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第28章心太软（1 / 1）

或许我的天性里还是继承了我父亲的那一半，有颗盼望挑战，不愿安分的心？

当晚我并没有马上动笔，只是反复阅读题目，查找相关资料。次日上下班的路上，中午吃饭的时间我都在脑子里琢磨，联想到中国的某些现状和很多南美国家和非洲国家存在的问题，再结合书本上的知识，翻阅的各种资料和自己个人所见，星期四晚上我洋洋洒洒一口气写了将近三千字，头脑过于兴奋，半夜两三点上床以后还翻来覆去睡不着。破天荒吃了海天的半颗安眠药，脑子里紧绷的弦放松，我终于沉入梦乡。

毕竟不比十八二十，才熬了没两个晚上，第二天起床，就发现自己气色明显差了很多，嘴唇也有些干裂。加上来例假，眼睛有点浮肿，整个人精神更是不振。出门前我抹了一点润唇膏，淡淡上了层唇彩。

下了海天的车，在公司电梯前遇到Mark。狭小的空间里只有我们两人，又没有其他人其它事可以分神，我跟他打了声招呼就低下头看脚尖。经过一段难捱的沉默，总算一前一后进了公司。

也真是巧，去厨房倒咖啡时，Mark居然也在咖啡机前排队，我记得他是不喝咖啡的。好在这次有前台接待罗拉插话，解救了我与他再次面面相觑的困扰。只听罗拉问：“Mark，你看上去精神不大好，是不是病了？”Mark客气地回答：“我没事，只是昨晚睡得不好。谢谢你的关心。”

我忍不住抬头看了Mark一眼，这些天为避免眼神接触，我都没怎么正眼看他。他确实和平时有点不同，瘦了一些不说，几乎可算是不修边幅。当天是星期五，公司允许员工穿休闲装上班，可Mark这副样子也太休闲了吧？身上一件黑T恤，皱巴巴像咸菜，明显是才从烘干机里拿出来直接套上身的，脚上居然穿了双夹脚趾的拖鞋。这个天气也未免太凉爽点了吧？下巴上还有星星点点的胡茬。我个人一向喜欢男人把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当然有些男人留胡子也很有男人味，比如克拉克盖博。但未经打理的胡茬绝对是Mark这类白面俊美青年帅哥的大敌，毁容效果之显著，可与剃光头相提并论。最糟的是他还在头上压了顶墨绿色棒球帽，很显然他不知道在中国人的词汇里，男人戴绿帽子有什么特别的意味。意识到我和罗拉的注目礼，他垂下眼皮，有些不安地把身体的重心从左脚换到右脚。

接着我听到罗拉讶然发问：“你戴眼镜，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他“嗯”了一声：“我都戴隐形眼镜。”我这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在压得很低的帽沿下他还戴了一副款式普通的黑框眼镜，俊美的面孔失去平日一双妙目流眸溢彩的情致，果然逊色几分。嗯，男人也有爱美之心，可以理解。

“怎么今天突然想起戴眼镜？”罗拉好奇。“早上起来眼睛痛得厉害，可能有点发炎，就戴了普通眼镜。”

怪不得他显得这么憔悴，一双灰暗无光网着血丝的眼睛躲在镜片之后。墨绿色的帽子让他的脸色显出一种病态的青白，以往嫣红润泽的嘴唇也有些发白。整个人看上去比我还惨。临走罗拉关切地添上一句：“Mark，去看看医生做个体检对你没坏处。”我的心莫名的有点紧。

给咖啡加了糖，我打量Mark没精打采的表情：“你还好吧？”镜片后目光一闪，又垂下了眼皮：“不太好。希望不会更糟。” “什么意思？你能说得更具体点吗？”片刻的沉默，随后是他低沉冷静的声音：“你不会感兴趣的。”转身离开前，他好心提醒我：“你的牛奶漫出来了。”可不是，我手忙脚乱的擦拭漫到桌上的牛奶。

办公室里我几次想重新接起话头，都被他毫不客气的打断。我能感觉他的心情不是不太好，而是太不好。算了，人家都不领你的情，何必非要涎着脸往上贴？我很快放弃作无效的努力。

反正报告基本搞定，中午吃饭我心情愉快的拿出女儿的玉照给陆杨显摆。她笑嘻嘻评价：“你女儿比你还妖精。”我忍不住叫屈：“我妖精？我连妆都不化，衣服也不买，哪像你整天做美容，修指甲，从头到脚全是名牌，我还妖精？我哪有你妖精？” “你都嫁人了，能跟我比吗？我要有张长期饭票，还需要下这么大的本钱？”她振振有词。

“那你凭什么觉得我妖精？”我还是不服，“从小到大个个夸我乖巧听话，一等一的好孩子，怎么就变成妖精了呢？” “那是因为我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火眼金睛。”陆杨自吹自擂得正起劲，手机响了。她尴尬的看我一眼却没接电话。又过一两分钟，她拿着手机进了厕所。起码过了20 分钟才出来，脸上似乎还挂着点笑容。坐到我身边时，她的表情又变得讪讪的：“那是我一个朋友。。。。。。”

我打断她的话：“你不必非得跟我解释，除非到了你真想告诉我的那天。当初叫你帮我圆谎，你不是也什么都没问吗？”她愣愣看着我的笑脸，脸色有点僵，随后显出几分安心，却还是把话题重新牵到我女儿身上，她上的哪所幼儿园，老师和小朋友对她好不好，她喜不喜欢国内的生活，总之是那些除了当妈的会有兴趣，外人未必关心的话题。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陆杨啊陆杨，你不需要这么小心的讨好我。

