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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4 第 144 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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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ap站:ap.] 第 144 章

凤姐只说道卫家父子战死,世家父子失踪,还没说湘云被驱逐,贾母已经仰头倒了。。吓得凤姐黛玉贾琏宝玉鸳鸯等人魂飞魄散,忙着灌水掐人中叫太医。太医到来银针刺,好一通折腾,贾母方才悠悠醒转。

睁眼便泪水如雨,嚎啕恸哭:“我的鼎儿,鲲儿,云儿啊,这叫我如何活啊?”

凤姐黛玉忙着劝慰,贾母只哭了半晌,方才渐渐住了声音,吩咐凤姐道:“快派人前去卫家吊丧,好生安慰你云妹妹,再派人去史家,看看有什么帮得上,我如今也不能动弹,凤丫头,玉儿呀,你云妹妹全靠你们了。”

凤姐黛玉相视茫然,凤姐只恨自己嘴笨,刚才如何不一次说完呢?

贾母见她们不动弹,心生不悦:“你们?”

凤姐黛玉每人握了贾母一只手,两边依偎着抚慰,凤姐才道:“刚刚孙媳妇话未说完呢,您就撅过去了,那云妹妹被卫家赶出来了。”

贾母道:“什么?她回史家了?”

凤姐摇头,很艰难才吐出口:“史家表婶闭门不纳,云妹妹这会儿跟街上哭呢!”

贾母顿时怒了:“备轿,去史家,不,去卫家!”

凤姐见贾母诺大年纪,只派舟车劳顿不大好,忙劝道:“老祖宗,您别激动,听我说,这卫家如今死了当家人又死了儿子,正哀痛,我们这一上门吵闹,别人岂不说我们落井下石不体谅?我的意思,先把云妹妹接回府来安顿下来,再图其他。”

贾母却道:“不可,这口气无论如何不能忍。哼哼,他死了儿子死了丈夫就该磋磨人了?就该把屎盆子扣云丫头头上了?这是什么道理!我今日不仅要上门教训她,还要拉她去圣上面前评理去,我们云儿也是忠烈之后将官之妻,那有个丈夫为国捐躯,妻子倒受作践道理?”

凤姐见贾母执意要去,只得再劝道:“老祖宗倘若要去,不若去史家,勒逼保龄侯夫妻前去评理,这才名正言顺,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贾母点头:“就依你!”

凤姐这才吩咐鸳鸯给贾母按品级装扮起来,抬了贾母八抬大轿往史家去了。忠靖侯保龄侯府邸,犹如宁府荣府,在一条街上,相聚盏茶的功夫。与贾府相距也不远,都在南城富贵区域。

不过两刻的时辰,贾母大轿便到了史家门前。凤姐黛玉去安顿湘云,林之孝其前去通报:“史老太君到!”脾气可不好,惹恼了,可是要用拐杖揍人了,忙着往内通传,一时保龄侯府中门大开,贾母大轿子便直抬进去了。

保龄侯史鼐与夫人忙着上来迎接:“姑母大人如何亲自来了,您有事吩咐一声儿侄儿上门凝听教训也就是了。”

贾母一声冷笑:“我也想使人叫你来着,不过这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我也不知道我这泼出门去的老姑娘,还在不在你们眼里呢?”

保龄侯知道这话有出处,哪敢出声,只是一边赔笑一边瞪着妻子,示意他快把湘云迎回来。

保龄侯夫人正要去,贾母气哼哼道:“站住,这会子才去不嫌晚呢?你们好有脸面,好德行,嫁出去的姑娘倘若得脸,你们就欢欢喜喜迎来送往,不得脸呢,你们就做那缩头乌了,是不是?”

保龄侯道:“侄儿岂敢,”

贾母怒道:“想我史家世代战将,满门忠烈,就你们大哥也是个好的,怎么出了你这个孬种呢?你史家是卖女儿呢,还是娘家死绝了,人家把姑娘欺负到这个地步,撵到大街上也无人理会?”

保龄侯倒没敢犟嘴,只是点头哈腰:“姑母息怒,侄儿的不是。”

她夫人却暴虐了:“不是侄儿媳妇敢驳姑母,但凡出门的姑娘只有祝福娘家兴旺的,那有个诅咒娘家绝门的?”

贾母冷笑道:“我倒像赞美几句,只是史家男人都没了骨头了,叫我如何赞美呢?说这只软脚虾子长得标致?还是说你侄儿媳妇会算计?兄长爵位继承,家财继承,就是一个侄女儿是该死的,不该活着碍你眼,是不是?哼,你也是有儿女的人了,儿子女儿也该论亲了,你就不怕人家戳你脊梁骨?你儿子论亲,东不成西部就,你就不想想这是为什么?这样子谁人还敢与你攀亲?”

史鼐夫人顿时恼羞成怒:“这是谁人瞎编排,我何曾刻薄湘云了?”

贾母摆手:“这不是我今天来的目的,你刻薄不刻薄,自己知道。不然也不会满京都千万闺秀,你竟讨不到合心媳妇了,你当真以为那么巧呢,你每问一家,人家都那么赶巧订了婚了?”

史鼐夫人顿时恍然大悟,怪不得柳夫人告罪,张夫人刘夫人也笑嘻嘻告罪,说刚刚议了亲,她便只是遗憾,以为不巧,却原来都在骗自己,这些坏东西!

贾母却不管她,转头看着保龄侯史鼐:“我今儿来就问你一句,我这个老姑母,湘云这个大侄女,你认还是不认?”

史鼐忙点头:“姑母这话叫侄儿无地自容,姑母有话但请吩咐,侄儿无不从命。”

贾母点头道:“你点起家丁,带上媳妇,与我到卫家走一趟去。”

史鼐敢不从命,除非想被打得满头包。忙着就去分派,一时他儿子史鹏也来拜见贾母,言说他也一去卫家。

贾母打量一眼,见孩子生得不错,微笑点头儿:“倒比你娘老子强些。”

一时,两处人马合成一处,黛玉早把湘云府接上马车,身上也换了干净衣衫。此刻贾母大轿子出来,湘云方才上来见礼,一声老祖宗叫出口,哭得行将晕厥。

凤姐黛玉忙着劝住,一起上了朱轮华盖车,齐齐往卫家而来。

卫家虽然已经换了灯笼,因为尸骸未回,情况不明,还不敢发丧开吊。人也很少,只有卫若兰亲近朋友与卫家本家亲戚来探听情况。

却说那卫若兰之母正跟亲戚哭诉,说是取了个丧门星,啥啥的,亲友间虽然又觉得不妥的,因为她丧夫丧子,两重伤痛,却也不敢劝慰明说,都只为湘云忧心。

回头再说贾母一行人到了,卫家外管事在门口接待亲友,一见贾母一行,知道来者不善,心里直叫苦,一边唱和迎接,一边往后院通传。

一时,卫若兰大哥卫若松接住了保龄侯贾琏宝玉,管家却把贾母一行人往卫若兰母亲居所迎,贾母下轿,在凤姐搀扶下昂首走进了卫家大厅延熙堂。

贾母坐定,保龄侯贾琏宝玉史家儿子史鹏按辈分排座,凤姐鸳鸯琥珀平儿小红林之孝家里,吴新登家里张财家里两溜雁翅排在贾母身后。

史鼐夫人与黛玉则带着紫鹃雪雁翠缕翠鸣,并史家八个执事婆子,另有湘云四户陪房,一起簇拥着把湘云送进了她自己小院子。

几个婆子正跟哪儿收拾湘云的院子,预备给孙小姐居住,陡见湘云一行人气汹汹而来,一个似乎很有身份的黑胖婆子干笑着上前阻拦,不许湘云进门:“夫人大娘已经休了,再不是卫家人了,还请你们出去。”

史鼐夫人甘刚刚吃了贾母挂落满肚子气,也不分说上前啪嚓就是两个耳光,打完了开骂:“瞎了你的狗眼,你是个什么下贱玩意儿,竟敢跟你这般说话,这卫家人都死绝了,轮到你个狗东西吠叫了。”

湘云陪房王全家里悄悄告诉史鼐夫人:“就是这个婆子平日里在夫人跟前撺掇,没少排揎我们姑娘,今天也是他们把姑娘推搡出门去。”

史鼐夫人把眼一瞪:“那还等什么,教训这些狗眼不识人下贱玩意儿,那只手拉了你们姑娘,把那只手打断了。”,‘梆梆梆’打饿狗似地一阵乱敲,那些婆子起先还在反抗,无奈他们六个,这边十二,正好两个揪着一个捶,一时鬼哭狼嚎,跪地求饶。

紫鹃跟哪儿看着打得差不多了,这才放了翠缕出门道:“我们姑娘说,这几个不过是咬人狗,听从主子唆摆,求夫人放了他们,留她们一条狗命去。”

史鼐夫人这才喝令住手,犹自叉腰叫骂:“回去告诉你们主子,再要生事,我拆了她骨头架子。滚!”不会打上门吧。”

史鼐夫人道:“打上门来更好,一并收拾了。”

之后把手一挥:“愣着干什么,替你们姑娘把东西布置起来。”所有婆子丫头一起动手,一阵忙碌把家具饰物从新摆起。

湘云只是傻愣愣哭泣不止,全无往日飞扬跳脱。

黛玉陪着她说话开解,紫鹃并翠缕翠鸣去烧了香汤替湘云沐浴,换上了干净素净衣衫,原要替她穿上白衣,她嚎啕起来,说卫若兰大答应过了,会回来与她白首偕老。黛玉想着尚未正式开吊就没坚持了。

回头却说贾母在前厅坐定,沉脸不发。

史鼐首先开口:“不知府上凭什么休弃我侄女儿?她是失德还是败行,还是不孝长亲,希望你们讲个清楚明白,倘真是我家侄女儿德行有亏,我们立时带她家去,倘若你们任意践踏,少不得我们要纷争纷争,你卫家乃是高门,我史家也不是屠狗之辈,哪怕打上金銮殿去,也要与你们论个高低。”

贾琏一边帮腔:“正是这话!”

