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自从日本人跨入了我们的市场以后,竞争就变得激烈得不得了。三年前,他们在品质和产品设计上胜过我们,就在我们即将迎头赶上的时候,他们又在价格和出货速度上拔得头筹。我真希望能找出他们致胜的秘密。
我究竟该怎么做,才能提高竞争力?
我已经降低了成本,这个事业部没有一个主管像我一样,把成本缩减到这个程度,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减了。 此外,尽管皮区还是狠狠批评了一番,我们的效率其实很高。他辖下的另一家工厂效率更差,我很清楚这点,但是其他人不像我们面临这么强劲的竞争。也许我可以把生产效率再提高一点,但是……我不确定这是好办法。这就好像拼命鞭打一匹已经尽全力奔驰的马一样,只是徒劳无功。
我们必须对交货延迟的订单想想办法。工厂每一笔订单都非得到了被逼赶工的地步,才出得了大门。工厂里堆满了库存,我们如期发出生产材料,但是到了交货期限,生产线的另一端却没有生产出任何东西。
无独有偶,几乎我所知道的每一家工厂,都设了进度跟催人员。你走过美国每一家像我们这样大小的工厂,就会发现在制品(work—in—process)存货都和我们不相上下。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另一方面,这座工厂并不比其他我所见过的工厂差,事实上,还比许多工厂的情况好得多,可是,我们偏偏就一直亏钱。
假如我们可以出清积压的订单就好了。有时候,真好像有个小鬼存心捣蛋,每当我们开始上轨道的时候,他们就躲在一旁,趁换班的空隙,没有人注意的时候,偷偷改掉一些东西,搞得鸡飞狗跳。我敢发誓一定有鬼怪作祟。或许,问题出在我才疏学浅。但是,该死,我不但有工程学位,还拿了个企管硕士。假如皮区认为我不够格,他根本不会让我坐上这个位子。所以,问题不可能出在我身上吧? 天哪,想当年我还是工业工程系上无所不知的聪明小子呢!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十四年,还是十五年前?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已经度过了多少漫漫长日?
过去,我总以为只要我努力,就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情。我从十二岁就开始打工,每天放学后,都到老爹的杂货店帮忙。中学时代,我仍然半工半读。年纪稍长后,每年暑假,我都到附近的面粉厂工作。从小我得到的教诲就是,努力终会得到好报。说得很对,不是吗?看看我哥哥吧,由于身为长子,他走了一条轻松的路,现在他在小镇上一个不怎么样的区域拥有一家杂货店。反观我,我一直努力工作,凭自己的汗水念完工程学校,还在大公司里
挣得一席之地。我忙得和自己的太太、小孩形同陌路任劳任怨地为公司卖命,而且还说:“还不够,请给我更多的重任!”天哪,我真高兴我如此卖命!看看今天的我,才三十八岁,已经当上厂长了!不是很棒吗?我现在真是乐在其中。
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今天可真是受够了。
3 人人自危
醒来的时候,茱莉正压在我身上。不幸的是,她不过是想伸手到床头柜去,而不是想和我亲热。我们的数位闹钟显示着“6:03A.M.”,闹钟已经足足响了三分钟。茱莉拍打按钮,闹钟随之噤声。她叹口气,滚开身去,没一会儿,她的呼吸声就恢复了稳定的节奏,再度进入酣睡状态。崭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四十五分钟后,我已经坐上了车,准备倒车到车库外面。外面仍是一片漆黑,但是几英里外的天边,已经微露曙光。车子行至半途,旭日已然东升。我原本忙着想事情,根本浑然不觉,后来无意中往窗外一瞥,才看到朝阳正从树丛中冉冉升起。我有时候最生气的正是这点,我总是拼命赶路,结果和许多人一样,错过了周遭的奇景。就像现在,我没有放任自己沉醉于破晓的美景,反而注视着前方道路,为了皮区而忧心忡忡。皮区要我们这群直接向他报告的部属(基本上包括他的幕僚和工厂厂长)一起到总公司去开会,他说会议将在早上八点准时召开。可笑的是,皮区没有说这个会议要讨论什么事情,这是个天大的秘密――你知
道:嘘!就好像可能会爆发一场大战之类的事情。他叫我们八点整准时出席,还要带着报告和其他数据,以便能对整个事业部的营运,作个完整的评估。
当然,所有的人都已经晓得会议中要谈什么了,至少已经稍微有点概念。传说皮区将在会议中发布消息,让我们晓得事业部第一季的营运绩效有多差,然后,他会强烈要求我们发动新的生产力提升运动,为每个工厂设定目标,许下承诺等等。我猜这是为什么他下令要我们带着数据,在八点整准时出席,皮区一定认为这样才能宣示纪律的重要和开会的急迫性。
讽刺的是,为了要一大早出席会议,半数的与会者都必须在前一天晚上就飞到当地,也就是说公司要额外负担一笔食宿费用。所以,为了要向我们宣布营运状况有多糟,皮区得额外付出几千美金。假如他晚一两个小时开会,就可以省下这一大笔钱了。
我想皮区可能开始失控了,我不是怀疑他即将精神崩溃,而是最近他对许多事情都反应过度。他就好像一个将军,明知即将打败仗,但是在拼命想赢的挣扎中,却忘了自己原本的策略是什么。
几年前,他和现在完全两样。当时的他充满自信,勇于授权。只要你能获取可观的利润,他就让你拥有自己的一片天。他尝试做个开通的主管,希望接纳各种新观念。假如有一位顾问走进来说:“为了提高员工的生产力,你必须让他们工作愉快。”那么,皮区会虚心受教。但是,当时我们的销售成绩比现在好多了,预算也十分充裕。
他现在会怎么说呢?
