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原来，真相（1 / 1）
再次见到亦笙，是在楚氏宣布破产后二天。
是他来找她。李云清哪敢去找他。她怕被愤怒的楚氏族人撕成碎片。想起她当初在楚氏大厅侃侃而谈的潇洒昂然，是一种多么愚蠢的可笑。
她现在就像只过街的老鼠，蒙头蒙脸地缩站在亦笙面前。
“你早就知道Golic这个存在？”
亦笙平静地问她。
“知道。”
她听见呼吸骤然压紧的节奏。亦笙看着她的眼神仍然很平淡，只是那抹平淡中还有一丝被隐藏得很好的伤感。
“你也知道他的计划？”
“不知道。”
一声轻不可闻的叹息自亦笙嘴里传来：“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对你。”
转而，她又听他笑道：“话说回来，虽然我要说你不知道他的计划我很高兴，但其实就算你知道，你也不必对我内疚抱愧什么。”
她怔怔地看着亦笙转瞬幻出笑意的眼，什么不必内疚不必抱愧！她是害得亦笙家业尽失的罪魁祸首啊，尽管她是不知情的状况下做的操刀手，但不管怎样，操刀手就是操刀手。无可抵辩。
瞧着她的怔忡，亦笙脸上现出更大的笑意，居然一如以往的温和明亮。
“李云清，你知不知道当初为什么我会喜欢上你？”
“……”
“你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这只表现在你的学习和办事能力上。你总是用一种近似先天不足的单纯目光去看你身边的每一个人，用你的简单去分析他们的复杂，其实你或许也能用很复杂的心理去剖析他们，只是你不想把时间花在那上面而已。那种单纯的懒散、豁达、容忍都让我心动，让我很想和你在一起……”
亦笙用一种怀念的语气全盘托出他心中的她。
他一直笑着，手伸到她面前。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夹。
就算她此时神经再麻木，也被电击似地一震。
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拿这个皮夹的人不是我……是林弘。”亦笙眼光黝深地看向她早成摆设的右臂，“李云清，真的很对不起……我完全没有料到他会那么做，我以为他会更恨邵翎夜。”
“你的意思是他在我的车上动了手脚？”
“是他刻意制造了那场车祸，他拿走皮夹只是不想让你怀疑他在车上动了手脚……还有很早以前工地的那场意外……李云清，真的很对不起。”
看着他脸上的愧疚，她觉得他真的是个傻瓜，真正该愧疚到死的人是她。
“你愧疚什么，又与你无关。”
“怎会无关，林弘是我的哥哥。”
“……”
“嗯？”
她没听清，微偏头询问亦笙。
“林弘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
早已麻木的神经被击得更无知觉，隔了几秒，才生出些反应来。
“你知道楚邵两家从前几代起就有仇怨，到我父亲这代虽然淡了，但仍然存在。而且大企业与大企业不能共存。因此很小时哥哥便被送到林家，作为林建代的私生子，林家的大少爷。林家和邵家有姻亲关系还是世交，接近起来容易很多。”
她摇摇头：“林建代这样做又是为什么？”
“林婉的母亲为救邵翎夜而死，深爱妻子的林建代因此恨透了邵翎夜，一心想要报复，再加上商人的掠夺本性，两家便处心积虑联起手来想吞并邵氏。”
亦笙再次有些忧伤地对她笑了。
“所以我说，李云清你不必自责，这根本就是个你骗我，我骗你的游戏。”
“游戏落幕，楚氏输了。输了便是输了。这个度假村规划本就是林楚两家为邵翎夜设的局，想两家联手打他个措手不及，进而蚕食邵氏。”
他继续说道：“却未想到邵翎夜是故意装出他并不知情，明知是个陷阱还是往里跳，将计就计釜底抽薪，将邵氏资产神鬼不知地悉数转到Golic帐下，将邵氏慢慢架空到只剩个空壳，以一个空邵氏拖垮楚氏。”
亦笙叹着气，“我父亲低估了他，林建代也低估了他。所以他们都不是他敌手，到最后都一败涂地。”
她呆呆地听着这些话，又仿佛没听着，人仿佛陷入一个雾蒙蒙，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看不清的虚无之空。
那四周是强大得让人窒息的力，朝她的身体重重地压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压得她仿佛五官面目都要从不堪重压的身体里爆炸出来。
一万只蚂蚁在啃食她的心，可它们都要不了她的命，只是让她承受摆也摆脱不了的锥心之痛。
“邵翎夜利用你打垮楚氏，楚氏也想利用你来吞并邵翎夜……李云清，我们都在利用你，你现在很痛苦吧？”
一声忧伤的叹息，“当初你到楚氏来时我就想到了，这场角逐到最后不管是邵氏输，还是楚氏输，你都避免不了受到伤害。结果是楚氏输了，我居然会觉得松了口气，呵，你知道这是为什么？”
他的眼看着她，浓黑如墨：“李云清，你不知道，我在内心真的庆幸输的是楚氏，是我，而不是邵翎夜……因为我还没有坚强到能承受欺骗你的罪恶，承受你一辈子的恨意……我无法想象你用充满仇恨的眼神看我的样子，我爸说我在这一点上懦弱，还真没错。”
“李云清，原谅我这个作案未遂的人吧。”他紧紧抱住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同样抱住了他。楚氏真正做主的并不是他，他只是楚林两家摆在前台，吸引邵翎夜利用她来上钩的诱饵。
亦笙来找她，实际是来向她告别的。
“老头子心灰意冷，已不再问世。我已打算去法国……以后见面的机会就少了……”
她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表情看他，引得他发笑。
“别用这种可怜的神情看我，楚氏虽然不在了，但老头子还留有后路，我到法国总不会沦到沿街乞讨，你难过什么……我过几天就走，到时就不再来跟你告别了。”
亦笙看着她微笑：“李云清，那天，你也不要来送我，就让你在我脑中的回忆截至到今天。”手是温暖的，摸着她的脸，唇也是温暖的，落于她的额。“这样，我会高高兴兴地记着你很久，很久。”
“其实我真的很不愿，以这种让你同情的姿态向你告别，不过总比你恨我要强。”临出门时他笑着对她说。
门合上，她终于意识到，那抹温润的笑意以后可能再也难见到。
她挪动椅子上快要僵直的身体。
她也想潇洒轻松地道别，以微笑作为祝福，以祝福别于襟上，看他远去。可她无法微笑。
撑着沉重如铁的头，望着合上的门背。
泪，悄然冒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