宝玉也言道:“我与若兰兄最是交情深厚,他对湘云一往情深,如今他尸骨未寒,你这个做兄长的就把他遗孀扫地出门,是不是太过凉薄了?你这样跟践踏若兰尸骨有何区别?”

卫若松如今在兵部当个闲差,乃是武职不尚武,与贾琏一般是二世祖,专会在女人裙下发狠。而卫若兰却继承祖业,且文武双全,又娶了史家千金小姐,相宜得章,感情又好。卫若松两口子就怕卫若兰两口子得了父母缘法,袭了爵位,因此他夫人杨氏才利用自己姑母婆婆的优势,时不时下蛆生事,挑拨离间,恰逢卫若兰练过度,她便在婆婆面前下蛆,说是湘云妖媚房事太过,淘坏了卫若兰身子。挑拨的原本喜爱湘云的老杨氏也厌恶了湘云。

这一回前线传回消息,说卫若兰父子丧命,她便一不做二不休,乘机下蛆,要撵走湘云,抢夺属于二房的家产。

乘着老杨氏混乱之际,便把湘云的东西丢出门去。

如今被史鼐贾琏宝玉连番轰炸,吱吱呜呜道:“这个,我一早就去兵部打探,混不知道这事儿,待我去问过母亲大人,再做道理。”

他这里话音刚落,就见小杨氏搀扶着老杨氏来了。因为贾母乃是长辈,在几家国公爷里很有威望,那老杨氏尽管哭兮兮,还是没少了礼数。

贾母见她礼数尚在,面色稍缓,一叹道:“你也坐吧,我平日见你直爽懂礼,如何今天坐下这等悖理绝情之事?”

老杨氏有些愣怔:“我绝情悖理?”

小杨氏搭了腔:“什么绝情悖理?像史氏那样命硬克夫之人休了才是正理。”

凤姐一声冷笑:“克夫?死了丈夫就克夫,就该休?岂不是神武将军夫人也该休了?这屋里就你一个夫人了,你就成了一人独大,当家做主了,你打得好盘算。”好利嘴,只是这事儿是我史卫二家之事,与你贾府什么相干?”

凤姐一笑:“哈哈哈,你没听说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大路不平旁人铲吗?你们做就做得,害怕旁人说嘛!”

贾母也是一声冷笑:“如你所说,府上的老太君牌位就丢出府去,送回她娘家去,因为府上老公爷也是战死沙场呢!如你所言,我这个死了丈夫之人也该回到史家去,今天来向你卫家讨个公道也就名正言顺了,是也不是?”

老杨氏却放过小杨氏贾母单挑凤姐,颤抖着手指指着凤姐怒道:“你说什么话?可怜我老爷战死沙场为国尽忠,你竟然说我克夫,难不成三万将士都不是被敌所杀,都是被克死?你如此侮辱我老爷所为何来?你今天势必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们金銮殿上评理去!”

凤姐哂笑道:“正是这话呀?那卫家姑爷战死沙场乃是为国尽忠,你为什么却说她克夫,要将他遗孀休回娘家去?去金銮殿倒正好了,我们也想问个是非曲直呢?”

老杨氏怒道:“老二媳妇?她丈夫死了竟然一早不见人影,婆婆跟前不露面,我正要寻她教训,可曾休过她?”

贾母奇道:“既然没休,如何府上之人把湘云嫁妆陪房一起哄出门去,送到史家去了?”

老杨氏顿足道:“这可是天大冤枉,我何曾做过此事,叫老二媳妇来,我要问问清楚?”

一时湘云前来,各处行礼。

老杨氏怒道:“你说清楚,谁轰你出门了?莫不是我儿尸骨未寒,你就生了外心吧!”

湘云顿时哭倒在地:“媳妇闻之噩耗,死的心也有了,婆婆纵然不喜欢,也无需这般折辱与我,这叫媳妇如何立足于世,如何做人啊。”

老杨氏也哭起来:“既然如此,你因何一早不见,也不来跟前伺候,也不与你丈夫披麻戴孝?”

湘云怒指小杨氏:“大嫂一早带人上门,气势汹汹,把我从床上扯起丢在街口,又把妆奁丫头赶出门去,说是婆婆您说我命硬克夫要休我。我哭嚎求告,她却硬关闭大门,媳妇无奈才回家回禀叔叔知道。”

老杨氏闻言怒不可遏,劈手就给小杨氏一个耳光:“我何时嘱咐与你,要休老二家里?”

小杨氏慌忙跪下磕头:“婆婆您忘记不成,昨晚媳妇问过您,您也没反对,媳妇就以为您答应了,再说平日您总说她命不好克父克母,当初不该迎娶,媳妇这才替您除害呀。”

老杨氏劈手又是一耳光:“呸,我是说过他命硬,这我不隐瞒,也后悔过当日娶她,可是,老二刚去,你如何忍心作践未亡人?难不成你真的等不得要袭爵位,当家做主,连我也容不得了?”

小杨氏吓得磕头大哭:“媳妇焉敢,婆婆屈死媳妇了!”

老杨氏忽然指着大儿子卫若松道:“你给我家法伺候这个不贤之人!”

卫若松果然上前来拉人,吩咐抽鞭子。

一时间小杨氏被拉进黑屋里,噼里啪啦一通打,声音是听着了,真打假打谁也不知道了。

不过老杨氏搂着湘云一声声哭着儿,又跟贾母道恼赔情。卫若松也替他媳妇来赔情磕头。

一时间,史鼐夫人开始发飙,言说还有那几个推搡湘云的婆子仆从,没上没下,都该剁了手才是。

之人每人领四十大板,全家发买。

事情至此,无论杨氏姑侄是真翻脸,还是演戏文,史家此行是大获全胜。史鼐夫人临行留下四个执事婆子道:“你们留下帮着姑娘帮里丧事。”其实谁都知道,这是怕小杨氏趁机报复呢。

经此一役,贾母对史鼐夫人大为改观:“像我史家夫人,看你对湘云还有几分情谊,今后待人要宽厚些才好。”

史鼐夫人却道:“看姑母说得这话,我就是那不懂事的呢,就我史家猫狗也没有外人欺负道理!”

贾母闻言摇头:“有时间过府来叙叙,回去罢,你妯娌哪里也要帮帮手,她如今正是艰难之时,有什么需求,直接找凤丫头。”

却说贾母凤姐黛玉娘儿们出完气回家去,只累的七叉八仰,当晚贾母就不大好了。凤姐忙传王太医过府,一番请脉,也不过开些温补药品。

却说这一日卫家已经派人前去迎接父子法体,史家保龄侯也着人前去迎接顺便打听兄长具体消息。

却不料一行人接过三站去,获得消息,喜忧参半。

原来前方邸报弄混了,传错了消息,是忠靖侯父子伤重,卫家父子失踪。且如今忠靖侯已经伤重捐躯,史鲲伤重,不能再战,已经随父亲灵柩送回京都来了。而卫家父子也已经找到,老将军战死,临死护住了儿子,卫若兰一息尚存,只是体力消耗过大,至今昏迷不醒,也一并回京都来了。

此信传来,两家又是一番悲喜交加。贾母闻讯侄儿忠靖侯战死,一声喟叹:将军不免阵上亡啊!”言罢晕厥。

凤姐忙着宣太医,此一番王太医对着贾政贾琏说了实话,老人家上了春秋,并无大病,只是肌体颓废了,好吃好喝维持吧!

黛玉即在身边,闻言说贾母油枯灯尽,心中一痛,眼前一黑,顿时晕倒了。非是病症,乃是有了三月身孕,恭喜探花郎获悉探花郎!”

宝玉顿时手舞足蹈,拉着王太医道:“你仔细看看,倒是真假呢?”王太医拱手道:“千真万确,下官祖传医术,就有妇科一门,绝不会看错。”

凤姐闻讯,忙着吩咐打赏,自己亲往贾母房里报喜去了。

贾母闻讯,满脸光彩,忙着去丈夫牌位跟前进香嘱告:“老头子,宝玉黛玉有儿子了,敏儿做外祖母了,你要保佑他们顺顺当当啊!”

回头来拉着黛玉宝玉手儿,越看越高兴,忽然间仰天大笑三声,不料笑声戛然而止。黛玉抬头,惊见贾母,慈眉善目,嘴角擒笑,靠在睡榻上阖目而逝,享年八十六岁。

黛玉抬头,见贾母嘴边噙着一丝笑意,拉着自己的手却无力松开了,顿觉不对,颤抖着手指要去试探贾母鼻息,宝玉却迅速搂住了黛玉,哽咽道:“别,老祖宗走了!”

