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紫藤花开（下）（1 / 1）
一清早莞月就被侍女叫醒，然后迷迷糊糊的被摆弄了大半天。待紫景夫人为她拢上头发，完成画眉这最后一道工序，她已经快累的晕过去了。比起这，她宁愿做他一百道物理题！可爱的物理老师，我好想念你啊！
“莞小姐，您可以照照镜子，看看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紫景温婉而顺和的嗓音响起。
早有侍女把镜子放到她面前。她无奈的往镜中看一眼，立刻惊喜万状。这，这，真的是她？看不出来，原来她这么有当美女的潜质啊！镜中的女孩穿着浅碧色点银花纹的柔纱衣裙，长长的蝶袖上绣着点点微紫的杏花蕊。长发被一支碧玉簪子挽起，留着双络坠在胸前，说不出的可爱。眉点青翠，唇含朱砂，浅笑晏晏。当然了，这个表情是紫景教了她几百次才学会的。
“毕竟莞小姐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公众场合出现，任何行为都不能失了礼数，让人家笑话清家就不好了。本来装容还应该跟正式些，但这毕竟是清珂少爷和清菊小姐为主的盛会，莞小姐打扮的太招摇也不太好，所以暂且就这样随意点吧。茈荨，带小姐去正院。”穿着紫色衣裙的女子对着女孩端正的行礼便退了出去。
这样也叫随意，天哪，如果美丽要这么辛苦的话，那还是免了吧……
来到茶会举行的正院，她就又被震惊了一下。真不愧是西家清氏啊，女孩看着望不尽的西府海棠和种种说不上名字的繁花在心里无限的感叹。更别出心裁的是，每株花树下都系着与花同色的苏锦，锦缎上绣着文人诗句，风雅无比。这，这得花多少钱啊！这就是她唯一想到的事情。
“莞小姐，莞小姐，不要愣在这里了。快点去和夫人见礼啊！”拉拉莞月的袖子，小声的提醒道。
“哦。”她这才迈开脚步往最繁茂的一株海棠树下走去。树下摆着矮几，秋静夫人正穿着苏芳色的衣衫坐在那里。她身旁还围坐着几位高贵的妇人，以及和她年龄相仿的女孩。
“小姐，扇子，扇子。”
顺手接过侍女递出的团扇，迈着所谓的贵族女子专用的碎步，走到树下。
“母亲大人。”
“原来是莞月来了，快点和几位夫人见礼。她是莞月，我最小的女儿。从小身体不好，一直在别院调养身体。”
她微微欠身，对着那些妇人行礼，并说了一堆的问候语。
“夫人真是好福气呢，清家的小姐各个都是如此的美人啊！”
唉……好无聊听这些白痴的恭维话。她微微斜睨了一眼坐在角落，身穿着繁复而华丽的衣裙，略显单薄的女孩。是个瘦弱而苍白的女子，繁复的礼服包裹着她，女孩仿佛置身于一打华丽的彩纸中，越发显得脸色苍白。这个就是清菊了吧，果然是不得宠爱的样子。好可怜，如果不是那个清珂少爷要选妾室，她恐怕还没有这样挑选夫婿的机会吧？唉……她怎么还有闲心为别人伤感啊，自己已经够惨了。该死的雪彦，怎么不现身呢，她好想回去啊！烦闷无比的女孩，听着贵族夫人们无聊的对话，努力的保持着得体的微笑。
“莞月，你去看看那边的海棠吧。茈荨，陪着小姐去。”看着一脸无奈状的女孩，秋静脸上带着宠溺。
“是。母亲大人。”女孩努力的保持着优雅的姿势站起来，行礼，并缓慢的退开。
沿着落花小道慢慢走。唉……为什么她无时无刻都非得保持这样所谓的淑女的走路方式呢！用绣着鸢尾的绢丝团扇遮着脸，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前挪动。身旁的侍女还一直提醒她挺直肩，收着下巴之类。唉……好辛苦，早知道就不出席了。本以为这样的盛会，怎么样雪彦也应该来才是。可见，北家和西家的矛盾有多尖锐。要不是轮到她自己身上，她还真想看一下那个雪彦怎么能娶到清家小姐。算了，既然来了，就好好的享受一下吧！抬眼望去，望不到边界的繁花似锦。每隔百米，就在海棠下设一矮几，摆放着新鲜时令的水果，精致的茶点，碧野的新茶，以及芬芳馥郁的梨花酒。真是个享乐至极的天堂啊！但是……
“莞小姐，不可以这样笑哦！
“莞小姐，你这样失了礼数，会让人家笑话的！