让我这顿午饭更无语的是Mark起身离开休息室时陆杨无心的一句话：“Mark怎么回事？你觉不觉得他看上去糟透了？”我抬起头，看到Mark盘子里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就全部倒掉，脸色似乎比上午更差。我有冲动马上跟上去他问他是不是病了，理智却驱使我对陆杨含糊的“唔”了一声继续刨饭。

回办公室Mark刚好灰着脸放下电话，靠在座位靠背上发呆。我琢磨着该怎么跟他开口，瞥到他电脑屏幕上温哥华动物保护协会的图片，顺口问道：“怎么没看到Dream？”他抬眼盯着我，像是反应不过来，好半天才说：“Dream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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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Dream不见了？”他点点头，强自镇定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找不到他。。。。。。”自从上次闹翻之后，我们单独相处的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木着一张脸，眼神冷淡。这还是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这么真实而强烈的情绪，把满心的担忧自责甚至惶恐无措都表露无遗。我有点欣慰，也有点莫名的失落。在他眼里，我还不如一只狗来得重要吧？

Mark给我说了事情的经过。昨晚遛狗时，Dream和另外两只吉娃娃犬发生纠缠撕咬，对方狗主上前劝架制止，却被受惊的Dream咬伤了手。伤势虽然不重，但由于Dream没拴狗带，Mark要负上疏于看管之责，生气之下忍不住骂了Dream两句。他载着狗主去看医生，留下Dream在货车车厢里。等他们回到停车场，发现Dream不见了。四处寻找未果，Mark当晚就报警求助，也在网上打了广告求助，至今还未得到消息。今天他联系市府动物管制办公室，并无报告有这样一只狗在附近游荡；打去动物保护协会，也没听说有人送进这么一只走失的金毛巡回犬。

我望着Mark镜片后失神的眼睛：“你为什么老不喜欢给它拴狗带？” “Dream不是一只普通的城市狗，他来自小镇，热爱自由，性格温顺，爱好和平，不喜欢被束缚。”Mark很认真地对我解释。我很想质问：“那是不是还应该颁个诺贝尔□□给它？”看到他眼中密布的血丝，流露的软弱无助，只能发出一声叹息：“别担心，我们会找到他的。”

叫他别担心，也不过是一句安慰人的空口白话。其实我连狗都没养过，哪儿有什么经验，我能想到的也不过是从前做上门促销的招数，以停车场为中心，向外辐射“扫街”，只不过把敲门换成在附近各个街口电线杆上张贴海报或是在路边停泊的车上散发传单：寻找走失的金毛巡回犬，如图，有以下特征，提供线索者，必有重酬。。。。。。当然，照片要一清二楚，字句要感人肺腑。

听我一说，Mark的眼睛蓦的一亮，仿如夜空中最亮的星星。“我们？”说话怎么不经大脑，我差不多想抽自己的嘴巴，脸上却表情不变：“如果你不介意，如果你需要。。。。。。”

“我当然不会介意。谢谢你，莉。”声音重又恢复往日的柔情蜜意，可惜只是因为他心爱的宠物狗。我垂下眼皮：“别客气。只希望我真的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等我忙完手边的活儿，已经四点过。Mark也设计好寻狗海报。因为是周末，公司好多人已经提前走了，包括陆杨，可恨我还没来得及跟她对口供。跟海天打电话，他的手机没人接；打去公司，秘书说他在开会，我就留了言，说我有点事，让他下班先回家，不必过来接我。

本来跟Mark一起出门也并没有什么，但毕竟有点做贼心虚，我和Mark还是一前一后下楼。上了车，看他一直揉眼睛，我忍不住问：“要不我来开车？”他露出难得的笑脸：“你会开手排挡的车？”还别说，在国内我还的确开过两年手排档，不过这么多年没摸还是不敢造次。

我们先去印刷了几百张彩色海报，附有Dream的大幅近照和它项圈上的牌照号码，随后来到Dream失踪的停车场。停车场旁边有个人流畅旺的大型超市，我建议Mark在超市门口问问那些购物者，我去跟超市客户服务部打声招呼，说明情况，留下几张海报，顺便给他买了一瓶眼药水。他走进超市找我时，我说：“给你滴点眼药水吧？”他看看我手里的眼药水点点头。他摘下眼镜，我们两个人面对面站着。“低一点，我够不到。”尝试了一下不行，我随手指指药房边上测血压的凳子，叫他坐下。

他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不停颤动，仿佛振翅欲飞的蝴蝶，一只手拿着眼镜，一只手不自觉地拽着我腰上的衣服，就象个依赖着母亲的孩子。我刚用手扒开他的眼皮，他的身体颤抖了一下，突然抓住我的手拿开，戴上眼镜站起身来：“我去卫生间自己点吧。”

等他从卫生间出来，我们把停车场里几乎每一辆车的雨刮都夹上一张海报。然后两个人分别往不同方向走，在附近每个红绿灯路口贴海报，凡是路边停的车都在雨刷上夹张海报。见到行人就上前询问。等到我手边的海报发完，已经走出二十几个街口。因为在飘小雨，路上行人很少，也没从他们嘴里听到任何消息。

回到停车场和Mark会合，天差不多全黑了，Mark暂时也没有收获。开车送我回家的路上我们一路无话。看我头发都淋湿了，他把车上的暖风开得很大。

车祸的发生突如其来，却又似乎在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