黛玉一时间泪眼模糊,不能置信,把自己手往贾母手里藏,无奈贾母手再握不住,这方警觉贾母果然去了,顿时一声悲啼出声:“老祖宗,别走……”

黛玉正是怀孕疲倦期,这一悲痛,又支撑不住了,人就软软的跌了。幸亏宝玉搂着,方无事。

这一瞬间,外面凤姐李纨已经赶到跟前,凤姐颤抖着手指探了就没鼻息,一丝儿也无,立时跪下哭泣:“老祖宗啊,您跟凤丫头说一句话再走呢?”

后面李纨巧姐儿鸳鸯琥珀等都跪着哭起来。一时黛玉惊醒,扑过来拉着贾母手痛哭失声。

凤姐见了黛玉,忙一把搂住,抽泣劝慰:“妹妹,你可不能这样放任自己悲号,肚子里还有孩儿呢,你看看老祖宗走得多安详,其实,老祖宗活了八十六,已经是高寿喜丧了,以老祖宗的身体,在就应该支撑不住了,为什么支持这么久呢?就是因为她想看着你与宝玉成亲了生孩子,如今她才心满意足走了,你若不听劝,哭坏了身子,岂不让老祖宗走的不安心呢!”

李纨尤氏等都来劝说,黛玉虽是悲痛难忍,却也控制着不再嚎啕。

再一刻,贾政贾赦贾琏贾兰等都到了,孝子贤孙跪了一地。

凤姐乘机把黛玉搀扶除了贾母卧房,分派紫鹃雪雁等人把黛玉用交椅抬回怡红院去,并告诫众人,好生劝慰,万不许黛玉啼哭伤神。

自己返回贾母跟前又哭了一场。,老太太这一去,我们虽然舍不得,可是也不能一直这样放任哭下去,老太太后事总要着人牵头铺排起来才是。”把眼泪站起身子,分派贾琏道:“老太太平日里最喜欢你与宝玉,宝玉如今屋里人不大好,这一次老太太大事还是你们两口儿担起来,银子在库房出,老太太一声爱热闹,最喜爱漂亮,你们务必让老太太走得风光些。”

贾琏凤姐忍泪答应一声:“这不消叔叔吩咐的,我们省得。”

一时大家准备把贾母发体放平稳,不料鸳鸯忽然出声道:“大家先别忙,老太太还有事情交待,叫奴婢务必在发丧开吊前交待清楚,奴婢意思,就让老太太与寻日一样坐着,看奴婢办完这最后一件事情吧。”

大家无不点头儿。屏退左右。”

凤姐便令众丫头仆妇退出二门外,着林之孝带人守住二门,林之孝家里带着婆子守住荣禧堂院门,平儿丰儿小红并守在花厅外。

鸳鸯这才令人抬出一只大箱子,内里又有许多小匣子,鸳鸯便指着匣子一个个解说:“这里拢共有十十六只匣子,其中一只匣子,是奴婢这些年替老太太分管的衣服首饰银钱账簿。

其余则分别放着写着各房主子名讳签子,都是老太太亲手所写,每一个盒子都装着老太太留给各位主子金银器皿,珠宝毛皮与银钱数目。这里只有账簿,东西都在老祖宗小库房里锁着。所说,心里很高兴,觉得老太太这一生没白活。”

言罢又与琥珀抬出一只小箱子打开道:“这里是十两一锭的金元宝五十锭,是老太太留给自己办后事的银子,老太太说了,她一辈子不求人活得洒脱爽利,死了也不愿意拖累别人,把自己后事一并安排好了。”

阖家老小一起跪地哭将起来,无不感恩佩服。

鸳鸯侯大家哭了一阵,再次劝止大家,把小匣子一一打开,当面念着一张张签子:大房贾赦邢夫人白银二万两,珠宝若干毛皮若干。

二房贾政白银二万两,珠宝毛皮,与贾赦一般无二。

再后来便是贾珠、贾琏、宝玉,具是珠宝毛皮无无数,然后写着白银一万五千两。

李纨当即与贾兰哭倒在地,众人好一通劝说,他母子方才止了哭声。

再有迎春、探春、惜春、贾环、贾兰、贾葳、贾萱、贾蔻,每人银钱一万两,外带若干珠宝毛皮。

再有一只匣子写着贾珍,贾蓉,尤氏,湘云名讳,写明了每人三千两。

最后一只匣子写着贾莛,林挺,每人一万两,也是毛皮珠宝若干。

贾政奇道:“这贾莛、林挺,何许人呢,我混没听闻过?”

鸳鸯带泪一笑:“这是老太太给宝二爷两个儿子起得名字,肩挑贾府者叫贾莛,肩挑林府者叫林挺。老太太还说,他对不起林姑老爷,抢了林家孙子冠名权,还让二老爷替她道声恼呢。”

众人于是点头唏嘘不已,都道老太太想的实在长远周到。

鸳鸯又指着最后一只匣子道:“这是一万银子分配去向,是老太太给服侍丫头仆妇的赏赐。并让奴婢告诉二,这屋里仆妇丫头去留凭他们自愿,若去,赏出身,若留,则安排一份差事。”

最后,鸳鸯又道:“老太太一辈子还积攒了许多古董衣物,都有清单册子记载,数目一清二楚。这个老太太也有话说,说叫所有古董平分给珠大。衣物也有交待,说男装呢,叫大老爷、二老爷、琏二爷、宝二爷、环三爷、兰小爷,还有那府这珍大爷、小蓉大爷们分了。女装则让大太太、珍大分了。

老太太陪嫁有五个庄子,一个给四姑娘,老太太说了,四姑娘没成亲,这个庄子算作添妆了。另外四处平分给连二们可以验看,看倒是不是老太太亲笔。”明能干铺排妥当。

鸳鸯琥珀也跪下哭着磕头谢恩。再起身与琥珀把装着签子的箱子抬进库房锁上门房。那房门是足有五寸厚的实木板子,上下三道锁,那锁环足有拇指细。

鸳鸯把钥匙放在凤姐手上,屈膝一礼,道:“老太太交待奴婢的任务,到今儿已经完成了,余下就靠二铺排了。”

凤姐推拒不受钥匙:“还是鸳鸯姐姐保管好,我们信任你。”

鸳鸯却正色道:“老太太生前有交待,我只管她生前事,我是老太太丫头,只听老太太吩咐,二这话我不能依。”

凤姐低头想一想道:“这样,三把钥匙,鸳鸯姐姐拿一把代表老祖宗,我一把算是大房,大嫂子一把算是二房,等把老祖宗顶上五台山,再说其他,算是我求鸳鸯姐姐,好不好?”

众人都到如此甚好,都劝说鸳鸯,鸳鸯这才收了一把要匙。

就连贾赦也点了头儿,只觉得自己先前冤枉了贾母,如今贾母安排身后事,他大房可是占了先枝儿,可见贾母并未因为贾琏袭爵偏爱宝玉些。

一时心中惭愧得很,眼中泪水滴滴滑落,那歪嘴便更歪了。

一切铺排清楚,众人在贾母面前三叩首,贾政、贾琏、宝玉、贾环、贾兰等孝子贤孙,亲手把贾母发体放平了。

尤氏凤姐李纨三妯娌还有鸳鸯琥珀二人,替贾母擦拭洗浴,替贾母换上了贾母自备寿衣,让贾母安睡在卧榻上,凤姐在贾母脸上盖上了落气纸。

这边厢贾政忙着上表报丁忧,贾琏、宝玉忙着上表圣上,祈求请丧假治丧。

一切铺排落定,众人依然推举凤姐主办治丧,凤姐也不推辞,欣然接受,心里想着,哪怕贴上自家所得银两,也要给贾母办的风风光光,体体面面。

这一想,凤姐便紧着安排,一边发下令签,使人各处报丧,一边陀螺似的铺排起来,灵堂大棚抬杠等物已经全部到位,又有饭食茶水等等都分派到人各负其责。

不过一天时间,已经是人马到位,令行禁止,各处按部就班,齐齐启动。

一时圣上有了令谕,着贾母在家治丧,并准许贾政丁忧,贾琏、宝玉准假三月治丧。另外赏赐银钱千两,着礼部协理丧葬事宜。

一时钦天监奉命测定吉日,择定两日后发丧开吊。

却说贾母可谓八公府硕果仅存之寿星了,此一番陨落,各人无不伤怀。

贾母这一发丧开吊,几家国公府齐齐来吊,各与贾府有旧有亲之王公大臣,或是亲自来吊,或是遣人至祭,荣宁街上一时车马喧哗,还不繁华。

灵堂上更是可观,孝子贤孙跪满地,人人哀哀欲绝,就是那赵姨娘也真心实意吼哑了嗓子,感念贾母待她恩情不差。她带着一双儿女在王夫人手下讨了几十年饭,现在终于可以扬眉吐气了。

贾环有了银钱,也就是赵姨娘有了钱,将来娶了媳妇单过,赵姨娘也可以做一回主人了。

却说贾府为了贾母丧事,请了和尚念经,道士来做水陆道场,替贾母开山劈路,做法事销孽障,好让贾母魂灵归位。

只因七月天热,凤姐便让贾母嘴里含了一块冰山寒玉。据说含了此玉,可以让尸体通体发寒。

凤姐又不放心,怕贾母法体损坏,不吝钱财,整车整车冰块买回,派了专人时时更换棺木罩帘下冰盆,务必使灵堂持续春天一般温度,保护贾母发体。

也不知是寒玉有效,还是冰块功劳,反正直到七七四十九天后封殓出殡,贾母音容始终笑微微犹如安睡。

黛玉身子羸弱,又身怀有孕,凤姐平日便不许她出堂,只在正式祭奠之日方才让她露面,还左右前后派专人服侍,不时提点黛玉,老祖宗看着重孙子贾莛林挺呢,为了贾母,要好好保护身子,保护贾莛林挺不受伤害。