“莞小姐，应该有贵族小姐的样子嘛！而且，您已经有十七岁了呢，也是挑选夫婿的时候了呢！你也可以趁机结识一位中意的公子啊！”
好吵，这样她还要怎么享受。莞月眼骨碌一转，团扇底下的娇颜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茈荨，我忘了一样东西呢。”
兀自滔滔不绝的侍女显然不知道她的莞月小姐又要做坏事，听到忘了东西，立刻焦急的询问道，“忘记了什么呢，莞小姐。”
“就是那个啊，那个绣着碧台莲的莹丝香囊啊！”
“什么？小姐怎么会忘了这个呢？出门的时候，紫景夫人明明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的啊！”关键不在于香囊，而在于香囊上绣着的碧台莲，那是清家一族的标志。这样一来，岂不是有失小姐身份？今天莞小姐出现茶会上的目的就是昭示身份啊！
“其实，也没什么的。这样我就可以无拘无束的走路，吃东西了吧！反正没有那个香囊，就没有知道我是清家的人了，正好可以好好玩一玩！”一边煽风点火，一边完全不顾形象的跑到树下，拈起一颗葡萄就往嘴里丢去，“而且啊，如果我这时候回去的话，母亲大人一定会不高兴。”
“莞小姐，请在这里等一下。奴婢这就回去拿！”茈荨掂量了一下后果，坚决的做出决定。扶着莞月在矮几旁坐下，就立刻向回走去。
女孩整整衣服，一把丢下遮脸的团扇，拿出拽在手巾里的香囊，露出得逞的笑容。终于可以痛痛快快的玩了！
行到海棠花道的尽头，已经很少见人。路的尽头，是一片开的蓊蓊郁郁的满架紫藤。在日光下，一片紫霞恍然如梦。空中浮着淡甜的花蜜味道，有着无数鸟雀欢唱在花树上。
真是漂亮呢！不愧是清府啊！女孩一边在心中无限的感叹，一边行到花架下，欣赏着难得的美景。
突然繁花后面，一片清冷的碧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穿花拂柳般穿过满架紫藤，独在一隅的一片碧池就毫无保留的呈现在她面前。
正是四月初，池中已然浮起了羊脂玉般的碗口大小的睡莲。莹洁的花朵，轻伏在碧玉般的莲叶上，微风拂动，说不出的风致。
摘些回去正好可以装饰房间，在心里小小的盘算着。女孩也立刻行动起来。小心绕到柳树下，拽住了柳枝，往池中探过身去。但是……
腰间骤然一紧，半身探在空中的她就只来得及尖叫，和紧闭双眼等待和冰凉的池水亲密接触。
突然有温热的气息拂到她脸上，随即响起一个慵懒，舒逸，性感而吸引人，“公主，这样的表情真是可爱呢！”
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登徒浪子！立刻睁眼，露出一个凶恶的表情。
“你没事吓人，想害死本小姐吗！”她现在是清家莞月小姐，性命可是宝贵的很！
“哦！好像是我救了公主你吧？”他轻轻挑眉。谁家的小姐，长的倒是有几分可爱。但是，实在不符合帝都贵族小姐的行事特征。
“你救了我！我那时不过是要摘朵花而已！”等等，她好像的确是脚滑了那么一下下，但是已经说出口了……
“你能证明我当时遇险，你才救人的吗？谁能证明，你不故意拉我一把，以亲近美人芳泽啊！”
“哦，这个啊……”他狡黠一笑，“这样还不足以证明吗？”有些委屈而无奈的往自己腰间瞟了一眼。
“呃？”莞月立刻低下头去，发现自己的手牢牢的拽着对方的腰间的衣襟。大有死也不放的架势。窘的她立刻放手，并退后几步。
“呵呵，公主害羞的样子很可爱哦！怎么样，这样足以证明在下是救了公主，而不是借机亲近‘美人’芳泽哦！”刻意咬重了美人两字，脸上带起捉狭的笑容。这样直白形容自己为“美人”的女子还真是少见呢！居然这样和自己说话，帝都的贵族小姐应该是用团扇遮住脸，故作娇羞的吧？就算是在这名为茶会，实为相亲的花会上，也不应该有如此大胆的行为啊！不过面前这个女孩，倒是勾起了他小小的兴趣。他，沈誉，有太多温柔的红颜知己了，偶尔也应该换一下口味？
“就算，就算你救了我，又想怎样？”她好歹也是清家的小姐，付报酬还是不成问题吧。就怕这个人，提出什么变态的要求。
“哦呀，哦呀，公主好像对我有所防备呢！”勾起一个笑容。仔细打量着女孩的容色。是个可爱的丫头，不过比起诗若那样的美人还是差了一大截。
