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毁笛（1 / 1）
下午的短暂接触之后，白蛇就觉得背后若有若无的眼神一直在身上辗转，然而回头，法海温和得听李公浦天阔天空，许仙兴致勃勃得参与谈话，许惠冷冰冰得望着这三个人，似乎没有任何异样。可是有什么不同了呢？白蛇沉默得吃着晚饭，并没有什么胃口。无意间看到桌底一双水粉色的绣花鞋，对了！是小青！一向只穿绿色的小青今天穿着粉色的底衣，外面松松得罩着一件白色衣服，白皙的脸上泛着少女特有的红润，妩媚像水般在她的眼底流淌。“姐姐为何这么专注地看着‘小青？”玉笛乜着眼睛说道，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所有人听到。此时众人都回过头来，法海微笑模糊地着看着白蛇，看得白蛇不禁打了个冷颤，正想低头，却看见许仙铁青的脸和似乎抑止不住的悲哀。现在的许府真的是危机四伏啊，这么想着却又瞟见许惠冷冽的脸，白蛇不禁又摇了摇头。
是不一样了，那天回来之后，他就不一样了，小青不会有那么张扬的美丽和那么动人的妩媚更步会有那么恼人的嘲讽。白蛇坐在亭子里，手里的茶有点烫手，水汽喷在脸上就像青峰山的风般湿润。或许真的错了，不在于人，而在于世，或许本就不该到人世走这么一遭的。白蛇正这么胡思乱想着，一丝微不可闻的脚步声传入了耳朵，白蛇警觉得站起来。远处法海轻点地面走过来，吹起的衣袖在风里飘扬更显得有如谪仙般仙风道骨。白蛇微皱眉头转身欲走，法海浑厚的声音适时响起：“贫僧如此吓人吗？为何夫人一见贫僧就要走呢？”
“法师说笑了，我怎么会如此不懂礼数呢？”白蛇难得的笑容浮在脸上，声音甜美语气却很生硬。法海倒也不觉得难堪，一脸无所谓坐在亭子里，似乎很满足的叹了口气，“夫人该常笑，笑是适合你的。”再怎么笑也不及你啊，白蛇憋闷地这么想着并没有答话。
“夫人下午曾答应要带贫僧到处走走的。”发生了下午的事，法海还这么要求吗？白蛇深深得看着法海的脸，此刻月光中的脸没有一丝瑕疵，眼里一片清澈。如果是这样的话，玩玩也无所谓，这座房子里，还能发生什么更可怕的事呢？“那么走吧。”白蛇依然笑着，可是刚才的浓烈却慢慢变稀，最后竟有点模糊不清。
长而崎岖的小路，白蛇和法海并肩走着。法海越走越远，白蛇越靠越近，“现在倒像是大师在讨厌我了。”白蛇指指法海的肩，“出家人....本....”未等法海说完白蛇哈哈大笑起来，“本该如何？法师原来也是逗趣的人啊。”法海没有再说话，继续保持着和白蛇的一步距离默默走着。“有什么是法师想去的地方？我们也好有个目的。”白蛇微靠近法海一点，闻着他身上有很淡的檀香味，是佛香吧？法海突然退开一步，脸上掩不住的厌恶。“离我远一点....”似乎要说什么的法海眼神突然停滞了一下，诡异的笑容随即浮上嘴角，“是有个想去的地方，夫人随贫僧来。”
白蛇狐疑得看着法海，树后的法海神情越来越愉快，甚至只有温和的眼睛都挡不住快乐的漫溢。“夫人，好戏就要上场了，你仔细看好。”“什么好戏....”白蛇正想问，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对话，法海自然得拉白蛇蹲下。
“姐夫，你看我今天的衣服可好看？”从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玉笛侧脸，头微微扬着并看不真切。
“自然是好看的。”不知道什么原因，许仙没有面对着玉笛，正对着白蛇方向的脸上有勉强压抑，却仍然泄漏出来的感情，很浓烈。
“是姐姐好看，还是我好看呢？”这么老套的问题！白蛇听到法海的笑声在耳边起伏，他的脸上有孩童般的得意。
“你不要这样，我说过离我远一点。”许仙终于转过脸去，语气里并没有太多拒绝，只有深深的无奈。
“那我只问一句，你最近老是不回家，是不是不喜欢姐姐了？”白蛇闻言唰得站起来，心里有什么轰然倒塌，他终于背叛了吗？“夫人真是沉不住气，好戏还在后头呢。”法海轻拉一下白蛇的衣袖，又很快放开。
“这就是你所谓的好戏？”白蛇微微泛青的脸在月光下愈显苍白。
“也是也不是。”法海盯着许仙的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你！蹲下！”尽力压低的声音仍然惊起了树上的睡鸟，哗的一声，树枝大动，无数飞鸟唧唧喳喳得冲到夜空中，甚是惊人。饶是冷静的白蛇也被这突然的响动吓了一跳，连忙蹲下屏住呼吸。然而树前的两人却似乎没有听到任何响动。玉笛仍然娇笑着望着许仙，许仙则一径咬着牙关，“乖，去睡觉。”
“姐夫你先回答我。”
“不要叫我姐夫，你我都知道我们不是....”不是怎样？玉笛突然打断许仙的话，踮起脚尖吻上了许仙的脸。许仙显然惊住了，“我记得我说过不要....”