饶是如此,黛玉依旧几次昏厥。

最可怜湘云,卫若兰虽然清醒,已然伤重,湘云又要照顾丈夫,又要帮着理丧,又要受妯娌冷语挤兑,还要受婆婆冷面看待,她是百般哀痛。却不料贾母又丧,只叫她痛断肝肠。

顶着婆婆妯娌恶语前来祭拜,扑地一番哭诉:“老祖宗啊,您这一走,谁人再疼云儿呢……”接着便追忆过往,从自己三岁丧父,母亲殉情开始哭诉,直到自己被休寄居街道无着落,贾母评理结束。

湘云声泪俱下,情词动人。这一番哭诉,真乃铁人也心软,泥胎也落泪,只引得所有宾客侧目。

真乃文官扼腕,武将愤慨。所有女眷齐齐落泪,一时悲声震天。

迎春探春惜春自从贾母发丧,一只在灵前跪拜花纸哭泣,每每晕倒才被自己丈夫领回,清醒又来祭奠哭泣,所到宾客无不羡慕贾母身后哀荣。

七七四十九天后,贾母风光出殡,一路所过,无人不称赞贾府子孙孝道。

贾母灵柩在家庙安定,贾政贾琏宝玉预备择吉扶灵柩回金陵入土为安。

却说凤姐安顿好一切,心头一松,仰头就倒,唬得众人七荤八素,忙请太医整治,乃是大喜,凤姐怀孕三月了。

贾琏又喜又恼:“你这个婆娘忒糊涂,又不是头生,如何不省得?若是熬坏了,老祖宗也不安心呢!”

凤姐挨骂,心里十分欢喜,直笑:“谁料得到,五六年了无事,也有几月不换洗,次次诈和,谁还敢再嚷惹人笑话?且老祖宗没了,一时急痛也忘了这茬,放心吧二爷,老祖宗看着呢,且不会有事。”

贾琏点头:“我们都是托了老太太之福,老太太是能人呢。”

贾府三个媳妇,两个怀孕,剩下李纨又是个面情软的,邢夫人一辈子作兴,又要照顾贾赦,她又有三年孝。凤姐只愁得不行。却是平儿进言道:“不是我说,现成的管家人,愣是看不见。”

凤姐忙道:“谁呀?可别说尤嫂子,她如今守着哥儿,万事不愿意管闲。”

平儿笑,把一边伺候的巧姐儿推到凤姐面前:“诺,这不是嘛!”

凤姐眼睛一亮,巧姐儿羞惭道:“平姨,我哪儿成啊,别羞臊人!”

平儿笑道:“怎么不成,你又认字儿,又识礼节,我们这院子她姐弟几个银钱往来,没瞧见,那东西都分门别类编号记载,依照登记册顺着点过去,只一遍清清楚楚,葳哥儿蔻姐儿的小东西自己丢三落四不知道,只要问一声巧姐儿,立马说出收在哪里,几时几刻,谁谁收的也是一清二楚呢。”

这些凤姐也知道,不过她只觉得九岁的孩子还太小。此刻被平儿提醒,凤姐心里欢喜,嘴里却道:“不过小孩子玩意儿,不知当值什么。”

平儿嗔道:“何止呢,近年来她又跟着我做帮手,接手之快比当年二姑娘还快些。去年宝二爷聘礼料子也是巧姐儿帮着我长眼仔细检查,去年年例年礼也是姐儿帮着分派拟定。”

蔻姐儿一旁吵嚷拉扯凤姐:“妈妈,妈妈,我也有帮忙啊,妈妈看我绣的荷包啊?”

凤姐接手一瞧,嬷嬷蔻姐儿脸:“哎哟,真好看啊,我们蔻姐儿真能干!”

蔻姐儿脸上发光,冲着平儿皱眉:“哼,姨娘总说我的不好,姐姐的好,怎么养呢,妈妈就说我的好。”回头又冲凤姐一笑:“妈妈,蔻姐儿最喜欢您了。”

凤姐点头:“妈妈也喜欢蔻姐儿,这荷包做给谁的呀?”

蔻姐儿顿时撅嘴:“做给哥哥的,叫他上学戴着,他偏不肯,只肯戴大姐姐做得,说我做的不好看。”

恰逢贾琏从庙里回来,凤姐便笑道:“哥哥不喜欢,你爹爹喜欢,蔻姐儿送给你爹爹,他保管欢喜。”

蔻姐儿闻言,喜滋滋忙把荷包递给贾琏:“爹爹爹爹,您说好看不好看,妈妈说好看呢!”

贾琏抱起蔻姐儿笑道:“好看,蔻姐儿做得都好看。”

蔻姐儿便把荷包给贾琏栓在衣襟上,巧姐儿看的只羡慕,却又要端着姐姐架子,忙把蔻姐儿一拉:“妹妹随我去玩儿,妈妈爹爹要说话呢。”

蔻姐儿乖巧与巧姐儿牵手出去,在门口又回头对贾琏一笑:“爹爹啊,蔻姐儿正在学做袜子呢,明儿给爹爹做一双啊,爹爹要穿啊!”

贾琏笑道:“穿穿穿,你安心去吧。”

蔻姐儿得了这话,头昂的似个公主:“哼,看哥哥还说我,再要我的东西也不能了。”

把她惯的无边了。”

凤姐却道:“女儿就要娇养,你看看她二姑姑当你,就是压服得过了,差点掰不过来。”

贾琏看着娇妻美妾一团和气,乐得嘴发歪。平儿见他眼睛制直愣愣,心里啐骂一口‘猴急不正经’撩帘子出去了。

贾母去世两月,贾政贾琏宝玉扶灵柩返乡。

自此,巧姐儿便与李纨一起管起家来,小红平儿在旁辅佐,巧姐儿行事说话儿比凤姐分毫不差,俨然一个小凤辣子。

因为贾政贾琏宝玉等带走了大部分男丁,家里只剩下贾环贾兰两个毛头小子。凤姐又令组起了巡逻班子,日夜巡逻,人歇班子不歇,工钱加倍,严谨吃酒赌牌,一经发现,立即驱逐出府。

凤姐想起贾母撒财之事,虽然机密,免不得有人觊觎,因而使人求见柳湘莲,与他一百两定金,请他派人替贾府巡查外围,以防屑小作难。

晴雯当天过府来看凤姐黛玉,送回定金,言说:“我自府上出去,担了干亲名誉,自然该一份力,二拿钱就是骂我!”,那派头比之回门的迎春探春也不差分毫。只把阖府丫头看直了眼睛。

小红事后直感叹:“这个爆碳真好命。”

凤姐一笑:“你的名也不错,嗯,等我身上大功过了,就替你与丰儿寻个好人家,你们两个快些训练下手吧,不然到时候无人接手,我就反悔了。哦,还有,你们自己看中人,可别掖着藏着,否则别怪我乱点鸳鸯谱了。”

三月后,贾政留在金陵守孝,贾琏宝玉回京当值,凤姐黛玉两个大肚子常常一起交换胎动心得,平儿紫鹃等忙着做婴儿衣衫。

贾琏回家告诉凤姐,鸳鸯不愿意再回京都,已经留在金陵旧居,已经与赵嬷嬷小儿子议定了婚期,并说自己做主已经发还了兄赵梁身契。让鸳鸯做一回当家主母。另有金文翔丧偶,已经续娶了金钏儿做填房。他父母原不肯,只怕金钏跟贾政有什么首尾,不然王夫人不会下毒手。倒是鸳鸯做得主,说金钏原是好姑娘,金文翔新婚之夜见落红,把个金钏儿宝贝似的捧着。

凤姐闻言直感叹:“原感叹赵梁老实头偏待命,死了儿子死老婆,不想他倒得了这个便宜了。”

贾琏笑:“谁说不是呢,这小子算是走了狗屎运了,只可惜鸳鸯姐姐一朵鲜花儿。”你这朵狗尾巴草合适些。”

这一日,已经十月底交了十一月,天气冷冽起来,平儿正跟巧姐儿发放各屋烧炭,因今年西山无烟银霜炭产量少,府里只得几百斤,巧姐儿便与李纨商议,上等只给凤姐与黛玉两处,其余各处就用中等。李纨与平儿都道好,正在分派,忽然得了湘云消息。

平儿闻言不知该喜该忧,忙着来告知凤姐:“卫家大爷出事了,原本因为御史参奏卫老爷子贪功冒进,圣上怕寒了将士之心压下了,留中不发,这回卫家大,要夺二房财产之事,卫家大爷已经被传唤了,据说这回差事定然要丢了,估计爵位也悬了。”

凤姐闻言一声冷笑:“该!上次杨老婆子借口湘云不该哭诉,漏了家丑,把他们两口子分出去另居,孤单单撵到西山庄子上去了,还美其名曰是叫姑爷养病。家产就是那座破庄子,另外五千银子了事。我呸,亏她做得出来,我们老祖宗也有三千银子给云儿,她倒分家只给五千,心长歪了,黑烂了。只是表姑爷不愿意争,我们也管不着,这回到要将看看她们两只肥羊如何死法了。”

平儿只担心:“虽说分了家,之事云姑娘始终是卫家媳妇,只怕要受牵连,表姑爷已经丢了侍卫差事,这可怎么好呢?云姑娘如何这般命苦?”