“有什么要求就快说，本小姐的时间是很紧的！”莞月也不着痕迹的打量着面前的男子。长的不耐，特别是眼睛，仿佛温柔的能溢出一池春水，暖暖的让日昏昏欲睡。不过，比起那个英俊如神祗般的妖怪雪彦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手握着太液芙蓉的折扇，翩然一身青柳色，嘴角若有若无的笑容。女孩立刻得出一个结论。花花公子一个！
“想知道公主的名字，不知道是否唐突呢？”
切！知道唐突你还问！真是虚伪到可以。不过如果只是这样小小的要求，满足一下，也未必不可以。而且，也没必要告诉他真实的身份嘛！
“我是舒岑月。”她真的叫舒岑月，这个名字她用了十七年呢！
“舒家？西家的旁氏。那么公主，作为告诉名字的回礼，请收下这个。”他微笑的伸出手去。
“诶？你什么时候摘的？”诧异的看着对方指间玉碗般的白莲。沁碧般的纤细的茎上还系着丝绦，煞似可爱。欢喜的接过来，看来这家伙很会讨女孩子欢心哦！
“告诉我你的名字啊！”既然是个如此体贴，又救过她的命的帅哥，就结识一下好了。等回去写回忆录的时候，把这个帅哥添上去。
“我的名字是……”
“小姐！你在哪里？”
完了，是茈荨找来了！扇子，扇子呢？好像被她扔在海棠树下了！那她现在看到自己这样衣衫凌乱，而且毫无任何遮掩的和一个男人讲话，不晕倒才怪！多半还会告诉秋静夫人，那她就惨了！
“我先走了哦！谢谢你！”匆忙的甩下一句话，赶快急冲冲的跑远了。
看着女孩匆忙离去的背影，沈誉嘴角微微带起莫名的笑意。真是可爱的女孩子啊，岑月？是个好名字。那样毫无顾忌而坦率的笑容，明媚而且说不出的可爱。就连瞪起眼来生气的模样，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有趣。真是期待和你再次相见呢，公主！
“莞小姐，你怎么一个人走了那么远呢？要是让夫人知道了……诶？这朵花是睡莲？我记得并没有在睡莲上系过丝绦啊？而且清府上丝巾上是绣娘们绣好的诗词啊，这好像是写的哦……”
“哎呀，不要看了！还不把香囊给我，就要到走人多的地方了！”再让她这么怀疑下去，和那人见面的事，还不穿帮了……
“是，是。”手忙脚乱的替女孩配好精致的香囊。在心中疑惑，莞小姐一向是不会这样说话的啊，好奇怪。
繁忙了一整天的清府，在月色恍然的时候终于归于平静。杏花在夜风中静静的飘落，带着说不出的寂寞而温柔。
躺在绣花芙蓉帐中，莞月把玩着手中丝巾，白天他送了睡莲此刻正插在碧玉瓶中，淡雅的香味微微的弥漫在室内。
“好风时作伴，四处送花香。香送诱莺出，谷中莫再藏。”丝巾上隽永而飘逸的一行墨迹。读到最后一句，女孩的脸上泛出杏花般的红晕。这，算什么？情诗么？哼，就凭那个花花公子？连名字都还不知道呢！见一面就跟女孩子写这样的诗句，显然不是什么好人！想到这里顺手把丝巾扔到一边。但是，他，好像真的有一点点的不同呢！不知道为什么，见到他的时候，特别是那双暖如春水般的眼睛，她的心微微有些疼痛。好像是很久以前就有过这种感觉，是亏欠的感觉？唉……自己到底在想什么嘛！什么亏欠啊，不就是被他救了一命吗，而且也说了名字当成补偿啦！不对，他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难道还会有别的要求？哼，也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她是清莞月小姐嘛！再说他们以后说不定都不会有见面的机会了。自己和他，真的不能再见么？不知道为什么，在心里，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期待再见呢！好困，睡觉了。雪彦，你到底在哪里？快点送我回去啊！
星光下的雪府，透出丝丝的引诱而蛊惑的气息。白衣在夜风中微微的摇曳，男子嘴角含着莫名的笑意。他听到了那个丫头在召唤，这么想念的他的话，又为什么敢和别的男人调情？月，这次是你不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