“不要什么？我忘记了。”玉笛歪着头调皮得笑着，掩不住身上流动的娇柔，“啊....是这样吗？”玉笛伸手慢慢抚上许仙的脸，白蛇看着许仙不住颤抖的身体，不禁闭上了眼睛。“睁开！看看你的妹妹和你的相公做的好事。”法海一把拉扯住白蛇的头发，眼里的怒火在燃烧，白蛇几乎觉得自己要被这种火烧死。法海动作粗鲁地把白蛇的头转向许仙的方向，开始是挣不开，看着玉笛的动作，白蛇开始转不动头。
玉笛的手很慢地在许仙脸上移动轻轻描着他的唇型，看着许仙绝望着闭上眼睛微微笑了起来，然后玉笛的脸以更慢的速度向许仙靠近，在快碰上他的唇的时候突然一把退开许仙咯咯笑起来，“姐夫你又进步了，这次是我推开你哦。”许仙很疑惑得睁开眼睛，没有失望，却露出孩子般委屈的表情。玉笛本来笑着的脸因为这个动作慢慢阴沉了下来，“这不是你做的表情。”
“好，那以后我就不做了。”许仙的声音里是愉快的笑意和满满的宠溺。不只是玉笛，白蛇也被许仙这个表情迷惑这了，这么温暖的许仙。
“许仙我问你！你到底爱不爱白素贞？”玉笛突然愤怒起来，轻柔的声音此刻变得飞扬而冰冷。
“我....”
“你在犹豫？”玉笛的头发被夜风吹动，浑身散发着逼人的美丽，“很好！白素贞，你可以出来了。”白蛇犹豫得看了法海一下，可是身边哪里还有法海的影子，微怔几秒钟，白蛇已经从震惊、失落的状态调整过来了。她慢慢从树后走出来，淡淡的笑隐隐浮在脸上。此时的许仙呆立在玉笛身后，很迷惑的目光在玉笛和白蛇之间徘徊，似乎不相信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玉笛斜眼望了一眼许仙，讽刺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想想忍了下来，对上白蛇平静的脸：“姐姐似乎对姐夫的背叛一点都不伤心呢，想想姐夫也真是可怜。”
“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事，倒不劳你费心了，请教小姐贵姓芳名？”直到白蛇清冷的声音从夜空响起，许仙才反应过来，看着白蛇像在冷笑的眼睛，苦笑了起来。
“这么说姐姐早知道了！”玉笛闻言一步迈到白蛇面前，怒火很明显得在她眼里燃烧。
“原来只是怀疑，可是今晚....小青不会伤害我。”
“小青不会伤害你？”玉笛哈哈大笑起来，“没错，小青不会伤害你，可是你！你却在伤害他！”玉笛的语速越来越快，“你难道不知道他没有你的孤寂吗？你难道不知道你要什么他都会替你得到？你难道不知道他也可以为你变成女子？”“你真的不知道吗？你只是假装不知道，骗了别人也骗了自己，你到底为我的青儿做过什么？”玉笛的话一字一句击在白蛇的心头，不是不知道，她本该知道的....分神间，只听一声清亮的剑鸣声，玉笛的剑已经指向白蛇的咽喉，白蛇用手指微微格开玉笛的剑，忍不住微抬眉毛：“你的青儿？“
“听不惯吗？和我共用一个身体的，不是我的是谁的？”玉笛把剑向白蛇压近了几分，白蛇修长的手指瞬时渗出血滴。久未说话的许仙此时却上前把白蛇的手指从剑下拿开，放在嘴里轻轻吮着伤口，问着玉笛的话在喉咙里呢喃，“这就是你这么做的理由吗？”白蛇愤怒得在许仙手里挣扎，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这么无愧得做出这么亲昵的动作吗？许仙抬头看了一眼白蛇，笑容更加温暖，如果白蛇够自恋，她几乎觉得许仙脸上有爱情的味道了。
