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 二】006 犹豫不决（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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灭度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急着跑出来。
只是，但他看到那张朝思暮想地容颜时，竟会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害怕，那种陌生而窒息的感觉，让他来不及多想，双脚便不受控制的夺门而出。
念生出现的太突然，就像是一个短暂的美梦，他不敢要，只怕时间太短，他无法承受这沉甸甸却稀少的幸福。
五日，当初说好五日后才会回来，为何在第三日，他却突然出现了呢？
“躲在这里做什么？娘亲让我来叫你。”身后突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没有丝毫的感情起伏，就像是对着一个陌生人说话般。
灭度忍不住又是一阵心痛，恍然记起自己似乎出来了很长时间，手里的饭菜已有些凉了。
“恩……我马上好。”强忍着不让声音颤抖，慢悠悠回道。
他说着，就走前几步，去找碗筷。
念生一直站在门口，看着他的动作，没有离开的意思。
“你……还有什么事？”灭度双手紧紧握住托盘，有些吃力地问道。
“你认得我吗？”毫无预兆地问话，透着让人心慌的急切与期待。
灭度掌中的力道瞬间一松，一托盘的饭菜险些摔到地上，却仍是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动作，背对着门口的人，缓慢却坚定地说道：“不认得。”
话音一落，便强打起精神转过身，定定望向那个人。
念生上前一步，似非常不满意他的回答，继续问道：“当真不认得？”
“当真。”灭度回答地干脆利落，没有丝毫地犹豫。
满心的希冀，因为他的话，他笃定泰然的态度，顿时被刺破。仿若一个毒瘤般，不断外流着可怕的液体，一点点蔓延至念生的全身。
眼底深处，幽幽闪着自嘲地光芒。
他究竟在期盼着什么？
自从见过灭度之后，他便觉得自己有些不正常，总会在不经意间将他看成半生，总会有种想要紧紧拥住他的冲动。
这次回“临域镇”治病，本是要花上五日的时间，结果刚回去的第一天，他的眼前就不断出现着灭度的脸。
那张隐藏在面具下，他未曾见过的面容……
思念的感情越来越汹涌，半生的脸与灭度的脸不断重叠在一起，折磨地他寝食难安。
最终，他还是加快了救治的时间，早早赶来义庄，只为亲口问上一句。
只要得到的是灭度肯定的回答，他就算拼尽一切，也要将他留在身边，再也不会像三年前那般，轻易地丢掉了所有。
可是，现在他还能那样做吗？
灭度的态度是如此的坚决，他甚至想也没想，就急着否认。那么，这又代表了什么？
记忆中，不管他何时回头，都会看到半生那张含笑的脸，坏坏而暧昧的眼神。直到现在，他还能记得清清楚楚，彷佛已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然而，灭度对他永远都是淡淡的谦和，从不肯将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半刻，就连说话的语调，也是那般生硬。
如此天差地别的二人，为何他会那么轻易地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甚至会以为他们就是同一个人……
“走吧，老夫人一定等急了。”灭度不看他的脸，说着，便从他旁边的空隙中走出去。
饭桌上沉默而诡异的气氛，引起了念母的注意，看了看闷头吃饭，却明显食不知味的二人，以为是在厨房里发生了口角。
自家儿子的性情她是了解的，虽然冷，却从不会无理取闹。心善而不外露，对着旁人，总是淡淡的，彷佛没有什么情绪。能像今日这般，能明显看出心情极差的情况，倒是非常少见。
不过，似灭度这般体贴的孩子，不仅性情稳重，待人也谦和有礼。如此两个人，究竟是为了何事，才会个个黑着脸呢？
念母着实被二人搞糊涂了，心里着急，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直到天边微微泛黄时，她也未曾找到合适的话语，去询问事情的缘由。
而那两个孩子，自从吃过饭之后，便各自不见了踪影。
灭度在放置棺材的大厅里呆了片刻后，就来到大门外，坐在旁边的草垛上，抬头望着天空，脑海里一片空白。
他这一坐就是半日之久，好像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也没想……
念生看到他时，他仍一动不动地坐在草垛上，保持着仰望天空的姿势。