凤姐却笑道:“这不一定,你瞧着吧,或许,你云姑娘就成了三品诰命了!”是说?”

第 146 章

很快就是新春,虽然不大肆庆贺,各府年礼不可少,贾家又有两位怀氏夫人需要将息,史家忠靖侯袭爵旨意下了,史正鲲袭爵一等子。

虽在孝期,贾府乃是至亲,忙着送礼恭贺,各种忙乱不堪,也就无暇顾及别人家之事。

新春除夕夜,贾府有孝在身,不便张灯结彩,凤姐黛玉身子不方便,这年过得十分低调,寻常日子一样吃顿饭便罢了。

所不同者,乃是参拜祖宗牌位之时多了贾母牌位,凤姐李纨黛玉无不想起贾母好,各自落泪不止,只因为新年大节哭泣不吉利,只是偷偷饮泣,偷偷擦干了。

这日正是上元佳节,正月十五,虽然不举行庆贺仪式,汤圆还是要吃的,这一日凤姐正与黛玉李纨一起聚在凤姐房里热闹,不想贾琏宝玉下朝回家,带回十分不好消息,西征大军大败,被敌军捉了主帅王爷,烧了粮草给养。

一时圣上震怒,人心惶惶。。一派主和,要求派人何谈罢兵,惩处败将。

双方争论不休。

议事。

君臣三人开了碰头会,圣上问计有二,一问是和是战。

二问败军之将士是否严惩。

水王爷慷慨激扬,愿意挂帅出征,与敌酋兵车相会,一争高低,势必寸土不让。

圣心甚慰。便问林如海,是和是战,如何对待三军将士。

林如海不答反问圣上:“请问圣上,若和,要如何和发?是祖祖辈辈子子孙孙赔款纳贡?还是权宜之计,以和谈拖延时间,厉兵秣马他日再战?”

圣上当即情绪激动:“我堂堂天朝大帮,如何屈服于人?即便万不得已和谈,也要磨砺利剑,他日雪耻。”

林如海道:“既如此,便不能行惩处之事,此战虽败,并非三军将士贪生怕死之故,实乃太平日久,休兵日久,将士们鲜少磨练,仓促上阵,而敌酋分外剽悍,两下实力悬殊,不堪一战。

如今圣上既然存了他日再战心思,便不能惩罚侥幸存活将士,这会寒了忠臣之心。反而要对死难将士进行抚恤,对幸存者进行褒奖,让他们继续留在军中效命。这些将士,他们大都父子兄弟齐上阵,回来却只剩自身,这本身就是磨难,他们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已经脱胎换骨,他们与当初上阵之时,已经不可同日日语。且他们父兄尸骸丢在了战场上,对敌酋有刻骨仇恨,同时又熟悉战场地形,了解敌酋习。圣上留下他们,褒奖他们,他们必定感恩戴德。他们便是圣上口碑,是圣上仁厚活招牌。留他们在军中训练兵士,便是火种,他日再战,必定民心所向,士气高涨,群情激昂,那时圣上寻觅一德高望重,英勇善战之主将,必定能一举荡平贼寇,凯旋班师。”骘,一手拉住爱弟水溶,一手拉着恩师林如海,连说三声:“好,好,好!”

鉴于眼下财力国力兵力不济,再战也是徒劳无功。隔天,皇帝水淳便宣布和谈,同时传令,对死难将士进行褒奖,兵部郎中史正鲲破格提拔兵部侍郎。

圣上风向标一定,便有御史提说卫老将军父子,并参奏兵部员外郎卫若松,身为神武将军长子,临战退缩不前,是为不忠,假借母亲名义休弃弟妇致使母亲背负恶名,是为不孝。弟弟沙场征战生死未卜,他便迫害弟妇,致使其流落街头,是为不义,将重病弟弟扫地出门,是为不仁。又重利盘剥户下人等,致使佃户活不下去,一死鸣冤,实属暴虐无德。

望圣上予以重处,以昭正义,以正视听。

这可撞在枪口上了,皇帝水淳当堂询问有司长官,府尹奏报说,现已查清,乃是佃户无粮交租,卫家大管家逼人买女抵债,十五岁女儿不愿意与五十岁老头做妾,一绳子悬了梁,其妻只剩一女,了无生趣,赶着女儿悬了梁。佃户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一怒到卫家讨说法,被卫家大绳子吊死在卫家大门口,一死鸣冤告天状。

水淳顿时大怒,言说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不义,暴虐无德之徒,实在有辱圣德,不配在位列朝班。当即将卫若松,罢免官职,剥夺袭爵资格,勒令迁出敕造将军府,遣返原籍,永不录用。就连卫若松老丈人兵部侍郎杨俊生也遭到圣上斥责,养女不贤父之过,着降为兵部郎中。

这杨俊生本是忠顺亲王门徒,圣上早要收拾他,偏他小心谨慎不好下得手,这下子有了借口,焉能不顺便踩一脚这个老家伙的道理,这人五十几了,也给新人腾位置了。

便有御史提议,老将军沙场一生,不能了无下场,长子无德,次子卫若兰颇有乃父风骨,可让次子卫若兰袭父爵,以彰显圣上仁德。

此刻正是收买人心之际,圣上大笔一挥,准奏。

卫若兰降级袭爵,成了三品威烈将军了。

此令一出,大小杨氏呼天抢地,小杨氏便说是湘云跟贾府史家搞鬼,唆使大杨氏去西山寻着湘云两口子大闹一场。把湘云两口子骂得狗血淋头。

卫若兰病体刚刚有所起色,这一怄气,差点晕倒。湘云跪求婆婆,说不要爵位不要家产,只要安安静静过日子。

杨婆子拿了卫若兰两口子保证,这才满意而归,来寻兄长杨俊生上本要保大儿子一家爵位,儿子不袭,孙子袭爵。

杨俊生被卫家婆媳带累丢官,正在窝火,一怒撕了杨婆子手里保证书,将杨婆子狠狠教训一顿:“大儿子小儿子都不是儿子呢?你以为朝廷是你们卫家开得铺子,你还掌柜呢,你想谁就是谁了?原本战败,将官都要受罚,圣上仁慈,不予追究,你再闹,保不及你也被扫地出门了,你信不信?”

回头又骂女儿小杨氏:“你母亲如何教你?是这般叫你不仁不义不忠不孝吗?你已经拖累儿女失去爵位,难道还要拖累娘家兄弟子侄不得下场吗?”

最后,杨俊生下了最后通牒:“你们好好回去该遵旨办事,卫家杨家还是亲戚,倘若再闹,我立即上奏圣上,禀明你们今日行经,请求圣上严惩。你们醒醒吧,现在只是若松一人不得入士,再闹下去,惹得圣上震怒,恐怕几个外甥也不能科考了。我言尽于此,听不听随便你们!”随即拂袖而去。

事情嘲讽,说婆婆养了好女儿,害得父亲贬官,连累丈夫丢官弃爵无下场,当日回家就气病了,姑您今日还要再吵闹,难道不气死婆婆不甘心吗?”

小杨氏顿时噎气,指着嫂子道:“你,你受我恩惠还少吗?我受欺负难道不应该回娘家吗?如此我要娘家何用?”正因为女儿被连累还是去一门好亲怄气,闻言顿时火了,立时变脸啐道:“的却受了你不少恩惠,就因为姑刻薄弟媳妇,你大侄女儿议定人家忽然改口,婚事黄了,真是要万分感谢你这位好姑妈,好恩惠!”

小杨氏也变了脸:“侄女儿与人八字不合,不怪你自己生得不好,倒也赖我么?”

她嫂子啐道:“什么八字不合,我让媒人细细打听了,人家男家其实是嫌弃你们婆媳行事刻薄,怀疑杨家姑娘都刻薄,这才连累我们柔儿名声,将来只有低嫁了,可怜我们柔儿招谁惹谁了,坐在家里遭祸害,这些天都没出过门了,你还好意思来说嘴,跟我提恩惠?”

小杨氏顿时语塞,半天方才哭泣道:“这都是她们乱传谣言,与我有什么相干?我也不想的,难道就因为如此,娘家就不认我了?”

她嫂子更加恼了:“谣言?你没挑唆姑妈休你弟媳妇,还是没谋夺你小叔子家产?你小叔一死致命,从战场上逃回来,你们竟然把人丢在荒山野地去,别说你们给了人家五千银子,你着良心说一声,你家里拢共只有一万银子呢?你家里铺子庄子何止十个八个?当人家都是瞎子呢!你要我娘家替你如何出头?说你刻薄弟媳妇还不够?你若是你弟媳妇,还不天翻了呢?你自己为人不淑,现在圣上都唾弃你们了,你还要叫我们出头?难道叫我们替你陪葬不成?你乘早离了这里,今后就当大家不认得!”

