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1 / 1）
“我每天看着她笑得那么开心，我很害怕。”雷炎说得有些无助。
“莫林告诉我，她的身体……”雷烈看着雷炎，欲言又止。
雷炎点点头，“不容乐观，所以我才害怕。”
“那为什么你不去陪着她？”
“我一直在这里陪着她。”雷炎看着雷烈，眼神有些惨烈。
雷烈深深地看他一眼，这个当初恨他自做主张放弃帮派的弟弟原来比自己还执着，是喜？是悲？小萌是个好女孩，可惜，得不到上天的怜悯。
雷烈走后，雷炎一直呆呆地看着那扇窗户。
一年多了，他都不敢接近她，她现在有她的生活，她过得很好，除了身体不太好。他在这屋子里住了一年多，除了偶尔会去秦扬公司里办点事，大多数时间都在这里，他想与她呼吸同样的空气，看着同一片星空，守着同一座山，依着同一条河，他不知道她还能活多久，看着她笑得如此灿烂，他就胆怯，他怕他突然出现会吓着她，他怕他的出现她不会再笑，他更怕再一次失去她。
三百多个日夜，他就这么看着那条村子。
他多次匿名捐钱给村子那间学校，他知道他这么做她一定会高兴，而他，只敢远远地看着她笑。
上天总是公平的，他的残忍最终导致邢美的死亡，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又如何，不管怎样，他就是爱她，只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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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扬从病床上起身，拉拉被弄皱的衣服，穿好鞋子，站直身子，冲着旁边的护士轻轻点头，护士也礼貌地回以一笑。
病房的门被敲响，莫林站在病房门旁，问：“都检查完了吗？”
“都检查完了。”护士对莫林恭敬地说，“莫医生，那我先出去了。”
“好的，辛苦了。”莫林目送护士离开，然后眼睛转向秦扬：“越来越爱惜自己了嘛，我还以为你是个工作狂呢。”
秦扬笑笑，没答。
“到我办公室坐坐？”
“不去了，到哪里不都是一股来苏水味。”秦扬撇撇嘴，他很不喜欢医院。
“难得见你一次，真不给面子。”
“你总是忙着救死扶伤，我不来医院做例行检查才没机会见你这大医生一面呢。”
“这话说的，我看报纸了，你都上金融版头条了，不错嘛。”
“被雷炎逼的。”
“他还住山里哪？”
“你说呢？要不我至于这么累吗？”
“唉，别怪他。”
莫林一句话，他们俩都沉默了。
他们很清楚，不是因为那座山风景特别好，而是那里有一个难以割舍的人。
“不知道她现在的身体如何？”莫林轻叹，都一年了，他最担心的是殷萌的健康状况。
“如果有事，雷炎还能在那里呆那么久吗？”
“也是……不过我还是担心……”莫林顿了顿，看向秦扬：“你知道那丫头，从来都不会对自己好。”
秦扬抿抿唇，从衣服兜里抽出一包烟，抖抖烟盒，抽出一根烟，点燃的那一刻，他仿佛又看到当年苦哈哈吃方便面的殷萌，原来，他还是很想她的，原来，他一直忘不掉她，原来，他只是在勉强自己做好人，原来的原来，是他间接害了他恋恋不忘的人，事到如今，又能怎样？他能做的，只希望她能健康快乐地活着，所以他选择从她的人生轨迹里消失。
“希望雷炎那家伙能照顾好她吧。”秦扬说了，深吸了一口烟，没有人知道，说出这句话的他心里是什么滋味。
莫林没有再说什么，他明白的，殷萌这个傻孩子，从来都不会对自己好。
身体，真的越来越差，就连快步急走都会喘得几乎接不上气。
殷萌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为了躲雨，她仅仅是跑了两百米。
放下书本，殷萌让自己慢慢平静下来，倒了杯热水，坐在一张旧书桌前。
一年，她到这条村子已经一年。
除了身体，所有事情都很好。
雨逐渐下大，她傻傻地看着被雨水打湿的窗花，心里凉凉的。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宿舍的厨房，将早上煮好的粥热了热，盛了一碗，下午还有课，她有些累，快快喝完那碗稀粥就躺在床上午休。
一觉醒后，雨已经停，殷萌推开门，被雨水洗刷过的天空很是明亮，她微微吸了吸雨后干净的空气，眼睛落在山上那栋白色小楼上。
那栋小楼在被雨水冲刷后显得更突兀，白白的屹立在一片青绿的山上，有种说不出的脱俗。
殷萌缓缓眨眨睫毛，眼睛直直地看着那栋小白楼，总觉有点怪怪的，又说不上来，她不记得什么时候发现对面山有一栋这样的小白楼，好象是在她到这村子前，又好象是她来了以后，她曾经问过这村的人，可没人能告诉她准确的答案，而她也没告诉过别人，其实，每天当她推开门看见那栋小白楼时，她的心很塌实。