想着，或许是自己中午说地那些话有些莫名其妙，便想过去解释一番。岂料他的右脚刚抬起来，就被外面传来的一道惊叫声硬生生止住。
“爹爹，爹爹……”
稚嫩清脆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欢喜，猛地刺疼了念生的心。
他呆愣在院子里，看到一名容貌秀丽的少妇，此时正被一个小男娃牵着手，远远义庄跑过来。
草垛上的灭度亦是一惊，慌忙站起身，看着他们，讶然道：“你们……你们怎么找来这里了？”
听到这句话，念生终于忍受不了速转身拐进了内院。
小家伙儿一跑进，立马又抱了上去，比之前在城里抱地更紧。
“爹爹，你为什么要跑？我和娘亲找你找了好久，爹爹为什么不肯认我们？”
少妇早已是泪流满面，站在一步之外望着他，却不敢轻易靠近，委屈地说道：“相公…我，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事？为何你要丢下我不管，如今麟儿长大了，你难道也不认吗？”
灭度的心思本就乱，这两母子的突然出现更是让他始料未及，一听那个“认”字，他就头疼的厉害。
老天，他究竟是招了什么邪，接二连三地被人质问？
“你们怎么找来这里的？”灭度情绪不好，语气也差到了极点。
小家伙与少妇不禁被他语气吓了一跳，在原地呆滞了片刻，方才缓过神来。
“是、是城里的乡亲们说的。”少妇轻颤着声音说道。
“夫人，在下已说过，您认错人了。我根本不认识你，更不是你的相公。”灭度深吸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说着，“在下只是义庄的看守者，这里只有死人，不适合你们母子，夫人还是快些离开吧。”
他说完，就将小家伙拉开，转身走进义庄，狠心关上了大门。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力气再去应付任何人任何事，只想好好地静一静。
木然地走进大厅，看着那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心里一阵沉闷感。这里的光线很暗，只有灵案上的两支蜡烛，摇曳着忽明忽暗。
袅袅白烟缭绕在几十个牌位之间，仿若是在祭奠他们的各种惨死。
外面的天色已渐渐黑下，静悄悄的夜，深沉地似是要吞没一切。
天上的明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的看不到一丝踪影，天地间一片的漆黑。
灭度的目光不自觉飘向了窗外，心里隐约闪过一丝担忧，想到那对母子，不知他们走了没有？
轰隆隆——
忽然间，外面响起一道闷雷声，席卷着一阵冷风，令灭度心里攸地一凉。
难道是要下雨了？
他站起身，缓缓踱到门前，抬头看着漆黑的天空，隐约可见不断翻滚的云层。
“怎么办？”轻轻呓语着，开始在屋门口犹豫起来。
这样的夜晚，将一名弱女子与一个孩子丢在荒郊野岭里不管，是不是太狠心了些？
可是，倘若找回他们，势必又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到时误会越来越深，他就真是百口莫辩了。
如今，小凌子也在这里，他怎么能让其他女人进来？
“原来你在这里。”身后猛然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
灭度顿觉心虚，迟疑着不敢转过身。
屋子里再次静了下来，念生站在不远处，望着他的背影，良久才又道：“天快下雨了。”
语气中满含感叹，彷佛是为了天气的变幻无常，又彷佛饱含了其他意味……
因为这句话，灭度更加心虚了。
“呃……恩，是啊，快要下雨了。”他轻轻重复道。
谁知，他话音刚落，外面再次传来一道轰隆之声，伴随着淅淅沥沥的雨声，瞬间搅乱了两人的心。
这场雨不算大，却也不小，看着屋外细密的雨帘，灭度心里的担忧更深。
可是，念生就在身边，他又怎能跑出去？一想到会被他误会，心里就是一阵阵地绞痛。
“这场雨下的真急，还是快些回房睡吧，免得受了凉气。”念生地声音再次响起，幽幽地，刺痛了灭度的全身。
他始终怔怔站在门口，听着身后的响动，在过了片刻后，缓缓响起轻轻地脚步声。
心里微微一动，终于说道：“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了。”
话未说完，便已经跑了出去。
念生侧着身子，停在原地，幽幽望着他不顾一切跑出去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雨雾中。
他果然不是半生！
半生是不会有妻儿的，半生不会就这样离开他，半生不会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最终，这一切都只是他多想了而已，是他太想念半生，才会将旁人误认成他！
这样也好，他终于可以安心地离开了。