老杨氏就在外边听着,她侄媳妇一字一句都敲在她心上,老杨氏是有私心的,她偏向小杨氏,不光因为小杨氏与她是姑侄,最重要的原因是小杨氏生育两子一女,是卫家长子嫡孙,而湘云进门一年多没有消息,卫若兰身子骨急遽白败坏,她担心卫若兰不能生育,若多分了财产,一日卫若兰有个一长二短,湘云领养别人儿子,白白便宜别人,这也是她放任小杨氏的原因之一。

此刻闻言,顿时羞惭不已,不过她可没有改错的意思,她的财产不能便宜外人,就是湘云生了孩子也不及小杨氏生的孩子亲。

且说婆媳回府,万般无奈,知道不走是不成了,这两婆媳连夜打点行装,几乎没把库房搬空了,凡能带走的东西统统装上了马车。

隔天,卫若松一家子浩浩荡荡衣锦返乡了。而留给湘云夫妻的神武将军府,犹如蝗虫飞过,洗劫一空。

老杨氏却留下了,她的理由很充分,她做孙媳妇就在这里,她要死在这里,哪儿也不去。

湘云夫妻接到圣旨返京,迎接他们的就是一座空屋,与满脸淡漠的婆婆。

卫若兰袭了爵位,湘云却并未入主中馈,房产地契田庄都攒在老杨氏手里,而老杨氏自从大儿子走后,便成天念经打坐,世事不理,府中人情往来仅靠卫若兰每月二十两银子支撑。

湘云便把分家所得五千银子拿出来周转,夫妻倒也和美。

不久,老杨氏又出了幺蛾子,闹着要湘云过继卫若松幼子为嗣。湘云不允,她便哭着要回金陵去。卫若兰无法,只得去杨府求见舅父杨俊生,杨俊生可怜卫若兰两口子,过府去把妹妹教训一顿,她方才安静了。

二月初十,黛玉午睡起身,又宝玉搀扶着去园子里赏春梅,听着鸟儿欢唱,看着满园子热热闹闹的花红柳绿,夫妻回忆着几次赏春盛况,感叹人世沧桑变幻。黛玉说起这园子初始,宝玉当着贵妃姐姐做不出诗光出汗。宝玉反口取笑黛玉,来此之时,把么一丁点的人儿,小脸儿绷着装大人,半夜却也紧张睡不着。两人正在谈笑,黛玉忽然浑身一颤,笑脸瞬间煞白,将身子和整个倚在宝玉身上,宝玉忙一抱搂住,惊问:“妹妹?怎的了?”

黛玉瞬间说不话来,还是倩嬷嬷有经验些:“二爷快扶姑娘回房,这怕是要生了。”

一群人顿时慌了,紫鹃雪雁碧痕秋纹蜂拥而上,拥着黛玉回了怡红院。好在贾葳当年的两位收生嬷嬷一早进了府,预备两位一起生也够了。

两位嬷嬷一早进府了,久候凤姐黛玉未发动,进府待了半月浑身都酸了,听闻黛玉发动,顿时来了神,一起过来守着黛玉。

产房一早搭成,架子床上吊了彩球,预备黛玉力小好借力。

谁知,大家兵齐马齐,黛玉又没事了,安安稳稳睡着了,宝玉凤姐李纨紫鹃倩嬷嬷收生婆子却不敢睡,就是匆匆赶来林如海在外书房与贾琏下棋,也是一输再输,不敌贾琏臭棋篓子。

实在关心则乱矣!胎位,又说正常,请了鲍太医请脉,也说无妨。

众人值得赖心等待。一般剧烈一痛,这一回就没那么好受了,每一刻钟疼痛一次,凤姐李纨尤氏倩嬷嬷收生嬷嬷无不合手感谢菩萨:“阿弥陀佛,这才是正常反应呢!”之痛,再后来,一刻钟疼二次,下午时分,一刻钟疼三次不止,等入了夜,便疼得不住了。

黛玉髋骨又小,肚子又大,只把凤姐大肚子也记得坐立不安。宝玉更是惶惶不可终日,一再埋怨自己:“都是我不好,妹妹,你坚持啊,这次生了,下次我们不生了,这太吓煞人也!”

凤姐李纨原本着急上火,团团直转,闻言俱是噗哧一笑:“不说你自己记不住,就是林姑父叔叔也不许呢!”

黛玉苦苦挣扎看看挨过子时,丑正,产下一女,凤姐等闻听有些微失意,瞬间便过去了,忙问黛玉,言说母女平安,大家放了心,为宝玉一听孩子落地,忙着往内里冲去,被凤姐李纨拉住了:“产房污秽,婆子还在收拾,男子不易进内,你快去给老祖宗磕头进香去吧。”

宝玉一拍手笑道:“这话很是,凤姐姐,你进去告诉妹妹,就说我立时就来啊!”

宝玉方走,内室呱呱孩子又哭了,凤姐一看怀里孩子,没哭啊,不料紫鹃喜滋滋笑道:“二爷二啊,姑娘又生了,小哥儿啊!”

凤姐乐得拍手:“这才是好呢!”忽然又问道::“紫鹃,妹妹肚子里还有没有啊?”

李纨等扑哧一笑:“你当妹妹什么?两个还不够呢!”

凤姐笑眯眼:“这不是不够分嘛,倒是贾莛呢还是林挺啊?”

李纨尤氏等都住了笑,皱了眉:“是呀,这是个问题啊?”

这边厢凤姐忙叫道:“快去快去外书房,通知林姑老爷,林妹妹生了双胞胎,请林姑老爷起名字来。”

一时间,茗烟传话进来:“林姑老爷给哥儿起名字贾莛,给大姐儿起名林菡。”

众人暗中都道林姑老爷仁义,此刻贾政不在,林姑老爷若坚持孩子要叫林挺,谁人敢反对呢!

凤姐忙笑着逗孩子:“嗳哟,咱们宝贝有名字啰,莛哥儿,菡姐儿,我是二婶呢,要记得啊!”说了,叫二爷回去再拜祖宗!”去。”

茗烟躬身作揖:“恭喜二爷,贺喜二爷,您的儿子啦!”

宝玉以为名言说笑呢,劈手就是一下:“闹你大头鬼呀,这话不许再说了,若叫你妹妹听见怄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茗烟挨打也不恼,反是嘻嘻直乐:“这可是打得好,二爷啊,原本赏钱要双份,如今可要四份了,我是报喜,宝二生了双胞胎,一男一女一个好字,林姑老爷二老爷名字都起好了,哥儿叫贾莛,姐儿叫林菡呢!”啊,好好好,我再去磕头,你那赏钱翻十倍。”

不说贾府如何欢喜,却说湘云闻听黛玉生产,忙来探望,知道黛玉体弱不敢做声,一概只说一个好字,报喜不报忧。当着凤姐一问,就哭了:“凤姐姐,家里被扫荡一空,我也不说,财产都把在手里要我贴银钱也算了,她不该诅咒我不能生孩子,有多大仇恨呢,我今年才刚十八岁呢,他就知道我生不出来了,要我收养大伯的儿子,那杨氏什么德行,他的儿子是好的呢,凤姐姐,您说我这日子如何过法呢!我都忍成内伤了。”

凤姐除了咒骂那婆子几句也别无他法,只得劝慰湘云:“等有孩子就好了,人人都这样过来的。”

湘云哭道:“眼下正是孝期呢,她便逼我,要么收养孩子,要么自己争气生孩子,我们孝期未满,跟哪儿生孩子去,这不是逼我们走绝路吗?”

凤姐立时恼了:“她懂不懂规矩呀?”

湘云道:“她怎么不懂?无非是要逼着我答应收养杨氏儿子,将来继承爵位。我不答应,就说我不贤不孝,又骂我们爷,刚好些,她就闹,也不知道安得什么心。”

凤姐叹道:“你婆婆那人我应酬之时也见过,曾经满通达的,如何变成这样了?”你想想我们太太呢,原先还不是好好的,忽然就变得刻薄苛刻了,也不知道中什么邪了!”情忽然改变马可不是好现象,云妹妹,你要注意些,没得那婆子做出什么极端事情,拖累你们名声。”

湘云立时哭了:“这可怎么好呢?”

凤姐皱眉道:“这样,你回去与她言讲,就说叫她等你孝满再过三年,那时你再无所出,便任凭她立谁是谁。”

湘云愣了一愣,点头道:“也只好先哄住她过几天清静日子吧!,也别太欺人,惹恼了我,我叫她**飞蛋打!”

平儿只担心:“这法子灵吗?但不成真要立杨氏儿子呢,云姑娘还不得一辈子被她辖制?”

凤姐摇头道:“我看杨婆子凶险得很,你没听过吗,世间万物,但凡有异相出现,那便是凶兆,老杨婆子这般作法,估计命不久呢!”

第 147 章

湘云来过贾府发泄一番,情绪得到纾解,回府后愈加谨慎小心伺候有些失常的婆婆。

黛玉却沉浸在做母亲的喜悦中,菡姐儿越长越似黛玉眉眼,却异常好动,还比莛哥儿会吃,哭起来声音也比莛哥儿高,惊天动地,若无人来抱着拍哄亲昵,她便无休无止。莛哥儿长得酷似宝玉,却乖巧得很,姐姐哭,他瞪着眼睛看着,有时候还笑眯眯的东张西望,把大家爱得不行。

菡姐儿似乎能够了解大家爱弟弟多些,但凡有人来探望,抱着夸奖弟弟,她便哭得惊心动魄,引人注意。非得黛玉宝玉轮流哄她方才安静了。

几次下来,黛玉便扛不住了,跟凤姐抱怨:“你说这孩子都像谁呢,这般难缠!”

