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晨雪细如愁（三）（1 / 1）

“雪孤！”周怜再也忍不住满心酸楚，哑声打破了自出凤仪宫便始终压抑的沉默。她不想再默默等待雪孤缓解心神，她要给他当头棒喝，她要立时便叫醒他！

雪孤猝然间浑身一颤，如触电般的猛然松开周怜的手，瞠大的双目凶恶骇人的映出她惊恐的模样。

周怜抿了抿薄唇，声音有些哽咽，“孤……”

雪孤仓皇闭上灼痛的双眼，半晌方才缓缓睁开，眼中的暴戾神色已消失无踪，“你适才叫寡人什么？”

周怜低下头，曲膝跪在了冷硬的青葱琉璃石地面上，额头低在绣蛟龙纹的缎面锦靴之畔，道：“臣妾不忍见圣上沉浸于失子之痛，失仪了。”

雪孤杵在那里俯视着凤妃纤细的背脊，双拳在腿边松开复又攥紧，时间便在他的指掌间凝固了。不该沉浸于失子之痛么？他自然明白，但是，那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啊，且是他与心爱女子的第一个孩子！要他如何能不心痛？如何能不肝肠寸结？

“御医说，那汤本并无害处，只是多了一味红花……”雪孤声音低郁而嘶哑，他并没有扶起凤妃，而是身子一矮，跌坐在她身旁。

周怜缓缓直起身子跪坐在地，却忘了寒冷，只是心疼的看着雪孤哀恸的神色，“红花？”

雪孤僵硬迟缓的点点头，周怜拢眉，尽力保持着语气的平缓，“谷婉仪为何要在自己敬奉给皇后的莲生百子安神汤里加入红花？如此做岂不是给自己惹火上身么？她并非愚笨之人，岂会如此明目张胆的加害龙种？”

“你也想到此节了？”雪孤深邃的眼眸此刻是空洞的浓黑，语调冰冷得没有半点温度，“寡人是伤心欲绝，但只恨这脑子还清醒得很，纵然不愿去想，也还是想到了这一层……”

周怜心中惊跳，雪孤此言何意？难道他已看清了什么？难道他此番的失魂落魄伤心断肠，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他与筱莲的第一个孩子吗？难道……

雪孤涣散的目光倏地阴鸷生寒，纠结的眉心冷凝成霜，“但我孩儿的命，总要有个说法，总要有个人还偿还赔命的。”

“圣上……”周怜不由得背脊泛起丝丝凉意，如根根冰刺般划磨着她冰冷的肌肤。想起清丽绵顺却无端受委的谷婉仪，她咬了咬牙，终于再度开口，“且莫说谷婉仪本就是无辜之人，便是要顾及到镇西大将军那一层关系，圣上也当放过她呀……”

雪孤的神色目光渐渐恢复疏漠的幽深难测，他弯起唇角，道：“爱妃可有何良策？”

周怜挺直身子，将雪孤散乱的银白色碎发，一缕一缕的理回紫金冠的发髻之中，“圣上若是既明了谷婉仪的清白，又对皇后失子须向世人有个交待的话，也只能给这滔天大罪找个代罪羔羊了。”

“代罪羔羊？”雪孤轻声重复，似在品嚼这话中滋味。

周怜目光忧伤的继续道：“虽心有不舍，但唯今之计，也只有弃车保帅了。若不找个人出来，想来遭受失子之痛的皇后娘娘，也断不肯善罢甘休的。”

“是么？她真的会伤痛么？那么，为何还要做出此等事来？为何……”雪孤拧眉，紧紧抿住苍白的薄唇，不愿再多失言泄露沉郁的心事。他已对这个让他莫明就想倾诉心怀的凤国公主说了太多，就连心中逃避不愿多想的郁结之事也讲了许多，身为君王，他不该如此任性妄为的，他不能再这般失控了！

周怜也不追问，静静跪坐在雪孤身旁，静静的陪伴，静静的等候他重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