他会说:“我才不管他们感觉愉不愉快,假如要额外花掉一毛钱,我们都绝不答应。”
当时有位厂长想要说服他设立员工健身中心,理由是健康的员工会比较快乐,因此工作表现也会比较好,结果皮区回答他的就是上面这段话,事实上,那名厂长几乎被他丢出办公室。
而现在,他走进我的工厂,以改善客户服务之名,制造了一场大浩劫。这甚至不是我和皮区第一次争执了,尽管以往的争执都不像昨天那么严重,但我们已经吵过好几次架了。真正困扰我的问题是,过去我和皮区真是水乳交融。当我还担任他的幕僚时,我们会在一天将尽的时候,一起坐在办公室里,闲聊几个小时。偶尔,我们也会一起出去小饮一番。每个人都认为我在拍他马屁,但是我猜他所以喜欢我,正是因为我不是马屁精,我只不过是为他把事情办好而已。我们彼此投缘。
有一次,在亚特兰大举行的年度业务大会中一个疯狂的夜晚,皮区和我以及行销部门的几个怪胎,从旅馆酒吧中把钢琴偷偷搬走,然后在电梯里大合唱。当电梯门开的时候,其他等电梯的旅馆客人见到的景象是,我们这群人挤在电梯里高唱爱尔兰饮酒歌,而皮区就坐在那儿敲打着琴键(他弹得一手好钢琴)。一小时后,旅馆经理终于逮到了我们。这时候,电梯里的群众已经多得挤不下了,因此我们爬到屋顶上,对着整个城市引吭高歌。旅馆经理找了两个保镖来终结我们的派对,我好不容易才把皮区拖离开这场打斗。那真是疯狂的一夜啊!最后在破晓时分,我和皮区在亚特兰大另一端的一家简陋的餐厅中,以柳橙汁举杯互祝。
皮区让我明白,我在公司里继续做下去,会大有可为;当我还是个专案工程师,只知道埋头苦干的时候,为我描绘出远景的人正是皮区;靠着他的提拔,我才能进入总公司工作;也因为他的安排,我才能回到学校拿到企管硕士的学位。
我简直不敢相信,我们现在竟然对着彼此大声咆哮。
七点五十分以前,我已经把车停在优尼办公大厦楼下的停车场。皮区和他的幕僚霸占了这栋大厦的三层楼。我下了车,从行李箱拿出公事包,今天的公事包大概有十磅重,因为里面放满了报告和电脑报表。我并不期望能度过美好的一天。我皱着眉头,走向电梯。
“罗哥!”有人在后面招呼我。
我转过身来,萨尔温朝着我走过来。我等着他。
“你好吗?”他问。
“还好,很高兴又碰面了。”我说,我们并肩走着,“恭喜你,我看到通告,你被任命为皮区的幕僚。”
“谢谢!”他说,“当然,以目前的情况而言,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最好的去处。”
“怎么会呢?皮区会要你每天晚上加班吗?”
“不是,不是这么回事。”他说,然后他顿了一下,看看我,
“难道你还没有听到消息吗?”
“什么消息?” .
他突然停下脚步,环顾四周。除了我们之外,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他压低嗓门说:“关于这个事业部的消息。”
我耸耸肩,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整个事业部都要被拍卖掉。”他说,“十五楼那儿每个人都紧张得不得了。一个星期以前格兰毕亲口告诉皮区,假如他到年底以前还不能提高营运绩效的话,整个事业部就会被卖掉。我不知道传言正不正确,不过据说格兰毕特别警告皮区,假如事业部卖掉的话,皮区也要跟着走路。”
“你确定吗?”
萨尔温点点头,补充一句:“显然这件事已经酝酿好一阵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