凤姐尤氏都笑了:“就是这话呢,宝玉小时候憨吃酣睡蛮乖巧,也不知她这聪明劲儿像谁呢。”

一时大家都笑,黛玉脸一红也跟着笑。娘给孩子略剪一剪胎发,预备天气暖和了再行落发。原本说了不请客,迎春探春湘云史正鲲媳妇都到了,凤姐便说,老祖宗不会怪罪,整了两桌素宴,招待大家。反正大家吃酒事小,看孩子事大。乎的脸蛋儿,有紫鹃抱着与各位亲友观瞻,眼眸越发灵动,人一逗趣,他们便眯眯笑,特别菡姐儿嘴角还露出一浅浅酒窝来。

迎春探春争着要跟黛玉搭亲家,迎春儿子尤氏养子邢岫烟儿子都围着孩子亲亲,宝玉抱着菡姐儿不叫他们沾手,笑对迎春探春道:“莛哥儿随你们抢去,菡姐儿可不行,你们有意报上名来,容我得慢慢观察慢慢挑,务必要才学品行一等一才好。”

见他这块就有了岳父情结,只把众人逗乐了,凤姐捧着肚子笑:“你看看他,自己满世界疯玩的主呢,倒对别人这般挑剔。”

众人越发乐呵,凤姐笑着笑着,吸口冷气:“嗳哟,不行了,平儿快点,我不行了......”便说便往地上溜,慌得平儿忙着往上搂抱,一边吩咐:“小红,丰儿,快快快,叫收生嬷嬷,抬轿子来,二发动了.....”

凤姐生孩子不必黛玉那般缠夹,晌午发动,天擦黑就生了小哥儿,把个贾琏喜得一蹦三尺高,可巧林如海过府探外甥,贾琏恭敬,磨墨伺候,打躬作揖,请求林如海赐名,林如海提笔写下一个萏字,这小儿子就叫贾萏了。

宝玉倒吃醋:“这菡萏的萏字儿,我还预备给二闺女用呢!”

凤姐当即就啐了他一口:“也,不知道谁说的,妹妹,咱生了这一个再也不生了,这会儿倒来争名字,羞也不羞!”转脸又逗趣黛玉:“林妹妹,你可记得啊,宝玉说了,就要这一胎,再不怀孩子了,忒吓煞人!妹妹你把他赶去潇湘馆去才是。”

尤氏李纨都作证:“这话属实,我们都听着呢!”

宝玉怕黛玉当真,那可麻烦,忙着作揖:“好嫂子,我不过一时急了,胡言乱语,有口无心,谁记得呢!”

黛玉原本只是抿嘴笑,被宝玉这一番哀求,到羞红了脸,也啐他一口,折身走了。宝玉颠颠跟着去了,留下一屋子笑声。

隔天林家来接黛玉回家吃满月饭,原本林如海要叫黛玉住一月,黛玉想着凤姐挺着肚子替自己张罗满月宴,哪里好意思自己图清闲去,住了三天也就回来了,来来去去,丫头婆子娘的车架,直摆了半条街。办起来,有宝玉同僚,林如海同僚上次莛哥儿菡姐儿满月宴送了礼未到场的,这一次一并宴请,一时亲朋好友纷纷来贺,却是每家都随了两份礼,一份贾琏,一份宝玉,贾府自贾母去后第一次热闹起来。

这年五月,杜梁栋从检讨一路走来,年年高升,于今七年,熬成了正五品学士,外放了江南同知,迎春成了正五品淑人。杜梁栋算是锦衣返故乡了,他母亲越发神矍铄。逢人便说,都是享乐媳妇福气。

临行到贾府辞别,迎春道贾母灵前狠狠哭了一场,又道贾赦病床前磕头辞别:“父亲大人您要好好保重,女儿三年后再来探望您。”

贾赦老泪纵横,邢夫人也拉着迎春嘱咐好一会子。迎春带着二子一女,在众人祝福中去了江南。

宝玉也从翰林编修升任史官修撰,升了半级。宝玉不善钻营,翰林院这个清水衙门工作很适合他,工作又相当轻松,使得宝玉有大把时间陪伴妻子儿女,黛玉也不理家,就是怡红院事宜也全部交给了紫鹃打理。

八月,贾母冥寿,凤姐除了请人做道场替贾母超度,还把府里一大批到了年岁的丫头放了出去。

头一个怡红院紫鹃年岁大了,黛玉问明她的心意,紫鹃不愿意离开黛玉,宝玉又没有收姨娘的心思,黛玉征询了紫鹃意愿,把紫鹃与宝玉长随锄药撮合成了一对,二人俨然成了怡红院内外管事。

雪雁爹妈都在苏州林府旧宅,黛玉安排雪雁回了苏州,削了她奴籍,给了他一笔可观嫁资,让她回乡家定居去了。

碧痕秋纹也都由凤姐指配了小厮,依然在怡红院当差。春燕妈妈则求了春燕出去,嫁给一个杂货店老板,做了小老板娘子,偶尔回来串门子。

紫鹃打理怡红院,一切井然有序,奖惩严明,处事公道,进退有序,从小丫头到贾莛林菡的娘无不折服。倩嬷嬷则成了两个小家伙的教养嬷嬷,又开始对贾莛林菡进行大家子训练。

凤姐屋里小红,凤姐做媒嫁给了贾芸,她们原本将姐有情郎有意,林家有家产无儿子,对贾芸也不说招赘之话,只是林之孝丑话也说了,自己能做一日就做一日,一日不能动了,要靠着女儿女婿,贾芸这人十分慨气,当即答应替他们养老送终。

贾芸两口子婚后,用小红嫁资做起了绸缎生意,有贾府帮村,生意十分红火。丰儿也放了出去,凤姐一样给她一笔嫁资,她嫁给周村一家姓周的小地主,家里有百十亩土地,做起了小地主婆子。

接手小红丰儿的大丫头一个叫夏青,一个叫冬青,夏青识文断字儿,冬青嘴巴里所记好,凤姐使用起来也还顺手。

凤姐满月后,巧姐儿依然帮着打理家务,她识文断字儿,管家是一把好手,只是针线上有所欠缺,凤姐也不恼她,反正巧姐儿将来嫁人也没什么功夫自做针线。

贾环来年四月参加童生试侥幸过关,八月乡试贾环败白,他自己灰心,不愿意再走科举之路,由贾琏冯紫英共同出面,替他在兵部谋了个笔帖式,正八品,贾环自己很满意,赵姨娘却嘀嘀咕咕,觉得宝玉入翰林,贾环与他是兄弟,差的老远,叫贾环咬牙再考几年。

贾环便恼了:“我没本事,只能靠家里帮村,您想入翰林,您自己考去。”

赵姨娘这才不敢再罗嗦了。急着替他张罗媳妇,凤姐张罗京郊一家耕读人家嫡女,虽家里无人做官,姑娘却认得几个字儿,女儿陪嫁说好了三千银子,两个庄子六百亩土地。

赵姨娘犹不满意,一心想要娶个高门媳妇。

凤姐顿时不理了,贾环无奈,请求探春支持。探春上门说了一句:“你是想将来媳妇服侍你,还是你服侍媳妇呢?”

赵姨娘再没罗嗦,金秋十月,赵姨娘欢天喜地做了婆婆。媳妇对赵姨娘也算客气。赵姨娘犯横,逼急了贾环,便威胁说,倘若赵姨娘磨走了媳妇,他也不能说什么,只好自己出嫁做和尚了,或是去前线打仗挣前程,以便立了战功替赵姨娘找个高门媳妇。”

赵姨娘想着死去卫将军,忠靖侯,人家久经沙场还一命归西,贾环没得四两力气,如何去得,再不敢闹。这是后话不提了。

很快就是新春,贾府这年连添四口,贾莛贾萏林菡,贾环媳妇,少不得大肆庆贺,左不过摆宴席请戏班子,迎来送往,吟诗作对猜谜语,不提也罢。

却说这一天正是正月十五元宵节,相对于去年战败,举国萧杀,今年就显得异常祥和喜庆。

这晚,林如海贾琏宝玉贾环黛玉等都写了灯谜,小一辈贾兰巧姐儿蔻姐儿葳哥儿也值了灯谜,再有探春湘云也做了灯谜送过府来,江南迎春也有新年礼物到来,正是合家欢喜。

却不料凤姐等放过烟花正要睡下,卫家大管家举着把黑伞前来敲门报丧,神武将军夫人大杨氏殁了。

凤姐一愣问道:“大过节的如何殁了?”别问的好!”

凤姐奇道:“难不成死的蹊跷呢,我们至亲之家,你不说说,倘若别人说嘴,我们岂不两眼黑?”

大管家这才道:“我们二夫人想着过节,虽不张灯结彩,汤圆还要吃得,再说汤圆也是素食,想不犯碍,谁料太夫人就骂起来,说是老太爷孝期未满就吃吃喝喝,忤逆不孝,二夫人也不敢分辨,便收了汤圆,服侍太夫人睡下了。这是昨晚的事情,却不料今日一早夫人去服侍太夫人起床,却不见了太夫人,一路寻找竟然在佛堂找着了,我们太夫人已经倒在蒲垫上僵硬了。”

凤姐眼皮一跳:“如何死法?该不会是?”

大管家忙摆手:“却不是自裁,也不知是怎么的,佛堂里摔了汤圆碗,那小汤圆都练成团子,我们太夫人竟然是被汤圆哽住了,一口气不来,殁了!”

平儿讶然:“丫头婆子呢?不是说睡下了呢?”

