而已。
接近十二点,没有再收到回复。
窗外响声整天,烟花、鞭炮、礼炮,半个天空金壁辉煌。
她发最后一条信息给他,发一遍,系统显示发送失败,发两遍,依然失败,连续试了五次,终于发送成功。
几乎同时,手机震动起来,有电话进来。
对方的声音低沉清冽:新年快乐啊,许子璇。
今天的夜里,所有的人都是柔软的。
被人惦记有时真是一种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