她的生活，被定为每天上课下课吃饭改作业睡觉，她有一群很可爱的学生，他们都是这村子里最灿烂的花朵，他们称她殷老师，日子似乎过得很悠然。
上完下午的课，殷萌在一堆小孩子的围拥下走出了教室，待学生们一一向她道别后，她的身子踉跄了一下，呼吸紊乱，她倚在教室旁的白墙上，一只手撑着脑袋，额头好热，身子也好热，她真没想到，中午只是走快了两步淋了几滴雨，下午她竟然发烧了？
似乎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她才走到自己的宿舍，无力地推开门，随手将书放在书桌上，身子一软，居然倒在地上。
再次睁开眼时，殷萌傻住，她摸摸盖在身上的被子，又摸摸自己的脑袋，一下子从床上坐起。
她努力地回忆着自己怎么回到宿舍怎么推开门，她只记得她将书放在书桌上，然后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她怎么会躺在床上？
她从床上跳下，猛地走到门前，拉开，屋外漆黑一片，她茫然地看着那片漆黑，山上那栋小白楼还有点点灯光，她顿住，双腿无力的她一屁股坐在了门边。
夜，无边无际，她的脑袋倚在门边，眼睛一直看着那点点灯光，不哭不笑，不喜不悲，烧已经退了，心里空落落的，是她错觉吗？她怎么觉得她一直都不是孤单的？
仰脸，看着天。
这一年，是她一辈子里最平静塌实的一年。
明年的今天，她还能坐在这里看着这夜空吗？
她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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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边，雷炎默默地红着眼。
就在山的那一边，殷萌正坐在门边看向这边。
他多想抱着她，就像刚才，他抱着她放在床上一样。
天知道他的心有多疼。
幸好他发现不对劲，匆匆赶到她的宿舍时就见到晕在地上的她，他小心地抱起她，将她放在床上，她的身子好热，他帮她盖好被子，本想回来拿药，想了又想，还是做罢，她在发烧，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大手一直摩擦着她的额头，默默祈祷上天让她的烧快快退了。
他呆呆地坐了好久，看着她沉沉睡着的脸，这张思念了无数个夜晚的脸，他恨不得将她抱回自己的小白楼里，一直守着她的烧退下，他挣扎了无数次后还是作罢，一个人悄然离去。
待他回到小白楼没多久，他看到殷萌的宿舍门被拉开。
黑夜里，他看见那个瘦小的身影倚在门边坐下，他放下望远镜，他不敢再看她，他怕他会哭。
他的怀里还有她的味道，他还清楚的记得。
咬住牙，他猛地拉上窗帘。
寂寞的夜，他心如刀割。
无所谓后悔，无所谓思念，她近在眼前，却又触不可及。越是爱她，就越怕失去，越怕失去，就越怕得到。
雷炎这辈子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窝囊，就为一个女人。
黑夜里，他失声狂笑。
其实，他大可以派人将她绑回到自己的身边，只要他一声令下。
可是，他想要的不是她的空壳，他想要的，是她的爱，她的心。
有多少个夜晚，他守在窗边，彻夜无眠。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流逝，他越加不敢贸然出现在她的眼前，他知道的，她那么倔强，正如当年她威胁他离开他的住处一样，他至今仍在想，如果那晚他不让她离开，或许一切都会改变，可是，她的离开却用另一种方式在告诉他，她对他是有感情的，即使不一定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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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殷萌收到一封信，没有署名，上面只写了一句话：“好好照顾自己。”
殷萌握着那张白色的信纸，良久。
她想不出是谁给她寄来的，字迹她也没印象。
于是，她推开宿舍的门，目光再次落在山上的小白楼。
她抿着唇，默默地看着，眼泪安安静静地滑下。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殷萌了。
她从前所珍惜的一切都消逝了。
她不过是一具逐渐腐烂的躯体，她凭什么再去追求幸福？
她的心，早早就遗失在从前。
她记得的，只有痛。
接到信后的那天开始，雨就一直下，偶尔停过，只是偶尔。
待雨季过后，已经是夏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