“我的理由你不用知道。”玉笛漫不经心得回答，看着许仙温柔的动作似乎看到了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你姐姐....我是说小青的姐姐也许没未小青做过很多，可是做了很多的你又自以为这样他就会快乐吗？”“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你想要他快乐？爱情的过程多少都是有点相似的。”我要照顾你，让你不用在壳里也能自在地大笑....白蛇望着许仙的侧脸，渐渐忘了挣扎。“可是小青要的，不过你他姐姐的快乐，你知道吗？”许仙低头看了眼白蛇安静下来的手，更紧得握住了她。然后抬起头，残忍渐渐浮出眼帘，“我几乎要怀疑，你存在的意义是什么，不过是小青的痴情吧。”
“我存在的意义？”玉笛神情迷离得望着白蛇腰间不离身的白玉笛，想了一想，终于大笑起来，“青儿你都在听着吧？你说，我的存在对你是不是有意义的呢？”许仙固然早知道青蛇和玉笛的关系，此时看玉笛问他，不禁吃了一惊。而白蛇虽听过换魂术，可也没真正施用过，不免也屏住了呼吸。三人站着的地方正临着池塘，也风滑过水面发出小小的啸声，可是似乎又有一点不同，像是低低的哽咽。
“为什么不说话？不好意思说吗？还是不忍心说？”玉笛像是发疯般冲着空气大声吼叫，没有声音，除了树叶的沙沙声什么也没有。白蛇和许仙对望了一眼，不明白是他们听不到还是确实没有声音。泪水先是一滴一滴，然后是一行一行，最后是一片一片得流下玉笛得脸，“你总是不说话，不说冷不说想念，可是我都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就是知道，就像我知道，你现在的意思是什么。”玉笛越说声音越低，终于蹲到了地上，把头深深得埋到膝盖间，“为什么我也做这个动作呢？因为这样我就觉得你在身边。”“还有啊，”玉笛继续呓语着，“为什么我也喜欢眯着眼睛呢？因为你喜欢啊。为什么....为什么我要俯在玉笛上呢？”“我也不知道。”玉笛缓缓抽出白蛇系在腰间的笛子，靠得脸很近，轻轻呢喃着，像世间一切情人间的对话。白蛇不忍得把头转了过去，被许仙轻轻捧在了胸前。
“现在！”又是唰的一声，玉笛的剑高高举起，许仙下意识得把白蛇护在身后，可是剑只是直直得冲着夜空，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我来做最后一件‘我认为’你会快乐的事！”一抹亮色迅速闪过玉笛的脸，啪的一声笛子应声掉在地上，渐渐从象牙白变成粉红，最后变成血红，鲜血染红了笛子的每一片碎片。
“玉笛！”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许仙，冲上去一把抱住玉笛的身体，许仙的脸上是他从没出现过的恐惧。许仙不知所措地一下摇晃玉笛瘫软地身体，一下捂着她不断出血的脖子，嘴里不住重复着，“不要再死一次了，不要再离开我....”白蛇看着许仙的样子，身体不断后退，最后靠在了树上。
“姐夫，让我来吧。”从碎了的笛子里不断冒出的青烟慢慢聚集，最后变成了青蛇的实体。许仙仍然重复着那几句，木然地让青蛇把玉笛的身体接了过去。“傻丫头....”青蛇的声音里是浓浓的疲惫。“青儿，”玉笛似乎听到了青蛇的声音，尽力睁开眼睛，“我让你变回男子，你会恨我吗？”“不会....”“我对你姐姐做的你会不开心吗？”“不会....”“我死了你会伤心吗？”“会很冷。”
“那就够了，青儿，活下去，要快乐，快乐哦....”眷恋的眼睛终于闭上了。
“我从来没对玉笛讲，有了玉笛我就不那么冷了，有了玉笛我就会真心得笑了，玉笛....”
嗯，听到了，要快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