大管家脸色赫然:“就是这话呢,太夫人也没叫丫头婆子服侍,自己热的汤圆呢,真是,真是羞于启齿呢!二老爷二夫人眼下正恍然,报官怕人笑话,不报官又怕大老爷将来缠夹不清,唉,二夫人这才让奴才来请二爷二,帮着那个章程呢!”

凤姐又好气又好笑,你说你吃个汤圆作兴什么?想一想道:“你迅速回去,让你们二老爷去杨府报丧,实话实讲,请他娘舅杨侍郎做主张罢,我与你们二爷随后就到了。”

大管家受命而去,凤姐忙着与贾琏穿戴出门,其实已经宵禁,亏得贾琏与巡城官兵混个脸熟,与卫家也相熟,这才到了卫家。

湘云正哭得泪水似的,因为卫家大部分人都被大方带走,湘云银钱又不宽裕,家里人手很少,只有老杨氏几个老人,余下湘云几家陪房,陪嫁丫头也都各自家去嫁人去了,湘云身边仅剩几个小丫头,守着尸体怪瘆人的。

见了凤姐拉着直颤抖:“凤姐姐,你说人怎么有这种死法呢,闻所未闻呢?婆婆一项与我不合,我真怕说不清楚!”

凤姐只得好言相劝,一时杨俊生来了,两下里商量着,决定还是报查验,走正当程序,不能因为遮羞,留下隐患。

天刚蒙蒙亮,贾琏亲自去了都察院报备,一时仵作前来查验,死者身上无伤痕,确系被汤圆梗塞而死,双方画押签子。卫家开始各家报丧。

却说湘云初理家,家中人手奇缺,简直铺垫不开,幸亏史家来人,史正鲲虽然被夺情丁忧,史家却正在孝期,也不忌讳,便把家里人手拉来跟卫家帮忙,一阵忙碌铺排,整整一天一夜不停息,十七日一切丧葬事宜终于办妥。

因为卫家长子不在,要等十日后方才开吊,这些日子,每日里只湘云两口子守夜祭拜,卫若兰身弱又伤重,尚未复原,这一劳累,就有些熬不住。湘云好说歹说,他才肯靠着棺木假寐片刻。

时日过去,钦天监择定的日子到了,无论大房到不到都得发丧开吊了,因为此后一月之中再无黄道几日了。

这一日一早,贾琏、凤姐、宝玉、黛玉、李纨、贾兰等贾府正经主子便驱车过府吊孝致哀。湘云正在与凤姐等还礼叙话,却不料杨俊生夫妻带着他们儿子媳妇吊销来了。

这杨夫人为着杨俊生因为湘云两口子罢官,心里有气,想着上次湘云灵堂一哭,把自己女儿名声臭了,顿时七个恶毒心思,想要败坏湘云,她哪里倒地就哭嚎起来:“我苦命的妹妹呀,你过着怎样的日子呢?先是儿子被奸人所害,夺爵罢官,现在自身被人刻薄的吃个汤圆也要偷偷,竟然这般送了命了,这一下那起子小人可高兴了,我的姊妹,你死得惨啊!是谁害你,你告诉我一声儿,我拼一死也要替你伸冤报仇!”

湘云被她一阵无中生有谎话惊呆了:“舅母,你这说的什么话,可冤枉死人了。”

卫若兰也道:“舅母何出此言?难不成舅母想要去死我们夫妻么?”

杨俊生夫人顿时大怒,扑上来厮打湘云夫妻:“这是什么规矩,长辈说话,你竟然敢顶嘴呢?怪得你婆婆被你气死了!”

她这一哭,在场的众人难免疑惑,再看湘云两口子的眼神也变了。一时间两边向叽叽咕咕议论起来。

卫若兰原本身子尚未复原,母亲死了也很悲哀,这一被人冤枉,一口气接不上来,顿时晕厥了。

湘云又气又急,又被人指责,顿时五内摧伤,觉得干脆死了一了百了还强些,遂搂着卫若兰哭得也差点晕厥过去。

杨家婆媳却有解恨的畅快,趁机在湘云身上擂了几下。没想到来闹丧会挨打,瞪圆了眼睛扑上来厮打:“你敢打我,别人怕你我可不怕!”

撞个仰天倒,他眼见不敌,便拍地豪哭起来。

凤姐顿时一声冷笑:“我见过些不要脸的,倒没见过你们杨家这般不要脸得祖宗,湘云刻薄?当初也不知家养得好女儿,小叔子生死未卜,就要赶走弟媳妇谋夺家产?是谁把奄奄一息小叔子丢到荒郊野外去?诺大个将军府,小叔子分家仅得五千银子,湘云说过什么了?没有,他们两口子乖乖躲在乡下喝西北风呢!

是你女儿贪心不足,几十万的家私,偏逼得人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这才被御史参奏罢了官夺了爵,你今天旧话重提,难道是说圣上发作你女儿女婿,做错了呢?”

那婆子顿时慌了:“你胡说,我说的卫老夫人之死,媳妇刻薄婆婆致死,你扯那些陈芝麻烂谷子做什么?”

凤姐在此一声冷笑:“哈,这我倒听了新鲜了,你女儿被贬返乡倒成了衣锦返乡了,那车头已经出了城门,车位还在卫府没出门,这南城左右谁人不知,无人不晓?卫若兰两口子继承爵位一年多,房产地契没入眼,府里田产铺子没看见一分一毫利钱,这可都是公产,理应由袭爵者所得,却也被你女儿霸占,逼得堂堂将军府借债过日子,这还不餍足,还要强逼着正在守孝的弟媳妇收养自己儿子,好霸占叔叔爵位,你们杨家养得好女儿,打得好算盘呢!”

凤姐这一说,人们记起起那些时日卫家老大搬家盛况,还有圣上发落来,周边人顿时了然,又一边倒笑话杨家之人,中有同情湘云者,便说起了卫家大平日的做派。为了证明凤姐所说将军府被卫家老大搜刮一空,又把卫老夫人如何把持家产,把银钱全部送给大儿子,逼得小儿媳妇自掏腰包过日子之事一一道来。

一时之间,杨家几人成了过街老鼠。

杨俊生本见众人自家占了上风,竟不理,这会子被凤姐说出这些丧天害理的乌七八糟,顿时觉得脸上无光,一顿脚上前扇了夫人一记耳光,骂声:“丢人!”自己走了。

他这时却也骂完了,在场几位御史随即离去,他们已经打好腹稿要参他了。小杨氏到了。

嗳哟,这女人是唱做俱佳,进门就呼天抢地,拿脑袋只撞棺木,一声声嚎哭:“婆婆呀,我的好婆婆,亲婆婆呀,我还没好好孝敬您,您怎么就丢下我们走了呢?

我的婆婆呀,都是您当初不听媳妇劝告,我就猜着了,贱人害了我们,谋了爵位,紧着要害您,你偏不信,说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如今怎样呢?

我的婆婆呀,您若当初听我劝,我们一起回乡下去,这会子不是好好的吃香喝辣呢?

可怜您如今竟落得这般下场,生生被人作践死了,我的亲娘啊,我的婆婆啊,可怜您死的冤枉啊,您要疼死媳妇啊,您走了,媳妇还活着做什么,您带我一起走吧!”

小杨氏边哭着边拿脑袋撞棺木,只是力度有些不够,撞了许多下也没咋地。

周边先来之人已经看清了她肚子里狼心狗下水,只觉得好笑,跟哪儿指指点点看戏文。

不过也有新来客人不知情,为她所感动,跟着落泪。

湘云还没从杨俊生夫人污蔑里缓过来,又受这些话,卫若兰有奄奄一息,湘云只觉得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唯剩下哀哀哭泣。

恰逢史鼐夫人前来祭奠,哟呵,听见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了,上来就拖湘云:“你是死人啊,我们养大你,是叫你受人作践给人糟蹋呢?你没长嘴啊,你给说,倒是你磨死了婆婆呢,还是怎的?”

史湘云放下依然昏迷的卫若兰,转着圈子给在场各人磕头道:“各位亲朋好友左邻右舍为我做个见证,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可是我如今被人一逼再逼,婆婆死了不不能治丧,以尽孝道。丈夫病了不能救治,一全夫妻情义,我如今真是生不如死。

人家非逼得我走绝路,我虽命贱,一死不足奇,却不愿意背负不孝之名死的窝囊,因而不得不勉力一搏,以证清白,各位叔叔伯伯,大爷大婶,倘若可怜我自有孤苦被人作践,与我同到衙门做个见证吧,只要辨明冤屈,我纵然死了也情愿。”

言罢又磕头。

凤姐带头言道:“你打官司,我们与你作证!”随后十人百人附和。湘云顿时泪眼模糊,再磕头一圈致谢。

此刻贾琏已经传来太医,与卫若兰把脉。

湘云随即决绝而起,对着杨氏言道:“你我同去都察院击鼓鸣冤如何?”

正在此时,一队黄衫子飞驰而至,来了大内侍卫。内侍大踏步而来:“卫若兰接旨!”

湘云立马跪下,周边吊丧之人也随之噗通噗通跪下了。

内侍高声言道:“圣上口谕,兵部员外郎杨俊生,庶民卫若松质疑朕躬,诋毁君父,着即刻下狱监押。着威烈将军卫若兰,先办丧事,后打官司。”

凤姐听着这圣旨,只觉得心情舒爽,也百感交集,圣上果然英明啊!随即真心实意一头点地三叩首:“吾皇英明,万岁万岁万万岁!” 阿甘[记住我们:烽火ap站:a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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